第十七章 内阁议事（三）
在姜阁主示意众人坐下之后，沈之寒却依旧神情严肃地站着，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说道：“趁着诸位现在士气正盛，我就趁热打铁继续说明了。如我一开始所说，鬼众共分为三类，鬼将只是第二类，并不是最强的存在。”
众人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虽说已有心理准备，但当沈将军亲口说出来的时候，每个人的心里还是不可避免地一阵悸动。深呼吸之后，众人又强行镇压住心悸，面色平静地当起了听众。
“第三类，我称之为鬼面。来源不详，据交战的情况来看，我猜测可能是鬼将被煞气侵蚀到一定程度之后会进化成别的形态。”
“其数量与能力如何？”李夫子始终保持着冷静和清醒，询问道。
“数量不详，能力不详。在遭遇的三十三次战斗中，我也仅遭遇到一位鬼面。之所以称其为鬼面是因为他的脸上带着一张诡异而又夸张的面具，说是面具，却又好像天然就长在脸上一般，极为怪诞。而且他体型巨大，却又行动迅捷，速度惊人。除了头部面具，其余全身笼罩在漆黑之下，名副其实犹如幽灵鬼魅。远远凝望，就给人以强大的压迫感，就像来自地狱的修罗使者。”
“交手仅三息，我就已经身受重伤。若不是我有一些保命脱身的手段，此次行动怕是就该以失败告终了。而且可以肯定的是，当时的鬼面不知是何缘故，并不想置我于死地，否则别说三息，一息就足以了结我的性命。我能感觉到他只是在测试我的战力，出手留有余地。我甚至有点预感，他的战力尚未完全成型，有进一步进化的趋势。若他当真进化到下一形态，是否能够突破不灭剑阵也为未可知。届时人类就是案上鱼肉任其宰割，所以留给我等的时间绝没有十年之久。若想苟且偷安，苟活十年也只会是天方夜谭。”
听完，姜阁主再次起身，应和道：“之寒说得对，我们决不能坐以待毙。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从这一刻开始，我们不仅要加速修行，更是要与鬼众竞速争夺时间。之寒凯旋归来就是我们擂响反击战鼓的第一锤，有了情报，也算是有了突破口，排除万难，寻求生机正是我们观星阁成立的初衷。”
“此消彼长，刚过易折。就算鬼众拥有鬼神之力，超越肉体凡胎，也必在大道之内，万事万物都逃不出这般道理。既然他们短时间内进化出如此强大的能力，也必会相应地孕育出其弱点。只要我们找到其弱点，各个击破，未必没有胜算。所以，还请诸君一定坚定信念，努力修行，早日突破更高的剑道境界。”
作为观星阁的阁主，姜尚明是主心骨，是精神领袖。而在此之前，他也是大秦的国师，是智囊的象征。此刻的三言两句，点明鬼众弊端，找出方向，再次鼓舞了全阁的士气。
之后，姜阁主伸手拍在沈之寒的肩上，郑重地说道：“行动汇报就到此结束。第二件事，依照建阁之初的商议，只要沈将军平安归来，就由他担任一番队情报部的队长。”
沈之寒本想拒绝，但看到姜阁主以及众人都一脸崇敬的神色，深知眼下除了自己，一番队队长之职再无第二人选。若此时执意拒绝，想必会动摇军心，也许自己是该发挥最后一点余热的吧。于是他恢复笑容，冲着众人抱拳行礼，憨憨笑道：“以后还请各位同僚多多指教了。”
“好。那么稍作休息，一刻钟之后我们开始下一项议题。”
说完姜阁主与沈之寒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后转身走入另外一间阁间。沈之寒顿时心领神会，不动声色，跟随而入。
进入房间后，沈之寒看到，姜阁主已经跪坐在一方矮脚木案前了。木案上整齐地摆放着雕花茶具，木案前后已经都放置了茶碗。姜阁主正熟练地沏茶，同时招呼他落座，并略表歉意地说道：“之寒，坐。这里是我现在的住处，比较简陋，也无酒水。不周之处，还请见谅啊。今日我先以茶代酒，敬你一杯，贺你凯旋。”
边说边给沈之寒面前的茶碗里满斟了一盏茶，然后举起自己的茶碗，郑重敬贺，之后全然不顾茶水的滚烫，如饮酒般仰头饮尽。
看着姜阁主严肃认真的样子，沈之寒却是不以为意，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随后大大咧咧地凑近茶碗，猛吸了一大口馥郁的茶香，顿时大喜，笑着说道：“哟，雀舌！当年南扬进贡给武王的，如今已然断贡，怕是当世已经所存无几啦。国师居然用这么好的茶来招待我，真是暴殄天物啊。而且你说的一点没错，对我来说，这么好的茶也不如二两白酒啊。”
话虽这么说，但他还是端起茶碗，毫无风雅，一饮而尽——果真是唇齿留香，回味无穷。
“哈哈哈，之寒，你还是这副性子。说实话，这些天我每天都在盼望你的归来。你能平安归来，我愿意倾其所有来招待你。区区雀舌，与你为大秦、为人族所做出的贡献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
就在沈之寒放下茶碗的间隙，姜阁主眼疾手快，并以言辞分散其注意力，快速地伸出两指搭在了他的脉搏之上。沈之寒倒也没有刻意躲闪，静静地任其号脉。
三个呼吸之后，姜阁主瞳孔一震，慌了心神。一股尖利的悲凉萧瑟，如清晨寒风，自鼻翼涌入肺腑。自此，难过，慌乱，无助，凡此种种皆于心间，弥漫开来。
须臾间，姜阁主已满目哀伤，脸上更是写满了愧疚。沉稳的国师，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此刻却像做错了事的孩童，手足无措，言辞慌张：“之寒，你，我……”
沈之寒却依然一脸的云淡风轻，脸上笑意不改，淡然道：“嘿嘿，知我莫若国师啊，果然瞒不过你。刚才在会上您应该就发觉了吧，我还以为藏得很好呢。”
“其实，原本队长之位我也不想接任的，最后的时间我想陪陪也平也安。但怕影响大家的士气，只好硬着头皮接下了。”
姜阁主深吸了几口气，渐渐稳住心神，这才开口道：“是与鬼面遭遇那次受的伤？以你的身手怎会如此严重！方才议事时还有其他隐瞒？”
沈之寒立刻切换成严肃脸，一本正经地说道：“不愧是国师，一下子就猜到了。”
“鬼面至少有十位，我遭遇的那一位只是最弱的，因为我看到了他刀上有编号——‘十’！”
“也怪我自己托大，看到不同形态的鬼众，急于搜集情报，在他出刀之际，没有第一时间闪避，反而硬接了一击。那看似轻柔无力的一刀斩击，硬接的代价就是，我的气海剑域当即爆裂翻腾，全面受损，几欲碎裂。也因此看清了刀刃上的‘十’字编号。”说完，沈之寒无奈地笑了笑。
“哦，对了。除此之外，我还看到‘十号’的刀刃上绘有山岳纹路。我猜测这也是他的斩击有如排山倒海无可匹敌之势的原因——他的刀刃本身的能力就是重如山岳。”
“那么按照这个逻辑，我们可以大胆地推断，其余九位鬼面的刀刃有可能都会绘有不同的意象，对应着截然不同的能力。这一点至关重要，将来遭遇鬼面，根据这一情报或许能有一线生机。”
“好，我记下了。”
“那么除此之外，最后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接着姜阁主直视着沈之寒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
“之寒，你，还有多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