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内阁议事（四）
“之寒，你，还有多少时间？”
姜阁主一字一句地问道，眼神中满是愧疚与不舍。
姜尚明自大秦国师，到观星阁阁主，一生上无愧朝廷，下不负百姓，真正做到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但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是让其也感到内疚的话，那就是对面这位不修边幅、满脸沧桑的中年大叔了。
年少时，就已为大秦奉献青春，南征北战。鬼众围城之战时，痛失爱妻。半年前为了人族存亡，更是临危受命，接下这九死一生的任务。如今好不容易等到他的凯旋，没想到已是时日无多。自己亏欠他的，太多；天下亏欠他的，太多。
三十三场战斗，平均每五天就是一战。面对鬼众，每一场战斗都不会是轻而易举，这个男人又究竟经历了多少次的生死存亡？为了搜集这些情报，他又经历了多少次的死里逃生？
强烈的哀怨再次袭上心头，不敢细想。
“一个月？还是十天？又或是五天，我也不知道。”沈之寒仰起头，闭上双眼，感受着体内残留的刀气，计算着自己所剩无几的生机，一时间也有些感伤，“‘十号’的斩击的刀气已经侵入我的五脏六腑，再加上之后多次透支剑气作战，能活着交完这趟差，已经算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了。”
“不过，老国师你也不必伤怀。自从三十万大军灰飞烟灭时起，自从阿言身死那天起，死亡于我而言就已经是一种解脱啦。”
他今年应该还不到四十岁吧，正值壮年，修为更是已达当世顶峰。他应该意气风发，豪情万丈啊。
但为何，从这个视角看去，他怎么比我这个半截入土的老头子还要饱经沧桑，摇摇欲坠呢！
姜阁主已经不知再说些什么，房间内陷入了短暂的静寂，死一般的静寂，就好像——真的在迎接死亡一样。
少顷，中年男人故作轻松地一笑，打破了沉默，并开口说道：“对了，议事之前，我听李夫子说，新来的那群小家伙的修行好像遇到了些瓶颈啊。怎么样，要不要我帮忙？”
“你已经有办法了？”
对于这个中年大叔，姜阁主十分了解，他只是看上去心无城府，对任何事物都大大咧咧，但隐藏在这样颓败面具之下的，是一颗绝对沉稳坚毅的心。
任何时候，你都可以绝对地相信他。当年武王正因为如此，换来的是大秦覆灭六国，结束战乱。半年前，自己选择相信他，换来的是今日堪称完美的行动报告。
但时至今日，他已经时日无多了！难道整个观星阁上下，整个人类上下，能做的，还是寄希望于他，寄信任于他吗？
话一出口，姜阁主已然后悔，随即执拗地拒绝道：“这件事应该用不到你，我自有安排。最后几天的时间，你还是陪陪你的两个儿子吧。”
“我能活着回来，这个任务当然非我莫属。”
似乎是看出了姜阁主的顾虑，沈之寒试图尽可能地以轻松诙谐的玩笑语调让其宽慰。
“而且这一次，我可不是为了大秦和人族，我是为了我那俩浑小子。”
“这么多年了，我亏欠也平和也安的实在是太多了。等到了下面，真是没脸见阿言啊。”
“这次，就当是我这个不称职的父亲，送给他们最后的一份礼物吧。”
“当然，见者有份，其他小子也跟着沾点光。”
提到儿子，沈之寒的脸上又露出不加掩饰的骄傲与欣慰。当然，那是独属于父亲的荣耀，自然不需要任何的掩饰。
可以想象，这半年以来，支撑他无数次死里逃生，活到现在的，除了完成任务拯救人族的执念以外，一定会有——
沈也平，沈也安，沈也平安。
……
一刻钟后，镇鬼殿内阁，议事继续。
“下面开始下一项议事内容，讨论各番队下一步的发展机会，还请诸君畅所欲言。”姜阁主冲着重新就位的众人，重新开始了议事。
由于负责行动的二至七番队尚未组建，目前也只有一、八、九番队。
眼见一番队新任队长沈之寒并没有再作发言的意思，八番队队长张衡率先起身，说道：“针对沈队长刚才所说的情报，目前我们面对鬼面，肯定是毫无抵抗之力，甚至集我们所有人之力，也难以应对。”
众人纷纷颔首以示赞同，张衡见状继续说道：“但是对于另外两种，鬼侍和鬼将，我们尚有一战之力。为防止有更多的鬼面被进化出来，我主张主动出击，先消灭鬼侍和鬼将，逐个击破。”
李夫子当即起身，出声反对：“师弟不可鲁莽，此举万万不可。虽说我们面对鬼侍和鬼将有一战之力，但绝无一胜之机。目前我们的战力十分稀缺，迎战鬼众，折损其一对我们而言都是无法接受的。但是对于鬼众来说，被消灭一二确实无关痛痒。要知道，鬼侍有着成千上万的预备军，鬼将也有足足三百人以上，贸然进攻绝不是明智之举。我认为，现阶段，敌强我弱，敌众我寡，我们比鬼众更需要时间发展壮大。所以主要任务还是要吸纳更多剑修，并且加速修炼进度，切不可操之过急。”
眼看气氛不对，从未发言的公孙青当即起身，当起了和事佬，“大师兄，张师弟，你们都先冷静一下。我觉得你们说的都有道理，一方面我们目前战力太少，亟需加速修行，提高战力，同时也要培养新生战力，吸纳更多剑修，壮大实力，此为当务之急。但另一方面，张师弟说的也不无道理，趁着鬼侍和鬼将实力尚能应付，我们应该将其扼杀在萌芽之中，阻止其进化成鬼面，以绝后患。但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在有十足的把握之前，决不能贸然行动。”
李夫子听出了师妹的弦外之音，连忙追问：“难道师妹想到了什么好办法？”
公孙青莞尔一笑，道：“近日我一直在潜心研究太虚殿内的阵法，刚才经沈队长对阵法的一番话的提点，我茅塞顿开。或许我们不该囿于师祖们所创阵法，可以在此基础上加以创新。”
接着她转身面向张衡，笑道：“张师弟，你有没有想法将术式与阵法结合，从而创造出能够重创鬼众的强大阵法，就像不灭剑阵一样！”
公孙青还未说完，张衡也是豁然开朗，激动不已地开始举一反三：“大规模的阵法可以用来尽可能地削减鬼侍的数量，大威力的阵法甚至可以围困甚至重创鬼将。此法可行，师姐你简直就是个天才！”
众人纷纷鼓掌，为这样天才的计划喝彩。
看到阁中一时间充满了希望，姜阁主深感欣慰。于是起身交代任务安排：
“即日起，公孙青担任第八番队的副队长，协助张衡队长开发新的术式阵法，并随时汇报进度。该项任务刻不容缓，需要任何人手和资源，总番队都会全力支持。术式阵法一旦有进展，我们再议事讨论，制定具体的行动计划。在此之前，烦请两位尽心研创。”
两人均施礼允诺：“必当全力以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