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笑的影子
苏逸程无从得知陈菘蓝的心声,但见她温声细语,眉眼中全是愧疚的不忍,他知道他的姑娘从来心肠柔软,教他如何不喜欢。
“乖女孩。”他说,磁性的嗓音里带着醉人的轻笑。
陈菘蓝不好意思地撇开脸,看到车窗上的倒影里,两个一高一低的含笑的影子。
空气好像不止是温暖,还是甜的。
正当两人沉静在这久违的温馨里时,远处不时传来一声犬吠。
犬吠惊醒梦中人!
陈菘蓝一巴掌拍在脑门上,暗道:“不好!”
苏逸程不解地看着她。
“···忘了狗儿子在家。”陈菘蓝一边解安全带一边说。
“狗儿子?”苏逸程玩味地看她。
“是啊,正巧也是条金毛,你想看的话,改天我带出来给你看。”她说。
陈菘蓝不知男人在什么时候已经解了中控锁,此时她轻轻一掰车门锁扣,车门瞬间打开。
“······”
陈菘蓝立刻回头想瞪一眼这个腹黑的男人,却见他已开了车门大步流星地朝副驾的方向走来,举手投足间皆是矜贵和从容不迫,让她看的有些发痴。
很快,他走到她的身前。
“愣着干嘛,不是着急吗?”男人笑言。
似乎从两人有和好的迹象以后,这人的笑就跟不要钱一样。
陈菘蓝这才回过神来,暗骂自己没出息,年纪一把还这么花痴。
男人和上车时一样,替她撑着车门,手挡住车筐以免她被碰到。或许是美色当前的缘故,她忘记了车门前的踏板,显然腿不够长的结果就是容易踩空滑倒,虽然情况不严重,但她的腿结结实实软了一下。
男人连忙扶住她的手臂,关心道:“小心一点,崴到没有?”
借着男人的臂力站稳,陈菘蓝试着甩了甩腿,摇摇头。
“走吧。”男人关上车门对她说。
见男人朝着光亮的方向抬步,陈菘蓝立刻扯住男人的衣袖阻止了男人的动作。
陈菘蓝用手指了指小区的方向,说:“前面就是小区门口了,就几步路的功夫,不用送,我自己回去就行。”
男人显然不会听她的。
下一秒,陈菘蓝的手落入温热的大掌之中,男人走在前面,留给她一个干净利落的后脑勺,“走吧,我送你到小区门口。”
陈菘蓝:“······”
停车的位置离小区门口确实不太远,没两分钟就到了。
陈菘蓝有些无语地给身旁的倔强男人递了个眼神,好像在说,看,我没说错吧。
男人冲她笑笑。
陈菘蓝不知道男人究竟有没有看懂她的眼神,但可以肯定的是男人压根就没放手的意思。
虽然有些舍不得,但她觉得不应该太惯着男人的性子,所以,她甩了甩黏在一起的双手,对他说:“好了,我真的要回去了。”
男人嘴里回着“好”却仍然没有放手的意思。
几个月后,当陈菘蓝知晓小宝传说中的爸就是眼前这位苏先生的时候,再回想起这天晚上,男人不顾狗儿子的死活也要抓住她不放,她都忍不住抱着小宝的狗头为小伙子拥有这么绝情的老爸而心疼三秒钟,有时候,她还会怂恿狗儿子小宝和她一起骂男人丧心病狂!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见男人没有行动,陈菘蓝瞬间明白刚才的“好”并不走心,可两人又不能不分开,毕竟汪命也是命。
“哎,苏逸程,往日都是你造谣我只有三岁,你现在看看你自己几岁?”
“忘了我几岁?”男人低头用邪魅的眼神盯着她。
陈菘蓝眨眨眼睛,像是没反应过来男人的暗示。
男人轻咳,先前的神情已经被收敛地干干净净。
他轻笑着,乖乖放了手,说的话却不放过她——“好了,以后再讨论几岁的问题,回去吧。”
陈菘蓝疑心自己想多了,见男人乖乖放手,生怕对方反悔似的,连忙丢了句“晚安”便逃也似的向小区内奔去。
结果没走两步,手腕再次被人从后面拉住。
这么快就反悔了?不能够吧···
男人没有让她疑惑太久,他放开手,对她说,“明早我来接你,吃过早饭,送你去上班。”上班时间都没问,显然对锦华的情况了如指掌。
这属实有些太快,陈菘蓝有些犹豫,“不用了吧。”
“菘蓝,你要开始习惯。”男人故意避讳着重新两个字,倔强的神情让陈菘蓝不由地心疼,然后她说了个时间,两人的口头协议算是达成。
这次男人没有再挽留她,陈菘蓝知道他在身后目送,但她没有回头。
刚刚进门的陈菘蓝,“汪”地一声被趴在门口的陈小宝扑了满怀,往后趔趄了几步,惊呼道:“哎哟,我的好大儿哟!”
