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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他的玉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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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我呀!”倩儿依旧笑着,是罗天熟悉的那种笑,欢快而又俏皮。她很清楚,她这么突然冒出来,肯定会把他吓到不行。不是万不得已,她也不想将自己暴露出来。只因,她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不想再走回头路。

    当年,因为那场不对等的爱情,她好好一个姑娘家被逼良为娼,差点死在了那个名节难保的夜里。是江开平让她获得了新生,也是江开平告诉她,女人也可以依靠自己活得很好。

    其实,她早就知道罗天在业城。只是物是人非,她好不容易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对于罗天的种种已经不敢奢望,也害怕打破了自己平静的生活。所以这些年,他们明明就在一个地方,她却从未想过来相认。有时候,大帅府有宴请,她都要好好伪装一番才敢赴宴,甚至要故意扮老扮丑,或者干脆找别人代替。

    只是这次,她不得不来。因为,要想救张凯的家人,除了这业城的军长谁也做不到。她当然知道这对罗天而言也是一件犯难的事情。但是为了能够救谢晚意脱离魔窟,她没有别的办法了。

    “少爷,倩儿这次来找您,实在是有事相求。”待两人进屋落座,重从也不绕弯子,直接开口。

    “好好,你说,你说……”罗天给重从倒了茶,将茶递到她手中,眼睛依旧舍不得从面前这张脸上挪开。

    “倩儿……倩儿想恳请少爷帮我救一些人。”重从吞吞吐吐说了出来。

    “好。”罗天依旧无条件地答应着。

    “您……您不问问我要救什么人?”重从不太敢相信地问道。

    “倩儿,只要是你想做的,我都会帮你完成,这是我应该做的,也是我欠你的。”罗天说出这句话,无限的伤感从心底涌起,仿佛汹涌的潮水,将他瞬间淹没。

    是的,这是他亏欠倩儿的。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倩儿不会被自己的父亲无故发卖,也不会过上朝不保夕的生活。而自己,作为她那么信任的男人,却没有尽到保护她的责任,他有愧于她。

    现在,倩儿出现在他面前,让他能够有机会为她做些什么、弥补些什么,这便是上苍对他最大的仁慈。

    所以,他毫不犹豫放了那些被张凯连累的人。他当然知道背后的代价会是什么,可是他甘之若饴。

    罗天放了被张凯家人,让谢晚意没有了后顾之忧,当晚,谢晚意就在重从的帮助下离开了帅府。

    正如春奕寒认为的那样,帅府于谢晚意而言是一个铜墙铁壁,想从里面逃出来并不容易。一方面,是为了护卫他的安全,有一支十人的暗卫隐藏在他房间的周围,日夜守护着;另一方面,春奕寒也怕他一气之下会逃离出府,所以也特意加强了防卫。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谢晚意有一个胡建海,胡建海常年跑漕运,最擅长的就是暗地转移货物和人。

    早在谢晚意回来之前,这位漕运头领就开始着手挖掘通往谢晚意房间的密道,所以在谢晚意决定离开的时候,胡建海犹如一位天神从床底爬了出来。

    “这……”谢晚意看着从床底爬出来的胡建海,又看了看身边的重从,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少爷,有话以后再说,咱们先离开吧!”胡建海说着话就拉着谢晚意往床底爬,谢晚意这才发现自己的床底竟然隐藏着一个可以容一人爬过的洞。

    所以,在谢晚意失踪以后,春奕寒召集所有暗卫审问的时候,大家的统一口径就是看到厨娘进去了,但是没有人出来。谢晚意竟然在自己的房间平白无故消失了。

    只是当时的春奕寒并不着急,因为他手里还有一张王牌,就是张凯余孽。却不想,等他派人去提张凯余孽的时候,却被告知那些人早就已经被罗天放了。听到这些,春奕寒的头都炸了,他瞬间明白过来了,这一切都是已经谋划好了的,谢晚意这次是铁了心要离开他了。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放了那些人?你知不知道,那些人对我有多么重要?”春奕寒怒气冲冲找到自己的舅舅,质问自己的舅舅。可是舅舅悠闲地喝着酒,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寒儿,那些人放在大牢里,只会浪费粮食,一点用处也没有。”罗天不咸不淡道。

    “你……”春奕寒知道,要想从舅舅这得到什么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可是他也深知,自己的舅舅在这件事情里扮演的角色,绝对不是不上心或者被蒙蔽,所以他毫不留情命人锁了罗天:“那就请舅舅去该去的地方好好反思一下!”

