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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本帅想要个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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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春奕寒又烧了起来。

    想想也不奇怪,自从受伤以来,他还一点药都没用上,全靠自己死扛,能撑到现在已经是不容易了。

    谢晚意端来凉水,反复给春奕寒擦拭着身体,给他降温,这也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了。只是春奕寒依旧是高烧不退,还出现了惊厥和呕吐的现象。

    迷迷糊糊中,春奕寒觉得自己可能撑不下去了,所以他抓住了谢晚意的手,想趁着自己还清醒的时候把一些话说出来。他真的很怕,怕自己闭上眼睛就再也醒不过来了,那样他会有很多遗憾,也会有很多不甘。

    “谢晚意,我们成亲吧!”春奕寒湿冷的手指紧紧抓住谢晚意的手,如同抓着自己最后的救命稻草。高烧和疼痛正在慢慢侵蚀着他的意识,让他的视力越来越差,所以谢晚意明明就在眼前,他却怎么也看不清楚,他只能再睁大眼睛,再努力去捕捉谢晚意的容颜。

    “我知道,这样做有悖公序良俗;我也知道,你对我并没有那么喜欢。可是晚意,我想要一个名分,我想要成为你的人。”

    “我这伤,不知道还有几天活头,就算是好了,我们回去了,也不一定能回不到以前的样子,甚至还有可能会反目成仇……”

    “晚意,我都还没能拥有你,我很不甘心,就算是死了,也合不上眼睛。”

    “晚意,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也不值得你为我去冒天下之大不韪,可是,可不可以求求你,看在我快死了的份上,了了我这桩心事。”

    “晚意,我想要个名分,哪怕只有一天、只有一瞬间也是好的。这样,我们在姻缘布子上就有了名了,等下一辈子,等我脱胎换骨,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去找你了。”

    “谢晚意,我们成亲好不好?等我死了,你依旧是一个自由身,你依旧可以寻找自己的幸福,我只要现在,只要现在一个名分。我们成亲吧,好不好?”

    ……

    疼痛和高烧已经让春奕寒的意识越来越混乱了,可是他唯一坚持的,就是在谢晚意这里讨要一个名分。

    谢晚意听着那些浑话,挣脱了自己的手,发着狠的给春奕寒擦着身体降着温。他知道他没必要跟一个烧疯了的人一般见识,也没必要把一个烧疯了的人的话当真,只是为什么,听着听着,他会落下泪来?

    他究竟在因为什么落泪呢?

    是因为春奕寒吗?是因为春奕寒的话吗?

    他不知道,也不想纠缠。

    他只知道,他不能停,他必须得将春奕寒的烧降下来,否则春奕寒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春奕寒似乎也已经意识到这一点了。所以在他意识越来越模糊的时候,他望向谢晚意的眼神越来越不舍、越来越悲伤,那种悲伤,似曾相识,让谢晚意心中所有的恨溃不成军。

    “春奕寒,你赢了!”谢晚意笑了一下,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肆意泛滥。他知道,他败了,败在了春奕寒的深情上,败在了春奕寒的悲伤上,也败在了自己的优柔寡断上。

    他泄愤似的死命擦拭着春奕寒的身体,恨不得将春奕寒给擦秃噜皮儿了。他不能停下来,他要他活着。他知道他这样做不对,可是他没有退路了,他要他活着。

    而就在这时,一队人马冲了进来,他回头望去,领头的是风尘仆仆的胡建海。他松了一口气,他知道他们得救了。

    春奕寒和谢晚意失踪以后,急着寻找他们的,除了罗天和林芳宇,还有胡建海。

    跟罗天和林芳宇所不同的是,何胡建海不敢大张旗鼓寻人。但是他们漕运人脉广、眼线多,找人也有自己的法子和策略,所以反而先一步找到了人。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在他千辛万苦找到谢晚意以后,谢晚意却要救春奕寒,这让一向脾气火爆的老头领难以接受,也难以服从。

    “为什么?我们为什么要救他?是他杀了老爷和夫人,是他让江家生灵涂炭。你如果心软、狠不下心,咱们不管他就是了,把他扔在这里、让他自生自灭就好了,为什么要救他?”老头领气愤、无奈的声音在山谷里回荡着,吓得人们躲得远远的,唯恐遭受到无妄之灾。