小宝今天格外腻她,这会儿在她怀里嘤嘤嘤了几声,委屈得不行,陈菘蓝抱着狗脑袋晃荡了几下,安抚道:“好了好了,不委屈了,妈妈回来了。”听到麻麻的话,小宝更是激动地不行,生怕不够刺激似的,舔了她一脸的口水。
小宝现在的个头到她胸口的位置,扑人的时候,两条前肢正好搭在陈菘蓝的两条手臂上,她也不撤回来,母子俩就就着这样的姿势,一个前进一个倒退,磕磕绊绊地往家里走。
狗儿子不喜欢倒着走,走了没几步便主动放弃了老母亲的怀抱,独自跑到了一边。
陈菘蓝趁机开了灯、换了鞋。
她拿出手机,犹豫了两秒钟,接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对方很快接起。
“喂?”两人异口同声。
不知道为什么,事情讲开了以后,每个细微的动作都让人觉得是情意相通,从而让暧昧油然而生。
陈菘蓝有些不好意思先行噤声,独留男人一个人在那头轻笑着问她,“到了?”
“嗯,到了。”她说,“你走了吗?”
暧昧滋生的温情让索然无味的对话都变得津津有味。
陈菘蓝直觉男人又要哄骗他,于是一边讲着电话一边朝窗边走去。
窗外的视野正好可以将停车场的情况尽收眼底,听着男人的答案,陈菘蓝心道,果然···可是冷硬的心肠早被温柔和感动浸泡了整晚,再也硬不起来,哪里还顾得上生气。
陈菘蓝将手捂在唇边清了清嗓,毫不留情地拆穿,“你又骗人,我都看见你车了。”语气中带着自己不曾察觉的柔软,好像还有点像小姑娘撒娇···
意识到自己低幼化的举动,陈菘蓝莫名觉得有些羞耻,好在男人并没有觉得察觉,直言自己马上就离开,她这才舒一口气。
而另一边,时间回到男女分别的时刻。
作为小区管理员,过去几十年风风雨雨,依依不舍的小情侣早已见怪不怪。不过,等这次的女主人公转过身的那一刹那,李淑芳觉得有些惊奇,女子是上次6楼想不开的那个,她往女子的身后一瞧,果然···
她如常地同女子问候,“陈小姐回来啦。”
女子像是着急回家,匆忙地回了句“阿姨好”便朝楼上走去。
等女子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楼道里时,李淑芳朝门口望了望,年轻的男人依然驻足在原地,因为院里的香樟树有些遮挡视线,男子向小区内迈了几步,他朝她微微点头致意,然后就那样静静地矗立在原地,英俊的脸随着楼上一层一层亮起的灯光而移动,即便女子的身影并没有在视线之中,他的视线也没有收回。
大约十分钟之后,男人从裤袋里掏出震动的手机贴在耳边,脸上挂着与上次见面时截然相反的神情。
电视里正在放着妯娌间对质的戏码,声音有些吵,她不自觉地调小了些声音。
男子见她如此,无声地说了句多谢,只身走出小区门外。
因为距离不远,还是依稀能听到男子的声音。
由于听不到电话那头的声音,她大胆地猜测,男子是在和刚刚分别的陈小姐打电话。
其实话里没什么特别,除了问对方有没有到,就是说自己离开了,正在她纳闷儿他为什么撒谎的时候,谎言好像又被电话那头的人拆穿,男子只好说稍后离开之类的话。
让她比较新奇的是被人拆穿谎言,男子却没有丝毫的不快,反而极尽温柔地和人继续聊着同电视上一样没什么营养的话,之后,男子的声音越来越远,直至不见。
电视里热闹的鸡毛蒜皮还在继续,对比现实中的有情人,李淑芳不由地会心一笑,原来电视剧和现实也有被颠倒的时候。
年轻真好!