    对于被锁这件事,罗天有经验,也很看得开。他没做任何反抗,就跟着兵士去了大牢。

    接着,春奕寒命人找来了罗天的门人,询问这两天罗天都见过一些什么人。门人老实回着:“是一位女人,一位风韵犹存的中年女性。”

    “女人?厨娘?”春奕寒很快将这两个人联系在了一起,然后他下令锁拿业城所有的厨娘。一时之间,整个业城被弄得人心惶惶。

    淮南临海而居,四季如春。现在,已经是初冬,但是淮南的气候依旧温暖宜人。

    钟玉坐在海边,看着熠熠发光的水面,想着自己的心事。

    半年的时间,让这个快乐的女孩变得心事重重,人也憔悴、消瘦得厉害。她一直在想办法,想办法回到业城,可是重从给她派了一个很厉害的孩子,这个孩子虽然年纪小,盯人却是一等一的厉害,让她哪怕可以自由出入钟府,却也无法离开淮南。

    她想回到业城。

    他们都说谢晚意已经死了,她不相信。

    刚开始,听到这个讯息的时候,她万念俱灰,恨不得马上陪着她的江哥哥而去。可是,等她冷静下来,她又觉得,这一切只不过是一个骗局。

    如果说谢晚意真的已经死了,他们为什么这么怕她去业城,他们完全可以让她回到业城,看到谢晚意的坟墓,让她彻底死心。但是相反的,他们对她的限制变本加厉,不给她丝毫可以逃离的机会,尤其是这个最不起眼的秀儿。

    此时此刻,秀儿正在玩水漂。

    半年的时间,这个孩子长了半个头,个头快蹿到跟她一般高了。只是看那稚嫩的容颜,依旧还是个孩子,却又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

    她对重从的吩咐有着一种病态的执念,以至于她们明明在一起这么久了,这个孩子还是一点都不听自己的。

    她待在自己身边,小心地侍候着自己、陪伴着自己,比任何人都关心自己,也比任何人管自己管的严。

    正是因为这个孩子,让自己一直被禁锢在这个地方。自己明明是自由的,却怎么也逃不离淮南。

    “秀儿,你跟我说句实话,江哥哥究竟怎么样了?”记不清,这是第多少次,她这样问秀儿。

    “不是说了嘛,江少爷已经死了。”秀儿有些不耐烦,专注地看着自己漂出去的石子,看着它们像是长了脚一样,在水面上蹦跶着,打起一个又一个的水花。

    “那你带我回业城,我要去祭拜一下他。”钟玉换着花样套秀儿的话。

    “掌柜的说了,江少爷是得怪病去世的,会传染人,所以当时烧了,骨灰撒江里了,没留下能祭拜的地方。”秀儿说的像是漫不经心,却是一字不差,很显然是特意背诵过的。

    “那我就去那江边祭拜他。”钟玉依旧执着着。

    “江少爷去世前嘱咐过,为了避免您触景伤情,不允许你回业城,也不允许你去祭拜他。”秀儿坚守立场。

    “你们在骗我,对不对?江哥哥根本就没有死,你们是在骗我!”钟玉隐忍这么久的情绪终于爆发了,然后她起身,直接拉过玩得正起兴的秀儿,让她对上自己的眼睛。

    “我可以不回去,但是你至少也得告诉我,江哥哥到底怎么样了?”钟玉发着狠问着。她从未这样过,仿佛一只发怒的小狮子,随时准备将人一口吞下。可是谁又都知道她只是一只小狮子,根本就没有吞下一个人的能力,所以她的愤怒与其说是让人感到害怕,还不如说是让人感到心疼。她这分明就是一种挣扎,一种无奈地、垂死的挣扎。