    “杀一个春奕寒容易,但是我们不能用业城的安定来交换。”谢晚意解释道,“业城刚刚攻下泷城,只有他能稳住这局面,可以让两城百姓暂享来之不易的太平日子。他若是遇害,业城说不定会落到谁手里,到时候生灵涂炭的不仅仅是一个江家,而是千千万万个江家、李家、张家……”

    “这些又与你有什么关系?你需要做的,就是报仇,然后安安分分回去当你的江少爷,过好你自己的太平日子……”

    “皮之不在,毛将焉附?胡伯伯,业城若是乱了,我们又有什么安定日子可言?”

    “我不听,我也不管!”老头领真的是快要气炸了,他怎么也想不到,他千辛万苦找到了人,会是这个结果。

    “我现在就去杀了他,我们一了百了!”胡建海喊着,把枪就向屋子冲去,却不想谢晚意冲到他面前扑通一声跪下身来,一个头就叩了下去:“胡伯伯,意儿求您了,你就先饶春奕寒一命吧!”

    盛怒中的老头领被谢晚意一个头磕懵了,他伫立在那里,久久地立在那里,只有一行浊泪顺流而下。他能做什么?他又能怎么做?谢晚意的话,他不是不懂。他只是咽不下这口气,他只是不甘心。为什么他们复仇的时候就要瞻前顾后,而那些人行恶的时候却可以肆无忌惮。他们为什么就要顾虑那么多?他们为什么要顾忌那么多?这不公平!可是他又无可奈何!

    最终,老头领还是妥协了。

    为了不引起春奕寒的怀疑,胡建海留下药就带人离开了。离开之前,他千叮咛万嘱咐:“你既已拿定主意,就没必要再在他身边待着了。待他好些,你就回去。如若你还不回去,我一定会来接你,到时候我就是用绑的也要把你绑回去,你听明白了吗?”

    “侄儿都听伯父的。”其实谢晚意也明白,待春奕寒好起来,他就该离开了。他报不了仇了,也就没有必要再留在春奕寒身边了。他这一辈子,永远都无法给春奕寒一个名分了,想到这里,竟会有些遗憾。他想他肯定也是疯了,被春奕寒传染了,所以才会生出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他这一生,如果可以,注定是要与玉儿携手一生的,他又怎么能对别人有想法呢?

    玉儿,他的玉儿,他忽然是那么地想她,非常非常地想,特别特别地想。他也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当初,决定复仇的时候,他就把玉儿从自己的心里挖出去了。因为,想到玉儿,他就会犹豫不前,他就会瞻前顾后。现在,他知道他复不了仇了,他的优柔寡断,让他所有的谋划变成了一个笑话。而在这个时候,他开始想念他的玉儿了。

    他不知道他的玉儿过得怎么样了。她应该还是以为自己死了吧?这个时候,如果他突然出现在她的眼前,他会不会得到一个大嘴巴子。他应该得到一个大嘴巴子,因为他欺骗了她,他伤害了她。如果她是一位记仇的姑娘,她完全可以自此以后跟他划清界限。他好害怕她会跟他划清界限,因为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如果可以,他愿意像个奴仆一样跪在她面前,亲吻着她脚下的泥土,虔诚地恳求她的宽恕。只是不知道到时候,他是否还有那个资格。

    他忽然那么想见到她,那么渴望回到她的身边。当初将她推开,没经过她的同意,不知道自己的回归是否也是她之所愿。他害怕了起来,也担心了起来。他用自己的死断了她的念想,她是不是已经不在原地等待,如果是那样,他也是活该。

    只是,倘若没有了玉儿,他又能去哪里呢?他不知道,他害怕了起来,特别特别地怕,以至于他手中的木棍掉在地上了,他还浑然不知,直到春奕寒醒来,直到春奕寒看到失魂落魄的他,直到春奕寒一次一次地呼喊着,才将他从那绝望的困境里喊出来。

