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我喜欢他很少问原因
“没事吧?”他问。
“没什么大事,骨折住院观察一晚,明天出院了。”
江曼从他手里接过车钥匙,展开笑容说:“我送你去酒店。”
小城市的好处尽显,几分钟就开到了酒店门口。
江曼没下车,只是照旧和他亲吻说:“辛苦了,明天我就不送你去高铁站了。”
“嗯,开车注意安全,到家给我来个电话。”
“晚安。”
江曼开着高哲的车,回了那个一年才回来一次的家。
她连家里的钥匙都没有,因为她不被允许随意回来。
因为,她爸妈不那么喜欢她。
拎着箱子上了二楼,江曼气喘吁吁的将钥匙插进锁眼,右转三次,门开了。
家里一尘不染,干净整洁,她爸妈向来是这样维持的。
推开拐角不起眼的房间,地板上堆了一些杂物,一米多宽的床上蒙了一张防尘布。
这就是她的房间。
每年只在过年回来一周,每年都要收拾一次,她甚至想过,是不是她直接住酒店更方便?
她在这个家就像个外人,好事坏事都不会第一时间想到她,就连这次妈妈被人撞了住院,还是姨妈打来通知她的。
……
清早,七点。
江曼被敲门声叫醒,她顶着黑眼圈去开门,见是姨妈赵霞拎着早饭过来。
“早啊,姨妈。”
赵霞熟练的换了拖鞋,去厨房把豆浆油条盛出来,转身一看江曼又去房间继续睡了。
“曼曼啊!姨妈就是过来看你一眼,赶紧把早饭吃了!姨妈还得去送川川上学呢,你记得十点前去接你爸妈出院啊!”
江曼趴在床上应着:“知道了——”
她早就定了三个闹钟。
赵霞把她房间的窗帘拉开,拍拍她的背说:“别睡懒觉了,姨妈问你,楼下的车是谁的?”
江曼怔了一下,抬头说:“我男朋友的。”
“呀,曼曼带男朋友回来了?”赵霞眼睛都亮了,坐在床边追问:“在哪里呢?谈了多久了?”
“认识挺久了……他这会儿应该回海城了。”江曼说的漫不经心,索性起身套了外套去吃早饭。
赵霞紧跟在后面:“姨妈虽然不懂车,但那车标姨妈认识的,男朋友条件不错吧?”
“嗯,挺好的。”
“下次带回来见见家长,姨妈也帮你过过眼。”赵霞摸摸江曼的手,念叨她又瘦了。
江曼眯着笑指指墙上的时间:“姨妈,这就七点半了。”
“你家的表快十分钟,行了,我先走了啊!”
“姨妈,路上慢点儿~”
江曼站在厨房,目送赵霞骑电动车急忙忙的离开。
有对比才更伤人。
赵霞不过是她干妈,这么多年过去,两家关系没变,江曼也从干妈叫到姨妈。
手机收到高哲的消息。
他刚坐上高铁。
江曼咬着油条,忍不住叹气,随后又扬起笑容发去语音消息:「回海城见。」
八点多,江曼已经开车到了医院。
赶到楼上的时候,爸妈已经收拾好了。
“妈,我来拿吧。”江曼上前拿走她手边的袋子,利落的收拾着病床周围的物品。
范丽文坐在轮椅上,都没正眼瞧她一眼,“听你爸说,你带男朋友回来了?”
江曼推着轮椅缓步朝病房外走,地生回着:“昨天临时送我回来的,一早回海城了。”
“没家教。”
听到范丽文这样果断的评价,江曼解释:“他比较忙,之后如果有机会……”
“如果不是奔着结婚去,不要带回来。”
江曼剩下的话被堵在喉咙,握紧轮椅把手,尽可能让声音听起来轻松:“知道了。”
范丽文一坐上车,就对这车甚为不满。
说白了,范丽文是不爽她如今过得好。
范丽文坐在后排,降下车窗念叨着:“大城市待久了,我看你越来越虚荣了。”
“人得脚踏实地,你飘的越高摔的越惨!”
“那男的做什么工作的?多大了?”
