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副帅失踪了

    “当时，大帅之所以剿灭了江家，是因为一场误会！”林芳宇咬牙道。

    “什……什么？”谢晚意盯着林芳宇。

    他早就猜测到，林芳宇可能会知道一些江家覆灭的真相。只是后来，他发现自己的立场有了问题，所以就不想再纠结真相，想着只要为江家复了仇就可以了。这才有了后面发生的这些事情。

    却不想，在现在，在他万念俱灰的时候，林芳宇却要将真相说出来了。

    他下意识扶了一下床沿，怕自己会听到一些更加不堪的事情，怕自己真的会支撑不下去。只听林芳宇接着道：“当日，罗叔陪老帅去江家筹集军费。不成想，回来的时候，遭到李凤岚的埋伏，老帅当时就不行了。他老人家临终前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让大帅知道他的死因，不能在那个时候挑起业城和泷城的战事。所以，在大帅回来的时候，咱们就做了隐瞒，隐去了半路埋伏的事。他……他就认定老帅的死跟江家脱不了干系，就……就迁怒于江家，然后，然后就……啊啊……”说到这里，林芳宇叩在地上抱头痛哭，心里那块压了他这么久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而谢晚意则像是一下子被人抽干了，脸色煞白，手脚冰冷。他愣愣地杵在那里，整个人都是空的。

    对于春奕寒那么决绝灭掉江家的原因，谢晚意曾经做过很多的猜想。他曾经猜想过，可能是抢夺财产、控制经济；他也曾经猜想过，可能就是春奕寒天生暴戾、嗜杀成性……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江家的覆灭竟是因为一场误会，一场为了掩盖老帅死亡真相的误会。

    那他们江家又算什么？

    他脑海中，满满都是那日父亲的眼神，迷茫，疑惑，愤怒，震惊……他应该也没想到，自己的死仅仅是为了掩盖一个真相吧！

    这真的是他长这么大以来听到的最大的笑话，所以他难以控制地笑了起来。

    “哈哈……照你这么说，我们江家遭遇的岂不是无妄之灾？哈哈……”谢晚意失控地笑着，不知道是嘲笑这可笑的世道，还是嘲笑这可笑的命运。他无法控制地笑着，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哗哗落下，而他却浑然不知，浑然不晓。

    他不平，他愤怒，他难以释怀，他们江家，在这乱世之中，一直在尽着自己的本分，维系着一方水土的安宁。可是到头来，却被毁灭地这么悄无声息，又是这么地无辜，这让他如何能够释怀。

    “你们，怎么可以眼睁睁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你们眼里，我们江家究竟算什么？我们江家的人命究竟算什么？”谢晚意已经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了。他真的好恨，说不出来的恨，却又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恨谁。他应该恨林芳宇吗？林芳宇也不想这样的悲剧发生；他应该恨春奕寒吗？春奕寒似乎也有些无辜……可是他们江家就不无辜了吗？他们明明什么都没做，却承受了最惨痛的代价，谁又能还江家一个公道？

    谢晚意只感觉自己被困在一个死局里，往哪儿走都是死路，往哪儿走都是错。世上的路明明有那么多条，却没有一条是留给他谢晚意的。

    “对不起，晚意，对不起，我们真的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我们也试图阻止过，只是……”林芳宇试图做一些解释，却被谢晚意抬手阻止了。

    也是了，事已至此，再多的解释又有什么意义？它能改变江家被覆灭的事实吗？它能让江家枉死的生灵再复活吗？它什么都做不了，它只是在向谢晚意表明，整件事情是多么的滑稽、多么的可笑。

    一切都已成定局，一切都将无法挽回。

    谢晚意转过了身，不想再看林芳宇一眼。在江家的这场覆灭里，没有一个人是有意的，可是也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他无法原谅。所以他转过了身，用极度生冷的语气下了逐客令：“请你离开！”

