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恐惧入缀

    黑夜，室友们都已安然入睡，均匀的呼吸声与空气中的分子交织着袭击我的耳朵，它们手拉着手在我的耳后跳着踢踏舞，带动着神经走到茎乳孔的位置，精准地找到闸门，然后泄洪一般的疼痛向面部蔓延。

    他被困一块蓝布围着的四方格子的床铺上，紧闭着眼睛，蜷缩着身体，在不见五指的黑夜中沿着神经受损的痕迹无意识地快走着。

    那些白色、镉橙色、黄色和银色的绚烂情绪被肆意地泼溅在画布上，在重力的作用下，焦虑地碰撞流动着，创造出纵横交错的无数根抽象的线条。

    脱缰的灵魂试图挣脱她躯体的束缚，不断地融入又抽离于画布之中，在混乱的边缘徘徊。

    他被抓住了。

    恐惧还是从家族的血液中流到了他，彩色的灯带像光纤一样盘汇成了瞳孔的模样，他隐约的感到有一扇门在眼睛中突然被打开了，吹来了一阵强烈的精神意识的风，使得他那颗柔软的心脏在不断地萎缩，逐渐丧失了抵抗。

    高耸的阴森空旷的楼梯上，灰黑色的水泥墙面上正泛着白，母亲在焦虑分散的背景下显现出轮廓，她的眼睛变成了一道狭长的黑，窄小细长的楼梯变成了她尖削锋利的下颌。

    而他则披上了一件巨大的粉色袍子，站在了楼梯的最高处向下俯视着他的王国。在这里：他一言，万物成;他一令，定不移。

    生命之泉在不断地鼓动着跳动的脉搏，猫头鹰在里面合眼休憩，龙血树在不断地向下滴落着红色的汁液，变成了赤裸温泉里的呼吸。

    呼吸之外是各式坐骑上男人们使劲花招般的求爱，而那些早已拥有独立泉池的男人们则淡默地坐在珍珠堆积的贝壳里，用蒸馏的器皿筛煮着送上门的美丽胴体。

    那些什么都没有的人，则无所顾忌地争抢着多籽儿的浆果，抢不到的就跪在草地上看见人就张开大嘴，嗷嗷待哺般地等待投喂。

    一阵微弱的电流感刺激了他的全身心，他感觉这里离自己足够接近，也足够的遥远，是世界在向他敞开呼吸----一种无力的和一种怪异到底的窒息。

    今天又是精神疲惫不堪的一天，他把蓝色的笔记本电脑合上，插空儿塞进了自己柔软的白色枕头之下，风扇像他的呼吸一样在睡梦中飞速地旋转着，带他进入了那片迷幻的自欺梦境。

    他又想起了因为去医院治疗落下的还没补齐的计算机课程，那些让人头疼的分形几何，豪斯多夫维数在他的脑中乱撞着，只留他一人在无人的夜晚狂乱地翻着教材，在画布中疯狂地寻找着自我。

    他看着自己被吸进那深蓝色封面的漩涡中，变成了微缩的小人进入了数学巨人的世界当中，无数的数学符号与公式在他的眼前飞逝而过，然后悬置于空中形成了血红色的天空。

    他瞪着失焦的双眼，张大着嘴巴，微躬着身体用双手捂着耳朵，脸部因为痛苦开始褪却着血色，苍白与惨淡扭打在一起，抽搐跳动着把她推向广袤的宇宙之中。

    他变成了自然中渺小的一粒尘埃，努力地寻找着各种不同维度的出口，试图破解万物生长的密码。

    恐惧与焦虑奔腾在整张画布之上，一声刺耳的尖叫变成空气中尖利的精神震颤，颜料像云团一样从天随机地洒落到画布之上，那些被困在躯体中的迷茫与动荡的不确定性坍塌了，世界渐渐变得柔和。

    一滴圆润的血液从他家中的水泥屋顶落下，滴在了他蓝色的瞳仁上，蔓延过了眼白，沿着眼角下滑，将白色的枕巾浸染的血红，而后又变成一片发着光的湛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