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骑士第章 死神与魔鬼
噩梦般的期末考试还是来了，在通宵的学习中，我抬头望向了桌子上那面正对着我的镜子。
身后的一片黑暗之中，一匹白马上坐着一位眼神坚毅的骑士，正在晦涩茫茫的森林中行进。
他的右侧是被毒蛇缠绕着的拿着沙漏的催命死神，而死神身后还跟着一个拿着斧头的奴颜媚骨的魔鬼，它尾随着死神在一步步地向骑士逼近。
在两目危险的环伺之下，骑士驭着白马和他那匹忠诚的狗，踢开地上挡碍的白骨，依旧无所畏惧地踏着坚定的步伐，冲着他心中唯一的目标，稳步地迈向远处山顶上巍峨的古堡，踏上了那条通往不属于人类世界的歧途。
一阵低风吹过，那座古堡上的塔楼在森林中响起了屹立千年的回声，塔楼的窗内闪亮着点点灯光，就像夜空中的星辰，在哼唱着闪烁的歌。
“骑士啊，镜子铠甲的骑士啊，你披盔戴甲威武而又沉着，你要越过死神不受阻拦,你要稳坐白马不受蛊惑。你的救赎今晚将临，无论你听到什么，看到什么，跟随自己就将英勇无畏。”
“骑士啊，镜子铠甲的骑士啊，俊马嘶鸣，猎狗相随，身为堂堂勇武之士，英姿勃发下命令和轻蔑是你的本分。”
振奋的歌声中，骑士穿过了森林原野走进了城堡，推开了那道沉闷已久的铁门。
这里空无一人，一片寂静，一股潮湿发霉的气味扑面而来，他借助着铠甲上的光，小心翼翼地移动了起来。
暗厨中大小不一的椭圆形鹅卵石铺满了地面，踏在上面有一种硌脚的疼，水泥灶台的墙壁上挂堆满了泛着油光的各式刑具，在空荡地摇摆中叮当作响，他仿佛处在一个诡异的安全与危险的中间地带。
一阵警铃突兀地响起，守卫室中的黑色大理石壁炉在猛烈燃烧着，喷出的浓烟不断向上冲击着金色天花板上镶满的各式浮雕徽章与盾牌，他在雾气昭昭中捂着口鼻迅速地逃离。
经过旋转楼梯，他瞥了一眼白壁半圆形的凹槽内一尊没有头脸薄纱裹身的她，就匆匆地迈进了一间展厅。
三件铠甲在厚重的玻璃柜中矗立，倒映着彩色玻璃窗上的鹈鹕圆章，旁边的墙上还挂着三把锋利的戟，它们无一不在描绘着那幅金色画框中的18岁肖像----他正沉默地注视着一个对角。
他便跟随着视线抬头望向对角，白色的门框上是一枝双生花的灰泥浮雕，视线稍微下落就是一座木制的雕花大轿，轿上站着的一只被丘比特环绕的巨鹰，它的嘴里还叼着一张洁白的婚礼请柬。
他走上前摘下请柬看了起来，白纸上的已被描绘了千百遍的爱早已发黑，穿透纸背烙下了深深的刻痕，顺着他捏着的右手指纹爬上手臂盖住了他的眼帘，使得他生命的底处开始向外散发着一股热气，他感觉有什么正在缓缓降落，唤醒了一种未知的沉睡的降临。
直觉般的，他抬头看向了头顶，一个凸起的花雕十字架出现在他的眼前。
就在他刚识别出的一瞬间，巨大的天顶开始旋转下落，眩晕中罪恶的历史一一浮现。
他的内心被一片黑暗、枯萎与寂静所笼罩，湿寒腐朽的气息之中，死神透过缝隙抓住了他，抹除了他一切的价值，带走了他的抗争。
他看不见任何的色彩，显现在眼前的只有一面沉寂的黑色镜子，不断循环播放着他诡谲瑰丽表情下的警告: “你不可能伪装一切，快卸下你的面具吧，看看你的真实面目-----那张邪恶又丑陋的脸。”只恍惚的刹那间，死神就用镰刀收割走了他的生命。
然后魔鬼就住进了他，拥促着他站上顶楼。
粗壮树干感召般地延伸膨胀，每一条树纹都像扭曲的筋肉在鼓胀着狰狞的怪力。
那片阴森茂密的森林，在寂静的黑夜中变成了一团团裹挟着无数张邪恶面具的鼓动着的绿色凝胶状的沸腾。
泥沼般的深绿中，一双双红彤彤的眼睛正怒气冲冲地瞪着他，每一簇的火苗都长出了人的头骨。
它们一同在他的耳边齐声合唱，“骑士啊，镜子铠甲的骑士啊，将你的心献给那位为你被钉在十字架上的主吧！他将救你于桎梏，受难身披五圣伤痕，经历死亡饱受苦痛，你将不再畏惧地狱，灵魂荣升天堂，永恒的伴随天使陪伴在主的身边。”
他祈祷，只有死神倾听；他求解，只有魔鬼赴约。
他无法自控的感到自己的身体在一点点地被分解，一个个细胞化为细密的灰粒落在炽热的土地上，向下，向下，再向下，找到了那个连着他脐带的树根。
母亲面孔的树神慢慢的浮现，用她土褐色与翠绿色交织的双手，将一个怪异的半男半女，额头上还长着一只眼睛的正吸吮着她洁白乳汁的三眼巨婴抱在怀中，她环形的双手上高大的绿色荆棘中，一只闭眼睡着的黑猫正隐匿在一半白天一半黑夜之中。
背脊哀哀从朦胧到过时的早晨，有罪的子民，用宏大叙事的嘴、闪亮的眼，犯下卑劣的罪行----他们拔走了他最好的剑，毁灭了他最珍贵的城堡，用黑色的墨水浸满他整张脸。
一张空白的试卷在终止的铃声中被收走，升腾中骑士的幻象，开始畏惧黑夜，冲迷雾发怒，痛恨这条短窄的路。
渐弱沙漏中的回声别无他求，恳求着只想一直走到底部，对着黄昏写到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