    林芳宇知道，事到如今，谢晚意跟他的情分也算是走到头了。他想说些什么，却又无话可说，只能仓皇出逃。

    而在林芳宇离开以后，谢晚意只感觉有一股闷闷的东西从胸口往上漾，他按住胸口想要制止那股东西，却怎么也阻不住，最后涌出来的是一口鲜血，然后又是一口鲜血，连着吐了两口血，他心里舒服点了，胸口也没那么堵得慌了，却把程欢吓到不行，程欢抬腿就要去找春奕寒，却被他拦了下来。

    他就算是死，也不想再见春奕寒一面。哪怕知道春奕寒在这件事情里并非有意，哪怕知道他也是被蒙骗了，他对他的恨只会更多，不会减少。

    他恨他，为什么仅凭一面之词就祸罪江家；他恨他，为什么仅凭一个猜测就大开杀戒；他更恨他的是,他明明知道自己来他身边的目的是什么了，为什么还要留着他的性命，让他知道这么多不堪的事。他如果早就把他杀了，那也便一了百了了，也便不用受这份活罪了。所以他拽住了程欢，不允许他去找春奕寒。

    如果说，前些日子，他绝食自戕，是因为厌倦了这个世界、厌倦了这样活着，那么现在，他忍受病痛的折磨则纯粹是为了泄愤。他似乎进入了一个很奇特的怪圈，他心里的苦闷找不到发泄的出口，他就试图利用折磨自己的方式找到一个平衡点。他知道他这种心态是病态的，可是他心中的苦闷真的快要把他逼疯了，他需要一个出口，否则他真的会疯掉。

    接下来这几天，谢晚意不绝食了，吃东西也不吐了，只是食欲越来越差，吃得越来越少，脸色也越来越差。见他这样，程欢真的很担心他支撑不下去。所以他就想着，怎么能给他弄点开胃的饭菜。为此，他亲自到厨房，让厨房费点心，准备一些开胃的小菜，就在这个时候，一位很不起眼的厨娘建议了一道小菜，是凉拌萝卜苗子。

    “凉拌萝卜苗子？”看着那清淡的小菜，程欢不置可否，“能下饭吗？”

    “您可以试试，万一合副帅的口味呢？”厨娘讨好地笑着。

    “好吧！”程欢忍不住叹了口气。其实，他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只能是死马当活马医，所以他就端着那碟萝卜苗子去碰碰运气。

    却不想，看到那碟凉拌萝卜苗子，谢晚意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就尝了一口，然后又是一口，竟然就这么吃了起来。只是吃着吃着，他们的副帅却控制不住哭了起来。

    程欢无从知道他们副帅的伤心，他只是觉得副帅肯吃东西了，这是件好事。

    而听说谢晚意能吃东西了，春奕寒悬着的那颗心也终于落了地。他们不用死了，他们活下来了。只是以后的路，他们该怎么走。这一生，他们是否还有携手同行的资格？春奕寒不知道。他只是天真的以为，事情是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的，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几天以后程欢慌慌张张跑了过来。

    “副帅失踪了！”程欢着急地禀报道。

    “什么叫‘失踪’？怎么可能会‘失踪’？”春奕寒压根就不相信手无缚鸡之力的谢晚意能从这铜墙铁壁一般的帅府逃出去，而且他手里还有那么多人质，那些都是谢晚意的软肋，谢晚意就算能逃也不敢逃。

    只是他不知道，那些被他关起来用来要挟谢晚意的人也早就被转移走了，而且他们已经跟着谢晚意踏上了离开业城的路，正在往淮南赶去。而全程陪在谢晚意身边的，则是那位献出凉拌萝卜苗子的厨娘——重从。

    原来，谢晚意回到帅府的以后，重从便在胡建海的安排下潜入了帅府。

    胡建海深知谢晚意有太多的牵绊，根本就不可能那么轻易脱离春奕寒的掌控，为了以备不时之需，他早早做了安排，重从就是他最好的一张牌。

    一方面，重从有着出色的厨艺，可以轻而易举掌控整个帅府的饮食；另一方面，重从有着出色的易容术，她若是换换样子，一般人很难认出她来。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重从跟帅府颇有渊源，必要的时候会派上用场。这是后话。

