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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桃源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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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期中,她还和母亲一起回到了姥姥、姥爷家,去过她的19岁生日,她觉得没什么必要,她觉得她的生日早就过去了,那是她人生中最遥远的一天。

    但她还是去了,她有点想姥姥和姥爷了。

    当她踏上桃源这片姥姥和姥爷退休后的理想生活地时,她感到仿佛乡村的童年仍在过去的岁月里安然无恙,盛夏的知了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叫得聒噪与响亮。

    她想起了她小时候和村中的孩子们在一起打卡的经历,一起过家家的经历,一起的许多许多的经历。

    出租车停到了门口的百年大槐树下,姥姥早已在对面铁皮大门外等着我们,看见我招手了,她蹒跚地迎上来,我连忙握住姥姥粗糙的手,看着她的脸说:“怎么没看见我姥爷呢 ”

    “你姥爷去山上砍柴去了。”话音刚落,我姥儿就让我转头看“这不来了吗!”

    窄小的黄土道上,黑瘦的姥爷肩上扛着一捆还带着绿的枝条,一看就是刚从树上砍下来的,每一片叶片都还鲜绿地饱满着,把他的脊背压得弯弯的。

    我刚想挣脱开姥姥的手,想去接一下姥爷,姥姥好像明白我的意思似的,笑盈盈地对我说:“不用了,你姥爷自己一个人可以。”

    我点了下头,不再看姥爷了,对话中身后母亲的脚步声早已跑远了。

    姥姥热情地一直拉着我的手穿过当院儿,我瞥见了半个院子的堆成小山一样的枝条,惊讶地问姥姥,“咋整这么多的枝条呀”

    “你姥爷闲着也没事儿,听前院种树的老庄说,多余的树枝不剪去,就会吸收掉树干的养分,树苗长得就不好,你姥爷闲着也没啥事儿就跟着他一起学种树,打打下手,剪剪树枝”。

    “这样啊!”我忽地想起母亲说过的小树苗的故事,跟姥姥说,“这不跟我妈说的一样的吗!”

    “那肯定一样的呀,这都是我们这个时代的好故事,时代就是这样教导我们的,好的思想就一代代的传承下来了,你妈教你的没错。”

    我点了点头,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就脱鞋上炕了。

    这时候姥爷和母亲也进屋来了,姥爷乐呵呵地看着我说: “大外孙女回来了呀,好像瘦了点呀,怎么在外面吃的不好吗 ”

    我说都挺好的,刚开始还吃不太习惯,后来就习惯了,我们四个人就在炕上你一句我一句的,抓起了毛嗑儿,聊了起来。

    姥姥先是夸我懂事儿了,我妈接着就说: “她懂啥事儿呀,自己的袜子啥的都不洗,还等着我洗呢,也没点眼力见儿,看见她姥爷背着柴火也不知道去接一把,长了一身的懒肉,除了吃就是睡!”

    一股火焰,点燃了她心中的仓房,“就你懂事儿!”。

    “那我可不懂事儿,像你这个年纪我都结婚了,一边给你做饭伺候你,还一边喂猪,养鸡呢你会干啥你就会像猪一样吃! ”

    她的话语总是充满坚冰,在精神暴行肆虐的家庭中,燃烧着火焰的眼睛被眼窝湮灭,在姥姥和姥爷面前,我咽下了嘴边的话,所有的怒火便窒息在了咽喉,我只能用沉默和寂静杀死当下。

    反而姥姥像是受到攻击一样,“你懂事儿,你到现在都没懂事儿,天天没个正形的,搞的一个个的都是个什么对象,现在刘屯还有你的笑话呢!”

    “让你念书你不好好念书,给你花贵钱成套成套的书买了,中医还有3门考试就过了,你偏就不考了,成天跟着你那帮同学鬼混,不学点儿好。”

    “你要是有点能耐,还用我每个月都给你娘儿俩花钱吗连点儿志气都没有,也不敢闯,一辈子就窝在这个小破地方,你说你能好!”姥姥像机关枪一样不留话口的数落着,每一句都不留情面的戳着母亲的痛处。

    母亲也被激怒了,“我这样,还不都是因为你,我结婚不都是你安排的吗说什么门当户对,我才多大呀,什么都不懂,然后就有柴未、柴召她俩了。”

    “行了行了,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了,说这些干啥 ”姥爷脸色阴沉地呵斥道。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在那个老气古板的房子里,她用规训紧紧地约束着她的孩子。

    “老柴说的也对,要女孩有啥用呀咱家的两个女孩哪个有出息家里有点啥事能帮上忙的搬个东西都不行,我都后悔把老三,原本是个男孩给打去了。”姥姥又说道。

    姥姥转头看了一眼,一声也不吭的我,“话说,也奇怪,你看你姥爷,小时候连你妈,你二姨妈看都没看过一眼,抱都没抱过一下,到你这可好,稀罕地不行。”

    我妈插话: “这就是隔辈亲呗!”