    “晚意,你怎么了?是不舒服了吗?”春奕寒担心地看着谢晚意,他心中不安了起来,他能够感觉得出来,谢晚意回到了他们重逢时候的样子,虽然谢晚意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想着自己的心事,可是他也能够明显地感觉出来,谢晚意又像他们刚刚重逢时那样,把自己用清冷和疏离包裹起来了。他痛恨那层包裹,他要打破它,他不想再回到以前那个怎么靠也靠不近的日子。他宁愿谢晚意再次举起匕首,真真切切扎在他身上,让他生不如死,让他痛不欲生,他也不要那个清冷疏离的谢晚意。

    “没有。”谢晚意回了一句,却也只是回了一句。他甚至不愿抬头再看春奕寒一眼,他对春奕寒是有怨气的,因为春奕寒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让他想做的事情都没做成。他也知道,这是他自己的问题,是他自己的立场不够坚定,可是他还是将现在的局面迁怒到了春奕寒身上。

    “我……我渴……”连着发了两天烧,春奕寒是真的渴,他也的确是想博得一些谢晚意的关注。

    自从谢晚意拿着匕首对着他的那个时候开始,他就知道,谢晚意是恨他的。可是谢晚意又救了他,所以他也相信,谢晚意对他也并非只有恨。

    这些日子,在这个荒凉的地方,他享受着谢晚意的救赎和照顾,那种感觉很美。虽然他的身体那么疼、那么难受,他也是幸福的,因为他能够感受到谢晚意的关心和在意,这比什么都重要。

    可是为什么,一觉醒来,一切却仿佛都变了样,这让他的心里很是不安。

    现在,他说他渴了,谢晚意还是会很及时给自己倒水,还是会很贴心地过来喂自己喝水,他还是愿意仔细照顾自己,只是他还是能够明显感觉出那种疏离,那种谢晚意的心已经离着他越来越远的疏离。所以,喝完水以后,他没有放谢晚意离开,而是拉住了他的手,问道:“晚意,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没有。”谢晚意回答得很快,快到仿佛没有过脑子。同时,他在拼命抽出自己的手,仿佛很不喜欢这样的触碰。他在排斥他,或者说他在躲着他。

    他的直觉没有错,谢晚意就是把自己重新包裹起来了。而且很有可能,等他好起来,谢晚意就会义无反顾地离开他,真到了那个时候,他就算是上天入地也找不到他了。

    春奕寒不敢想。

    他看着谢晚意,看着他波澜不惊的面孔,他太熟悉这样的面孔,也太熟悉这样的表情,这种让自己绝望、看不到任何希望和未来的表情。他要将这种表情赶走,他要找回以前的那个晚意。还好,他知道一点,他的晚意是个心软的,他有法子让谢晚意恢复到前两天的样子。

    谢晚意无从知道春奕寒顷刻之间生出来的那些心思。他的想法很简单,全心全意照顾春奕寒,待他伤好的差不多、能自理以后,他会离开,去找他的玉儿,开始他全新的生活。

    也就是说,他要放弃复仇了。

    事实上,他早就放弃了。

    从他开始迫不及待谋划这次水攻开始,他就已经放弃了。

    他只是不死心,想逼自己一把,却不想还是没狠下心。

    所以他放弃了。

    他知道他的这种行为是逃兵的行为,他知道他将永远被钉在耻辱架子上,他也知道他就算是死也没脸再见自己的父母,他注定将永堕地狱。可是,他没有什么好后悔的。他保住了一城的安宁,为此他愿意遭受灵魂上的审判。

    只是让他很疑惑的是,明明用上了最好的药,也一直小心照顾着,春奕寒的伤却总是不见好。伤口总是不愈合,甚至有加重的迹象。

    “难道是胡伯伯在药上动了手脚?”他知道他不应该这样怀疑耿直的胡建海,可是对春奕寒,他相信那位铁铮铮的汉子有理由、有借口做出这样的事。可是他又觉得不太可能,当初胡建海带着这些药是为了防身,也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应该不会在里面下什么心思。

    “可能是伤的太重了,需要一些时间。”他这样安慰着自己,以为春奕寒早晚会好起来的。可是直到那天晚上,他被一个梦惊醒,睁开眼睛看到春奕寒,看到他咬牙死命撕扯自己的伤口,他才明白,为什么春奕寒的伤总是不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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