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故人
流棠这两天没睡好，两眼一闭就看见那碎裂的龟甲，令人胆战心惊，醒来却又觉得莫名其妙。这感觉，像是被人种了道一样，说不出来的难受。
凤剑门的弟子也终于带来了消息，可以回去了，这让流棠顿时有些振奋起来。
次日清晨，流棠被带着进入安置传送阵的院内，他看着这古朴的传送阵门，当真难以相信这是能够进行进行跨州传送的传奇阵基，几名凤剑门弟子调试着阵法，最后将四颗上品灵石嵌入阵基中。
“请入阵！”
流棠点了点头，走入阵中，回过身，他才发现除了几名调试阵法的弟子，外围还围了数圈弟子，应该是为了守护这个阵基。
流棠目光绕着所有人看了一圈，却没见到章禹，却也没在意。随着阵法启动，阵基内的几颗灵石瞬间被吸走了灵力，失去光泽后化作了飞灰。
一道光芒亮起，将阵基笼罩，不过一瞬，便不见了人影。
流棠感觉自己似乎脱离了肉体，没有了束缚，不过二三息，身体带来的厚重感又再次回来。在出现感觉的瞬间，流棠的身影出现在了一片树林之中。
流棠看向地面，并未发现阵基存在，想来是隐藏了起来，他抬起脚走了一步，胃肠传来轻微绞痛感，皱眉压下，缓缓走出树林。
林外是陡峭的悬崖，崖下绿意盎然，与当初同文茵逃出堕仙渊所在的无尽森林风景相似。按照凤剑门弟子的指引，走了一天，终于，看了一个小镇。
这个小镇流棠很熟悉，若是凤剑门弟子说出小镇的名字，流棠第一时间便知道这是哪里了。
好久没回家了。
流棠心下轻叹了一声，缓缓走着，静静看着这几乎毫无变化的街道。
“包子，刚出锅的包子！”
“客官里面请，您稍等，先给您沏壶茶。”
“糖葫芦咯！”
流棠思绪飘飞，站在那再熟悉不过的旅馆下。
“这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客官！”
“嘿！”
流棠猛然惊醒，看着伙计放下的手，有些茫然。
“您是打尖还是住店呐？”
“这以前不是叫鸿泰旅店吗？”
伙计连忙嘘声，附耳小声道：“这鸿泰的老板犯了事，进去了，这驿馆也换了主人，现在叫明齐驿馆。
“这人这事呀，唉，说不好哦！”
伙计的声音渐大，流棠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心中生出几分物是人非的情感。
“打尖。”
“诶，你里边请呐！”
屋里的伙计也没有熟人，似乎一切都变了，但那一桌一凳，似乎又在反驳，一切如常。流棠点了以前常吃的菜，除了几道已经不在菜谱的，几乎上了满满一桌。
味道似是而非，但难得回来一次，流棠还是将所有饭菜吞入腹中，看得一旁伙计目瞪口呆。走出门，呆呆站了一刻，看着门口的伙计依旧在招呼着顾客进店，流棠将一枚灵石塞进伙计的手中，低声问道。
“那人现在，在哪呢？”
“哎哟，这位爷。”
伙计看着灵石眉开眼笑，左右看了一眼，低声道：“听说就关在县衙的牢里，骨子硬哩，死不认罪。”
“可，不是他，还能是谁呢。”
伙计嘀咕了一声，抬头却不见了流棠的身影，转头看向人群，只看见一个似是而非的背影。
县衙内，流棠端着阵基，一路畅通无阻，兜兜转转，走进阴暗潮湿的地牢。地面泥土粘腻，坑坑洼洼，没走两步，双脚裤腿都沾了泥点。
走过几个牢房，都空空荡荡，直到走到最里面，狭窄的天窗照出地上一个人影。流棠刚要迈步过去，门口却传来抱怨声。
“真晦气，每天还得走这一趟。”
“好了好了，看一眼也就走了。”
“……”
两人急匆匆来，急匆匆离开，躺在地上的人影也没动静，但旁边的空碗似乎在证明人还活着。流棠缓缓走了过去，气味也越来越浓，粪臭味尿骚味，潮湿的稻杆沤出的馊味，走到近前，几乎难以呼吸。
流棠伸出指头，敲了敲碗。
叮叮～
清脆的声音响彻整个地牢，地上那人影并没有什么动静。
叮叮～
那人影转过身，流棠收起了阵基。
“佟掌柜，别来无恙呀。”
流棠神色复杂，眼前人已经完全没有人样，面部四肢浮肿溃烂，与他印象中的模样没有了丝毫相像。那人似乎也在努力回忆，神色复杂得起身，看着锦衣在身的流棠，最终背过身去。
“我知道不是你做的。”
似乎放下了千斤重担，那身影踉跄着，几乎就要倒地，再转过身时，老泪纵横。
“三，三年，了，三年，了呀！”
“随我走吧。”流棠道。
佟掌柜摇了摇头，目光坚定看着流棠，再次摇了摇头。
“没有意义了，三年，清白只在人心里了。”
佟掌柜越狱了，没人知道怎么越狱的，他的亲人也早受不了风言风语而远离了家乡。明齐驿馆的一个伙计担惊受怕了几天，官府的问询，他也没敢多言，他不想成为第二个佟掌柜。
此后，便再没有人在意，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增多了些，那越狱的方式被将得绘声绘色，仿佛被进去的是他们一般。
经过流棠的一番精心调理，十余天，佟掌柜算是有了些人样。全身的水肿也消得差不多，新伤旧伤也恢复得七七八八了，只是脸上的浮肿依然还在，还有伤疤。
佟掌柜是为数不多的，在流棠幼时充当长辈角色的人，现在落魄至此，似乎再也没有什么要再告诫的话语了。当流棠好不容易买来祛疤的灵药时，佟掌柜已经不辞而别了，只留下一封沾着泪水的手书。
歪七扭八的字，几乎要认不出，记得未出来时，他似乎最羡慕的，就是掌柜的那一手好字了，耳边似乎又传来曾经他的话语。
“嘿，你小子，可别在我的账本涂涂改改，这字，这外边的鸡扒拉的都比你能看！”
清风吹散了思念的话语，流棠握着祛疤的灵药，朝着山下一抛，喊道。
“没有什么能够打倒你的！”
铿锵有力，空谷传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