江曼扶着方向盘,看着红灯不禁发呆。
江山叫着:“江曼,你妈和你说话呢。”
回过神来,江曼有些尴尬的问:“妈,你问什么?”
范丽文没好气的瞪她:“你是不是傍上有钱老男人了?心虚不敢回答吗?”
江曼被说的心里难受,但还是淡淡的回说:“昨晚睡得太晚,有点走神……妈,我男朋友确实比我大几岁,但我们认识挺久了,而且我今年薪资也涨到30k了。”
“看吧,我就说她现在开着好车,就是不对劲!”范丽文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瞥了江山一眼。
车内很安静,江曼的内心也逐渐平静下来。
直到车子停到楼下,上楼变成难事。
范丽文伤在小腿,扶着东西简单站一会儿还勉强。
江曼主动说:“妈,我背你上去。”
江山去年做了心脏支架手术,江曼不可能让他背的。
尽管范丽文有些不情愿,但眼下只有江曼能背她上楼了。
江曼吃力的上了一层楼,歇口气的功夫又听范丽文说:“女孩就是没力气,要是你弟弟在,一口气上到楼顶也不是问题。”
拉过范丽文的手,江曼背着她上了一整层,直到把她重新安顿在轮椅上,这才站直身子说:“妈,弟弟走这么多年了,你到底要记恨我多少年?”
“我记恨你一辈子!”范丽文瞪着她,像是该死的是她。
“好了,中午你姨妈过来吃饭,你去打包点饭菜。”江山推着她出门。
只有妈妈动怒的时候,爸爸才会出来打圆场。
这不是保护她不挨骂,这是为了不让妈妈再生气了。
江曼快步下楼,回到车里,有些泄愤的用力关上车门。
她胡乱擦去脸颊上的眼泪,启动车子去海边。
她没下车,只是降下车窗任由冷风灌进车里。
从小到大,江曼只算过两次卦。
第一次,江曼十岁,弟弟江滔五岁,一家四口去还愿。
弟弟因前一晚吃太多龙眼,刚一跪下就流了鼻血,临时卜卦。
那个眉毛都白了的大师指着江曼说——煞,天煞。
那时江曼还叫江漫,大师说家里只能有弟弟带水,所以江曼被迫改了字。
可五年后,弟弟去海边游泳溺水,不会游泳的江曼拼了命去救,险些淹死。
江曼躺在医院病床上,一睁开眼就被打了一耳光。
“是你害死弟弟的!”
是啊,如果当初爸妈没有偏心,她会和弟弟一起学游泳。
手机震动,是爸爸江山发来的消息。
「爸:你妈情绪不好,中午别回来了。」
从小她就知道爸妈重男轻女,因为弟弟的离世,爸妈对她只剩恨意。
江曼趴在车门上,手掌握着冷风,回想着当初和高哲认识的经历。
刚大学毕业的她,爸妈不关心她的就业去向,看着身边同学一个个海投简历,江曼迷茫又急促。
在面试路上撞到了高哲,他只是扫了一眼她的简历,短短三句话就给她点了一条路。
江曼在大学里不缺追求者,面对这样优秀的精英男士,江曼毫不掩饰欣赏,主动要了他的名片。
交往不到一年时间,江曼从他身上不仅学到情情爱爱的技巧,也比同龄人更早的掌握许多职场技能。
当她工作稳定的时候,她开始想要更多了。
显而易见,工作狂的高哲没办法平衡与她的恋爱关系,江曼提出分手,他没有强烈反对,只是在分手后锲而不舍的送花送礼物。
还记得分手后,最后一条信息是她发的。
「高哲,要么两个小时内来见我,要么再也别送花了,烦了。」
高哲当然没来。
因为她发消息之前就知道,高哲那会儿在飞机上呢。
也不知道那时候她发什么疯,她烦透了一个月只能见高哲两次的频率。
和高哲在一起,是她第一次。
也是目前为止,她唯一产生过依赖感的男朋友。
晚上九点,江曼买了些日用品回家。
到了家门口才想起来,她没有钥匙,而这会儿爸妈应该睡了。
她把两大袋日用品放在门口,发了个消息给江山,转头去住酒店。
江曼有些报复性消费,在这样的二三线城市她愣是开了间千元的套间。
从她高分考上海城大学,再到如今一步步事业有了起色,她夸奖听得不少,却从不是从她爸妈嘴里说出来的。
仿佛她再优秀,也都是偷了弟弟的命运。
躺在床上,江曼接到高哲的电话,他刚落地英国。
聊了几句后,她脱口问:“你会游泳吗?”