    秀儿虽然年纪小,但是从小在重从身边长大,在客栈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怎么可能看不出这只是这位小姐的虚张声势,所以她沉着地对上对方的眼睛,不动声色坚持道:“我没有骗你,江少爷真的已经不在了。”

    听到这里,钟玉泄了气地放开了秀儿。她泄气地坐下身来,泄气地将头藏在膝盖里,泄气地嘟囔着:“你们都在欺负我。江哥哥是这样,父亲母亲是这样,重姐姐是这样,你也是这样。我知道,江哥哥是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做的,不方便带着我,我也没说非得死缠滥打缠着他呀,你们干嘛要用他的死来糊弄我?我只是想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他现在过得好不好?我不是非得去找他,你们为什么非得断了我的念想?”说着说着,钟玉又气馁、又无助,默然啜泣。

    秀儿听着听着,防线一点一点在溃破,几乎要溃不成军。可是,她毕竟是重从仔细调教出来的,是有一些定力的,所以依旧是滴水不漏:“当初,就是怕你这样,所以才想瞒着你的。谁承想,让你听到了,知道了,还是这样!你总是这样患得患失,是会生病的。听话,好好生活,好好过好自己的日子,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我没有胡思乱想,我只是需要一个死心的理由。不让我见到江哥哥的坟墓,我永远都不可能死心,也永远都不可能认命。”钟玉抬头看向水面,波光粼粼,仿佛漂了一层金子,是那么绚丽夺目,让人流连忘返。这般美景,她却没有一点好好欣赏的心情,白瞎了造物者的苦心。可是她心里的苦,又有谁知道,又有谁能了解。

    她最在意的人,一个人身处在业城那座令人绝望的城,生死未卜。他们明明都知道他的际遇,却都不告诉她,都瞒着她,还自认为这是为了她好,岂不知,这是更绝望的一种煎熬。

    她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不扛事,她可以接受任何结果,哪怕是谢晚意真的死了,她也能够接受那个结果。但是,她不能接受这些欺骗和隐瞒,不论是出于怎样的苦心,她都无法接受。

    所以,她回到家的时候是生气的,是愤怒的。一路上,她没有理会秀儿,进到家门,也不愿意理会自己的父母,至于家里突然多出来的访客,她更加不感兴趣。还是父亲觉得她太失礼,喊住了她。

    “玉儿,过来见一下世伯!”父亲鲜少有那么慎重其事的时候。只见他和母亲分别侍立两侧,中间瘫坐着一个老者,老者戴着一个渗人的魔鬼面具,穿着像是巫师的袍子,他身后还站着两人,也都穿着奇异,戴着恐怖的面具,不像是中原中人。

    “在发什么愣,还不快见过世伯!”父亲见钟玉一直在发呆,急忙上前提醒着。钟玉醒了一下神,淡淡施了一个礼:“见过世伯!”

    “嗯!”老者点了一下头,出了一点声音,只是那声音沙哑到让人不忍耳闻,仿佛是天边的苍鹰被人掐住了喉咙最后撕扯出的声音,破碎而又绝望。

    钟玉一怔,不由得定睛再次看向老者,正好与老者的目光碰撞在了一起。

    他的脸上戴着面具,所以他的脸是完全被遮住的。但是他的目光,却透过面具凌厉地射了出来,那目光凌厉、清然,完全不像是一位垂死老者应该有的那种苍老、浑浊。而且,那目光,依稀还有一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江哥哥?”钟玉脑海中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然后她做出了一件让大家都哗然的事情。只见她毫不迟疑冲上前,伸手就夺下了老者的面具。她的举动把大家都吓了一跳,尤其是他的父母,都拼了命上前去夺她的手,却还是迟了一步。她夺下了老者的面具,死死盯着面具后面的那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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