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探望碎片般的母亲

    放学的路上，姥爷一边开着摩托车一边大声地跟我说着话:“你妈今天下午打电话来了，说是她那边的工作和住所都稳定下来了，那个疯子应该找不到她了，问你想不想去她那里看看”

    在夜幕的凉风中，我忆起了那个黑色的砖头，又忆起了那个许久没有联系的母亲。

    她在我的心中已经变成了无数个形状不一的蓝绿色碎片，若隐若现的苗条曲线隐藏在这些从淡黄色的上方，不断变宽的暗褐色下方的纹路之中，不规则的边缘拼凑出窄窄得灰色倒三角般的脸，细长得黑色蛾眉从眉心向太阳穴弯曲的伸展着，布满了整个额头的空间，两只空洞得狭长丹凤眼矗立在脸部的中心，无神地凝视着。

    回到家后，姥姥在饭桌上也跟我说了同样的事情，问我想不想去看看我妈，想的话一会儿吃完饭给你妈打一个电话。

    因为我在回家的路上就已经做好了决定，所以快速地点头答应了。

    我拿起了电话，拨通了妈妈的号码，妈妈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喂，妈，我是柴未。”

    “啊，我今天下午还跟你姥儿说你呢，你来不来我这里啊”

    “去。”

    “行，我已经把地址告诉你姥儿了，你来的话就周五放学后坐126路公交车到六厂下车，我会在这一站接你。”

    “好，行，我知道了，拜拜。”

    “拜。”我们的对话就这样简短的结束了。

    周五如期而至，我晚上放学背着沉重的书包，在人群的推挤中，挤上了126路公交车。

    我紧紧地抓着把手，脑海里想着，母亲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住的地方是什么样子，想了很多，心情也有一些按捺不住的激动。

    终于在夜晚的映照下，最后一班公交车驶进了终点站，远远地我就我看见母亲站在站牌下的身影，还是那般得消瘦，脸更加得尖削了。

    母亲看见我，脸上洋溢着笑容，伸手接过我的书包，对我说:“这书包可够沉的啊，最近课业重吗学习累吗”

    “现在初一打基础的阶段，还好。”

    妈妈点点头，拉起我的手说:“好好学习吧，学习好了，你的生活就不会像妈妈这样累。”

    我不知道学习好为什么生活就不累了，但我还是点点头，回复道:“嗯。”

    走了一段时间，妈妈带我拐进了一个小胡同，胡同的两侧都是房子，有点像原先刘屯儿的平房，但要比它更新一些，更整齐干净一些。

    母亲告诉我:“这一排从头数第三个房子，就是妈妈现在住的地方，你要记住了，我给你一把钥匙，啥时候你想来，你就自己开门来。”我点了点头。

    母亲从包里掏出钥匙打开房门，点开了一盏微黄的灯光，我看见全部的两间房间都刷的灰色暗漆，门旁边墙壁上的细长窗户投射着不见五指的黑色暗影，外厅里除了一张可以折叠的白色桌子和一把灰色的塑料椅子，再也没有什么可以看得见的家具。

    我转头望向剩余的一间卧室，看见两面灰色转角的墙上有一个黑色的牛头在那里瞪着怒目的红眼悬挂着，吓的我汗毛刷地立起，卧室里还有一张单人床和一面全身镜子。

    我和妈妈吃过晚饭后躺在了同一张床上，妈妈的臂弯枕在我的脖子后面。

    我望向对面的镜子看到妈妈宽厚的黑色背部占满了整张床铺，紫色手臂也开始肿胀的延伸至床的整长，将床的四周都包围。

    母亲黄褐色的头部和脖子开始缩小，怀里的女孩从四肢开始回收蓝色至心口处消失不见，而后又从心口处缓慢地生出了粉色，我闭上眼感受着温热的血液从心流向四肢百骸。

    在蓝绿色的睡梦中，我趴在妈妈宽厚的背上，头倚着妈妈长长得蓬松黑发，我们一同骑在蓝绿色的小马上。它的绿色脊背上长着低矮的绿植，小马回眸的眼里有妈妈一般得温柔。

    我看着妈妈右手抓着一只咄咄逼人的蓝色大公鸡，它正咯咯地咧嘴笑着，望向妈妈的双眼，一半柔和，一半锐利，它嘴角上正在滴落的红色血迹落在了我左胸口的褐色疤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