得到他肯定的答案,江曼笑了:“高哲,回来教我游泳吧。”
“好。”
江曼喜欢高哲,因为他很少问自己原因。
当初分手也是一样,他只是挽留,却从不问原因。
送花也是,他只管送,换着花样似乎总会有她喜欢的。
在酒店住了一天,得知范丽文情绪好一些,江曼这才回家去。
在小区地面停车场绕了两圈,刚找到一个停车位,就被人抢了。
江曼在车里低骂一声,降下车窗想理论一番,却看到对面副驾坐着的是唐晓园。
江曼又惊又喜,尽管她每年都回来,但时间总是不赶巧,算起来已经有三年没见过唐晓园了。
她冲那车挥了挥手,叫了唐晓园的名字,却没得到回应,似乎车内正说什么严肃的事。
正好有车离开,江曼一把将车倒入库,几步就赶了过去。
江曼抬手想要敲响车窗,意外看到唐晓园在车里哭得梨花细雨。
而车内的人也看到她了,气氛顿时有些凝结。
唐晓园胡乱擦着眼泪下车,强装淡定地说:“曼曼,你回来了啊?”
“是啊,真巧。”
江曼余光瞥着从驾驶位下来的男人,黑框眼镜,polo衫扣到最上面那颗。
“曼曼,这是我未婚夫彭辉,”唐晓园挽上江曼的手腕,扯着笑对走来的彭涛说,“老公,这是我发小江曼,在海城上班呢,大公司。”
从小那个三好学生,奖状拿到手软的唐晓园,如今像变了一个人。
“你好,一直听晓园说有个发小特别有能力,终于见到了。”彭辉笑着伸手,表情有些客套,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江曼开来的车上。
江曼握上他的手,拿出应对客户的官方笑容说:“可惜我这几年没机会和晓园碰面,都不知道晓园你要结婚了啊?”
唐晓园笑着点头:“对了江曼,31号那天你有时间吗?我结婚还少个伴娘呢。”
“有时间,不过我没当过伴娘,你不介意就好。”
“怎么会介意呢,我最开始就想找你的,但又怕你工作忙……”
听着两人不紧不慢的叙旧,一旁的彭辉低头看了眼手机,低声催促着说:“要不你和朋友聊,我晚点儿再来接你。”
唐晓园赶忙拉着他:“不是说今天在我爸妈家吃饭吗?”
“昨天不是来了吗?天天在这边吃,我都吃烦了,我去找川子他们。”
没说几句,彭辉就和江曼道了别,开车直接走了。
江曼没多评价什么,只是在唐晓园垂头丧气的时候主动说:“晓园,不介意我去你家蹭饭吧?好久没见叔叔阿姨了。”
“当然好啊!”唐晓园又露出笑脸,挽着江曼就朝单元楼走。
江曼没着急跟她上楼,反倒是拉着她去了小区门口的水果店。
拿水果的时候,老板推荐着新到的甘蔗,江曼随口说道:“晓园,我记得你爱吃甘蔗。”
对上唐晓园诧异的目光,江曼以为自己记错了,“可能是我记错……”
“不,我最爱吃的就是甘蔗,”唐晓园笑着点头说:“我只是没想到,你还记得呢,比起来我老公显得他什么都不知道,我的喜好也不记得……”
回去的路上,江曼忍不住说:“晓园,你怎么想着结婚了?”
只是见了一面,江曼就感觉得到那个叫彭辉的男人集大男子主义、自私自我,更何况相貌也平平。
唐晓园低头走着,淡笑道:“曼曼,我比你大一岁,我就快三十了,爸妈催的紧,我们是相亲在一起的,除了他脾气急一点,我们还挺合适的。”
合适吗?狗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