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教堂里的希望梦

    我带着这段精彩的旅程体验，疲惫地坐上返程的火车，回家了。

    远远地，我就望见母亲站在火车站出口处等着我，一股久别的暖意还是涌上了心头。

    我默默地坐在车的后座上，听着母亲与出租车司机不断的交谈，看着车窗外不断往后退的熟悉街景，转眼间熟悉的高中校园就出现了。

    遥远的高中回忆中，夏天明亮的大调风吹来，既温柔又温暖，小提琴般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和风吹树枝稀稀疏疏的声音依旧响在耳边，紧接着短暂而又热烈的情事伴着降调的号角声从寒风中吹来，叶子一片接着一片地落在了地上，徒增起了落寞，带走了青春期的萌动骚乱，绵宕起一个如化冻沼泽般的、混乱泥泞的欣赏，带着我来到了家门口。

    我久违地打开了那道凝结着过去的门，原先厕所对面的小床不在了，床前那道沾着血的玻璃隔断也已被拆除，小床被放在了紧挨着厨房前的房间，而贯通视野尽头下的玻璃，仍旧是冷静的秘密的死敌。

    除此之外，只剩空荡的墙体，满眼的直线在矗立，一条条直线下是被掩盖的内在规律，是压抑的生机，是被摧残的热烈而旺盛的自然活力。

    我环视着浇筑的如同钢筋水泥般僵硬的家，遥远的血缘堵塞了心头，我想出去透透气了。

    我先是一路走到了河边，灰色死气沉沉的河水中漂浮着一种工业落寞后的腐败气息，阳性的力量往上升，阴性的力量往下落，这条名为“女儿”的河，在空虚麻木中正唱着一首苦涩、腐朽和衰败的歌。它们是如此的和谐与契合，好似就应该是从这里成长出来的一样。

    我突然想起了那条谄媚的摇着尾巴的狗，我来到它在的那条街，它见着我仿佛还像认识我似的，一个劲儿地摇着尾巴。

    那条像鞭子一样的尾巴打在屁股上的声响，就像被人扇了嘴巴一样，让我的心嗡嗡作响。

    我想转头离开，它作势便一个劲儿的抻着锁链追着走。一条狗，它没有做错什么，它只不过想跟我走。

    我停下脚步，背对着狗，下定决心般的，转身解开了拴在水泥柱上的锁链，低头对它说:“就走这么一段吧，也只能走这么一段，家里不让养狗。”

    我们一路回到了家，打开门我顺手拿起了桌上的咬了一口的面包，那条狗眼巴巴地看着我手上的面包。

    我怜悯地掰下一块扔在了地上，又拿起了一杯未喝完的红酒，看着它飞快地吞咽完之后，再次审视起了这个对我来说既是陌生又是熟悉的家。

    我们开始穿梭在房子的水泥石柱之间，原本发出昏黄温和的灯具已被换成了更高亮度的白炽灯，照的屋子通白，那些白落在皮肤上有一种痛感，锋利冷清的仿佛没有人居住过的一样，没有一点人的味道。

    杯子里的红酒都喝完了，我却越发的口渴，等我正想转身去厨房里接点儿水的时候，突然发现屋顶开始漏水了。

    水滴落在了铁质的碗上，清脆的一声，就好像敲击饭盘开饭的声音，一瞬间身后的那条狗蹦的异常得欢愉，使得我身上的汗毛也全部都颤栗了起来。

    我不理睬它，转身走到了母亲的卧室，发现洁白的墙壁上有一幅圣母玛利亚的壁画。

    玛利亚在坐在鲜花丛中，脚下是一排排燃烧的蜡烛，两个带着翅膀的小天使左右对称的手拉着帘幕，掀开的帘幕圆润饱满的像是孕妇隆起的即将生产的肚子。

    而肚子上的衣服也因此被撑开了一道像是疤痕一样的缝隙，时间恍惚了一下，伴随着一声声的叽叽喳喳，无数只麻雀从肚子中飞出，翅膀扑打在我的脸上。

    我看着鸟群渐渐飞走，一片片的羽毛沉降在床上，圣母温柔端庄的脸上浮现出像是邀请般地召唤我踏上新的希望之旅。

    静谧的夜晚，我又躺在了那张我熟悉的小床上，感觉墙像地毯一样包裹住了我，白色的空间是虚无的，恐怖与死亡的余韵在家和教堂的融合缝隙中，在床板的空心夹层中蔓延着。

    屋顶的水滴落在厨房水池中像是打了一个饱嗝，天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我的旁边弥漫着一种泥土与冰冷尸体混合的味道。

    “你在怕什么 ”她问自己。

    “应该是我怕你吧! ”她自己的在墙上的一滩影子回答道。

    “我怕你除了这套普通又平凡的躯壳什么都没有，我会因为你的短暂而无为，从此销声匿迹，什么都不曾留下。” 影子继续说道。

    这段话成功地引起了她的焦虑，她问道：“那我该怎么办呢 ”

    影子说: “你要勉励自己，创造属于自己的声名与遗爱，只有这份遗爱，才不会使得后人将我们遗忘。接下来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入睡就好了。”

    梦中的她，登上了一艘大船，船上的人们都要穿越一片静谧无比的海，共同奔赴着同一个目的地-----希望之乡。

    他们每个人都在船上的各处滔滔不绝、手舞足蹈的讲述着自己的梦想，他们时而大喊，时而大哭，有时沉默，又有时兴奋，但他们从不悲叹人生苦海，因为他们还有希望。

    她看着那些人，有的人狂妄，有的人自负，有的人傲慢……，只有她长久的处在一个人的静默之中，自己跟自己讲述着希望，担忧着那个最自由、最开放的未知之地。

    突然，她仅隔着那道墙朦胧又隐约地听见了，母亲睡梦中唱的那首歌：慈爱的圣母，忧虑的圣母，福爱的圣母，光明的圣母，苦修的圣母，深知所有母亲之痛的圣母，深知母亲之乐的圣母，全知的圣母帮助您的女儿成为人母……她说感谢它让她的生命得到了释放，让她在牺牲中获得了自由。

    她切换回来，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其他人都不见了，只有她一个人来到了那片平静且荒废的水域，就像它说的那样，砖瓦、泥土中静置的清透水面下，果然有一把金色的闪闪发光的钥匙。

    这使得醒来后的她陷入了一种得到验证后的狂喜中，让她心中也生发出了一种游离于现实之外的快感与一丝盈盈的宽慰。

    她像是被塞进了一个塑料通道的连接处，左边是过去的黑暗，右边是将来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