——
楼下,男人颀长的身影从茂盛的香樟树下出现,他将手机举起朝她所在的方向晃了晃。
看着男人幼稚的举动,陈菘蓝抿着唇,怎么也压制不住向上扬起的嘴角,想起男人应该看不到自己,她就学着男人一样,握着手机在窗外晃了晃,看对方将手机重新贴回颊边才收回去。
陈菘蓝重新将手机贴在耳边,那边,男人说,“看到了。”
陈菘蓝终究是没有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男人问她为什么笑,她忍了又忍才说,“我们两个幼稚鬼!”
可不就是幼稚,两个二十八岁的成年人,愣头青一样,搞得像地下组织接头,嘴里说着没营养的话,即使不说话也不想挂断。
“挺好的。”他说。
“你就不怕破坏你英明神武的形象?”陈菘蓝又忍不住要调侃他。
男人哪会吃亏,立马释放出威慑的信号,“陈小姐,你该不会以为苏某说的‘事不过三’是说着玩的吧?”
“哎呀,生什么气~”她祭出哄他的口头禅,怕他觉得自己不够诚心,又连忙哄他回家,“外面热,你快回去吧。”
男人没有回复她,反而转移起了话题,“狗···儿子怎么样?”
不知道男人是因为不适应狗儿子的称呼还是无意的,他提到狗儿子三个字的时候中间有一秒停顿,听上去像老爹称呼儿子一样,陈菘蓝羞得有些说不出话,虽然那日苏云南也说小宝他爸长小宝他爸短,但是那时候没有别人,她尚且可以镇定的装作听不见或者反调戏一下子,可当真有异性在耳边说着狗儿子,特别是这个异性还是苏逸程的时候,哪怕相隔遥远,那感觉依然是可以羞耻到···把她原地蒸熟的程度!
“······”
陈菘蓝:救命!
见陈菘蓝没有回答,男人又问了一次,这次说的顺畅了许多,可还是令她为难,她总不可能特地强调一遍,这是她的狗儿子吧。无意义且蠢!
陈菘蓝感觉自己的脑干都快烧干了。
陈菘蓝回身抄起茶几上的凉水往嘴里猛惯了两口。让对方的计划落空最好的办法便是无视它,所以她决定不再纠结狗儿子的前面是否再加主语,而是将重点放在‘怎么样’三个字上面,“它没事,活蹦乱跳的,我进门的时候撒了顿娇,这会儿吃零食吃得正欢呢。”果然,这样的想法让她从容了许多。
男人可能没有察觉到她的不自在,听到她这样说,也认真和她交流起养狗经验,“晚上别让它吃太多,容易积食。”
陈菘蓝不疑有他,乖顺地回了好,然后继续催他赶紧回家。
外面的天气是真的热,陈菘蓝那样不怕热都在外面待不了一会儿,更何况是血气方刚的大男人,况且这个人还有洁癖,若是再待下去,她岂不是罪过。
可是她显然低估了男人的忍耐力。
陈菘蓝拿他没办法,只好好言好语地将人哄进车里,车里起码有空调,不至于让人难受。
男人终于听话地回到车上,并头口做了“进度汇报”。
“那就好。”陈菘蓝满意地说,但她发现好像情况不太对,于是问,“我都到家了,怎么还不回家?”
男人默了两秒,回:“你不遛狗?”
“没事,小宝喜欢晚一点再出去,这孩子挺省心,我待会儿带它出去就行。”
男人被拒绝地有些郁结,转而问了个明知故问的问题,“小宝是狗儿子的名字?”
“对。”她说。
或许是车厢隔音好,男人那边的环境显得静默,“其实早点带出来也没关系,而且你不是说要带它出来给我看?”
陈菘蓝才意识到,原来男人在这里等着她,给她时间神马的都是神马的浮云。
明明说的是改天,提前到现在,金主爸爸的理解能力果然非同凡响!
陈菘蓝思忖了两秒钟,对狗儿子的狗品不够有信心的她还是觉得应该拒绝。这次不是因为不惯着谁,而是因为小宝也刚接过来,母子俩正在磨合期,再来个新爸爸···万一这孩子觉得男人威胁了他原来的爸爸的地位了,冲上去就要“咣”咬人一人怎么办,虽说金毛比较温顺,但谁能保的齐?!
最后,陈菘蓝选择了实话实说,“改天吧,小宝也刚到我家,等它适应适应再说吧。”
男人静了两秒,才说,“好。”
万万没有想到,他也有体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