    且说重从潜伏进大帅府的厨房，开始的时候并没有机会能够接近谢晚意。只是隐隐约约从其他人口中听说谢晚意跟春奕寒闹得很凶，好像是生病了，胃口很差。厨房每天都换着花样给他做吃的，却几乎都是原封不动送回来了。就在这个时候，程欢到厨房寻求帮助，还放出话“谁若是能让副帅吃进去东西，必有重赏”，重从便抓住机会献出凉拌萝卜苗子。而正是通过这碟凉拌萝卜苗子，让她跟谢晚意取得了联系。

    当时，知道江家被灭的隐情，谢晚意万念俱灰，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就在这个时候，程欢带来的饭菜里竟有一碟凉拌萝卜苗子。看到那碟萝卜苗子，他愣住了。

    “副帅，大夫说了，您这种情况，最好是多餐少食。咱就多吃几顿，每顿少吃点，慢慢调理，哈！”当时程欢是这么说的，他拿起筷子递到他手中，盼着他能多吃几口。

    “嗯！”他答应着，接过筷子，尝了两口那萝卜苗子，竟有几分母亲的味道。然后他又吃了几口，泪水就忍不住卜落卜落落了下来。在那个万念俱灰的时刻，在他对这个世界生无可恋的时候，一盘母亲曾经心心念念一直为他备着的萝卜苗子，仿佛一个抓手，将他抓回了人间，告诉他，他应该活下去，他需要活下去，因为他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在此之前，他没有资格做逃兵。

    所以，他开始吃饭，很努力的吃饭。

    而正是因为他开始吃饭了，春奕寒也放松了对他的警惕，还大方地奖赏了做凉拌萝卜苗子的厨娘。这也让厨娘瞬间成为厨房的红人，让她在帅府里有了更大的自由度，从而有机会能够接触到谢晚意。

    见到谢晚意的时候，重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不过就是几个月不见，谢晚意憔悴到不成样子，也消瘦到不成样子。很显然，这些日子，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身体上，他都承受着莫大的痛苦，都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再这样下去，谢晚意非得死在帅府不可，所以重从决定带谢晚意离开。

    而在带谢晚意离开之前，重从还做了一件事，就是将被张凯家人拯救了出来。这些人都是谢晚意拼了性命救下来的人，她很清楚，不给他们一个妥善的安排，谢晚意无法安心离开。所以在带谢晚意离开之前，她先将那些人救了出去。

    而为了救那些人，她特意找到了一个人，就是业城的军长罗天。

    那天，罗天刚派人送走天天来买醉的林芳宇，就听门上人来报，说有人求见。当时，他的心情正糟糕到极点，谁都不想见，就很不耐烦地命人把人打发走，却不想，门人告诉他对方叫“倩儿”。

    “倩儿？”听到这俩字，罗天根本就来不及多想什么，疯了般冲了出去，然后在门外见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倩儿”。

    “倩儿？”罗天打量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儿，感觉像是做梦，他怔怔站在那里，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几年不见，他的倩儿依旧俏丽动人，只是在岁月的洗礼下，多了一份沉稳和从容。倩儿含着笑看着他，仿佛是早春的迎春花，让他沉闷了好久的心情一下子豁然开朗了起来。

    “少爷！”倩儿跟他打着招呼，似乎在告诉他，没有什么好意外的，的确是她。可是罗天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倩儿，过来。”罗天上前一步，拉起了倩儿温热的手，那感觉很熟悉，却总是那么不真实。

    他不错眼地打量着倩儿，眼睛连眨都不敢眨一下，生怕这是在做梦，生怕这是一种错觉。

    这一辈子，他没想过自己还有机会再见到倩儿。

    这些年，他一直在找她，从未停止过找她，可是她就仿佛从人间蒸发了一般，杳无音信。现在，她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仿佛天上降落的神仙，这让他如何敢相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