    我姥继续说: “那也不完全是,柴未跟你们从小就不一样,从来不哭哭啼啼的,可有钢条了,有点男孩性格。”

    “说到这里我突然想起来了,上回我和你爸去算命去,人家说柴未是我打掉的那个男孩。”

    我很是惊奇,“真的假的 ”我问我姥姥。

    姥姥说: “人家是那么说的,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不过你从小在我身边长大,我和你姥爷可不就把你当成是我俩的孩子嘛。”

    我妈接着说道: “那我这离婚还离对了呢我不离婚,柴未能跟着你们吗 ”

    我姥说: “那可不嘛,你这一离婚,人家说柴未的命运就变了。你不离婚,跟着老柴那一家人,就他们家那样的行事作风,还能教育出个好孩子来 ”

    我面不作色地,在心里点了点头,确实,说的还挺对。

    我姥儿继续说: “你看柴召,扭扭捏捏、抠搜小气,被她爷她奶那一家养的完全个小女孩姿态,这不行,那不干的,我就不喜欢那样的。”

    她看了一眼我妈后,像是恨铁不成钢似的,又转过头来看着我说: “我从小就跟柴未说啊,人要大气,要既能刚,也能柔。男孩能干的,女孩怎么就不能干呢勇敢、坚韧、有胆略、不服输,这些从来都不是专属于男孩的品格,是吧,柴未 ”

    我点点头,应付着说: “是。”

    “我们柴未啊,将来必然有大出息,别看我们个儿小,谁说女子不如男的。”我姥儿又补充道。

    “是吧,柴未 ”然后我姥儿笑呵呵地问我,像是要我给她一个确认似的。

    我听见屋子外面的水开了,冲击着炉子上的早已被熏得黢黑的铁环,发出着“嗒嗒嗒”的声音,那些悲哀蒸发成空气,就像紧箍咒一样将他们笼罩的无所遁形,也把她勒的越来越紧。

    我抬头看了一眼姥姥,说了声“是。”便迅速地低下头说: “我出去外面看看水。”就下了炕穿了鞋,推开了屋门。

    不隔音的门内,她们又开始聊起了我的前程,烟雾缭绕下的白色幻觉打开了两片幻视之镜,脚下冬天的柴火堆被阳光拉出了虚弱冰冷的影子,我看见那一根根半截的木材被拴着黑色的铁链,粗糙的圆形截面,泛着银光变成了狗的獠牙。

    我急忙地走出了那道泛着光的铁皮大门,在房子周围逛了起来。残缺的冬日把盛夏衬得盈满,火辣的日光带着果香,闷热又无风。

    我又走到了小时候的那座白桥,我长大了,它也变了,河水没有以前干净清澈了,石缝间也看不见成群的青色小鱼了,活蹦乱跳的青蛙也没了踪影。

    我站在那里心想,它们一定痛恨死我了吧,它们一定觉得我是坏孩子,是我用一块块的石头把它们都打死了,它们肯定绝不会再来这里了。

    坏孩子就坏孩子吧,毕竟好孩子可太难当了,那些条件就像一块块石头砸在你的背上,仿佛就像是你的使命一般的,是你必须要承受的罪过。

    不来就不来了吧,反正它们长大都要成为癞嘟嘟的癞蛤蟆,谁让它们变异得丑陋呢。

    我宿命般地笑了一下,太阳的光照一点一点地暗了下来,河边的高草由绿色开始变成了灰色,远山上的森林也在河面上盖了一半下来,河水变得一半黑暗,一半昏黄。

    西风从脖子后面吹了过来,那些黑色斑点一样的小浮萍们,争先恐后地向两边退了开来,河面上泛起了一圈一圈的涟漪,最后汇成了像是两条跑道一般的白光,交替缓慢地转了起来,然后一只硕大枯槁的蜘蛛升了起来,那双锐利的眼睛射出了幽绿的光。

    我惶恐地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到了姥姥姥爷的饭点了,便粗莽地转头向房子跑去。

    一进屋儿,姥姥、姥爷、妈妈都已经在木质坑洼的小饭桌上等我了,有说有笑地招呼我,问我跑哪里去玩儿了,赶紧坐下来吃饭吧。

    我看着饭桌上的姥姥话语不断,也看着她一点点地喝醉,我听见姥姥心中的那首尘世苦难的饮酒歌唱了起来:

    美酒中的忧愁在金樽中向我招手,虚幻的人生亦如过客,哪里才是永恒的安慰

    终有一天你会明白呐,快乐与痛苦是交替的孪生,黑夜就是太阳,它们都会像雾消逝在虚无之中。

    终有一天你也会领悟呐,忧喜是同门,吉凶是同域,福祸是相缠,命是不可说,天道是深远不可思虑,死生是有命不知期,苦难其实是化了妆的祝福……

    等我和母亲走的时候,姥姥拉着我的手对我说:“我的大外孙女啊,姥儿说你想去哪里就去,你想出海,姥儿就给你做船,不用担心钱,年轻就要敢闯敢干,这样才能出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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