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清香与恩情
在这期间,姥姥、姥爷没有要刘屯儿的回迁楼,而是又把刘北的平房卖了,拿着拆迁费,在女儿河的附近买了一栋楼。
楼前就是女儿河,为的就是方便我坐公交车上下学,也为了姥爷可以下楼钓鱼,省的在家里无聊,姥姥还给姥爷斥巨资买了好几根鱼竿和一些渔具。
晚上饭桌上,姥姥问起姥爷第一天的钓鱼感受,姥爷说:“我在河边坐了一天,一条鱼也没钓上来。”姥姥随口说了一句:“瞅你这废物玩意儿,连一条鱼都钓不上来。”
好面子的姥爷被这句话直接地激怒了,激动地说:“我怎么就是废物了,这个家哪天不是我天天打扫,洗衣服,做饭,你就成天知道打麻将。”
两个人在饭桌上吵的不可开交,各自计较着对家庭的付出,姥姥又老生常谈地提起她和姥爷相识的故事。
“要不是我从小身体不好,我能找你吗你家穷的都揭不开锅了,你家的一个干匙儿都是我给买的,你当材料员的这些年走南闯北的,你给家里拿回来过一个干匙儿吗家里的啥东西不是我划了来的,两个孩子从小你教育过吗你陪过一天吗你成天不在家,回来就跟孩子打架,我上着班还带着两个孩子,你过问过吗谁让你没点爱好,退休了可不就得在家呆着干活吗?”姥姥机关枪一般地扫射着。
“你是有爱好了,天天喝醉了就耍酒疯,天天贬低这个,贬低那个。”姥爷终于插进了一句。
“我贬低谁了我为啥总说你,你心里没点数吗也不找找自己的毛病,家务你爱做就做,没人逼着你做,别整天隔这儿抱怨,跟个老娘们似的。”两人都黑着脸一来一回地唇舌交战着,谁也不饶谁。
姥爷嘴上说不过,就总是用:“蛮横,你不讲理,分不清好赖,总把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掏出来,嘴巴上从来不让人,在哪里都得让着你,就像我上辈子欠你似的。”的话来进行反击。
经常是姥爷反击一句,姥姥回击十句,刚开始的时候我还劝架,但次数太多了,重复的话我也不愿再说。
所以后来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低头快速吃饭,吃完饭就端着碗去厨房,然后默默地走开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
姥爷也正如姥姥说的那样,除了抽烟,接送我上下学,看拳击和新闻联播,也从不跟其他老头交流,就在家里呆着睡觉,每天的生活在我看来也是极其的无聊。
而姥姥的爱好则有很多,写诗、唱歌她都很拿手,现在家里还有很多的笔记本,上面都是姥姥写的一些诗歌,还有她手抄的曲谱和歌词。
我记得妈妈曾经说过,姥姥写得很多的诗歌都在锦州报纸上发表过,这你姥姥还是小学毕业,要是上过学那更是了不得了,你姥年轻的时候长的漂亮,写字好看,文采好,还善于交际,跟你姥爷结婚了之后,追你姥的人还老多了。
妈妈还说姥姥上班的时候,因为是厂长经常要参加饭局谈生意,练就了一身的好酒量,不过也有喝醉了的时候,被秘书送回来的时候,嘴里经常唱着她听不懂的歌曲。
声音尖利洪亮,狂放又野性,妈妈后来还问过姥姥唱的是什么,她醉醺醺地说是什么酒神赞美诗,还说要用弗里吉亚调式唱才好听。
退休后,姥姥则在刘屯儿得家里开了一个麻将馆,麻将打的也好,刘屯儿都没几个人是她的对手。
而在姥姥的口中,姥爷的脾气总是跟炸药一般得突然爆炸,但不管姥爷的脾气怎么不好,姥爷从来没有对我发过火。
姥姥所说的姥爷上了班之后从来没给家里拿过一个干匙儿,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与钱打交道的姥爷才能安度晚年,在警车开过屋前的时候从来都是心安理得、问心无愧,而姥爷的很多老同事都早已在暗无天日的牢笼中煎熬地度过余生。
从小我就一直觉得姥姥、姥爷的感情从来没有爱情,只是一个身体不好,一个家里贫穷,还有一个愿意照顾一辈子的婚姻承诺。
两人都争强好胜,好面子,嘴上不饶人,两天一小吵,一周大吵,我真觉得他俩生来就不是一路人,但却不知为何被捆绑在了一起。
直到后来无意地在饭桌上听妈妈提起,说是她去算命的时候,算命的跟她说,姥爷上辈子是一只兔子,受伤被姥姥给救了,这一辈子就是来报恩的。
我忽地想起姥爷来脾气的时候还真有点像红眼的兔子,在我的眼里姥姥与姥爷这一对冤家还真的是:
幽兰生贫谷,一嗅识恩情,
清香散播远,退后有余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