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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本帅让舅舅伤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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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过多久,罗天降级为烽火团团长、张凯擢升为军长的事情就在业城传开了。

    林芳宇担心他那脾气火爆的罗叔会不依不饶、大吵大闹,所以隔三差五就往他那跑,美其名曰陪他喝酒,实则是看着他,怕他弄出些事来。

    结果,人家罗天根本就不领情,还奚落他道:“你小子以前也没这么孝顺呀?最近怎么总往我这跑,你那好大帅就没事让你干吗?”

    “我天天往你这跑你还不高兴呀?”林芳宇给罗天斟满酒,打着哈哈。

    “不高兴!”罗天将酒一饮而尽,叹了口气道,“那小子为了气我,扶张凯那草包当军长,这存心要致我们业城于死地。这事,泷城那边早晚会知道,他们若是来犯你们拿什么抵挡?”

    罗天这话还真不是危言耸听。

    在此之前,业城刚刚经历一场大战,所剩兵力可谓是“老弱病残”,这才不得不大力招人。

    若是在这个时候,让泷城知道业城内讧,那还不给了他们趁虚而入的机会了?

    “那混蛋不是把新兵都交给你了嘛,你抓紧操练起来,别把那些人也养废了!”罗天通红的眼睛看向林芳宇,林芳宇心虚地低下了头。他没想到罗天连这个都知道。他一直认为,自己接手新兵罗天可能会不高兴,毕竟这有分权嫌疑,所以此事他一直未跟自己的老叔提过。

    “你想多了!”罗天洞若观火,什么都看得明清,“你读过军校,对带兵会有一些自己的心得,这是好事。以前,老帅在的时候,就想让你到军营里历练历练,只是那时候你还小,所以这事儿也就放下来了。现在,寒儿掌权,你也该支棱起来好好辅佐他了。毕竟,这天下还是你们年轻人的。我这把老骨头,撑不了多久了!”说到这里,罗天的心中莫名伤感了起来,他又喝了一杯酒,苍老的眼睛里浮出泪花来。

    林芳宇看着自己的老叔,竟也跟着生出一些惆怅来。他给罗天又倒了一杯酒,想要说些什么,却也咽住了:“好好的,说这些作甚?让人听了怪难受的。怎么就服老了呢?想起小时候,您带着我和大帅去捉蛐蛐,被老帅逮着罚站南墙根,仿佛就是昨天的事儿!您那时的心气儿都跑哪儿去了?大帅这次是做的过分了,但是他毕竟是您一手带大的,终归会念着您的好。过些日子,等他气消了,也就恢复原貌了……”

    “我怎么会跟他生气?”罗天听着林芳宇越说越偏了,笑了一下道,“他是什么秉性,我能不知道吗?只是那个谢晚意,真的没有那么简单!他看起来弱不禁风,但是主意大得很!还有,那些商贾,谁的面子都不卖,却听他的使唤,你不觉得这太匪夷所思了吗?寒儿现在是猪油蒙了心了,怎么都不肯回头了。你在他身边,可得保持清醒,随时防范着点,别让那傻小子着了人家的道!”说到这里,罗天盯着林芳宇,一脸的担心。这倒让林芳宇不解了,一个谢晚意怎么就让罗天生出这么多担忧来?

    “罗叔,您对晚意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林芳宇不得不替谢晚意说句公道话了,“晚意不是工于心计之人,他没有您想象的那么复杂。而且,他对大帅没有什么想法,当初他来参军的时候,也不知道大帅就是当初与他有一面之缘的那个人。是大帅倾心于他,才做出这些荒唐事来。”

    “单纯!”罗天喝了一口酒,轻叹一声,也知道仅凭三言两语是难以说服面前这个孩子的,所以他耐下性子劝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听我一句劝,就算不把他当敌人,对他也存些防备之心。就算是换做他人,初来乍到也不好把底子都交出去,不是吗?”说完这些,罗天看着林芳宇的眼神里满是期待和寄托,活脱脱一个托孤的老父亲模样。

    见罗天这样,林芳宇心中也不免唏嘘:看来,爷俩就算闹得再僵,老叔还是护犊子。

    “我听您的,替您看好大帅。”林芳宇急忙答应了下来,接着恳求道,“罗叔,您也听我一句,不要再跟大帅置气了,也不要再跟晚意过意不去了。就算如您所说,晚意是带着目的进入业城的,可是眼下大帅对他喜欢到不行,谁动他就相当于动了大帅的眼珠子,他那个暴脾气怎么可能不跟您拼命呀!我也知道,您是爱之深责之切,奈何咱们这大帅是一条道走到黑的主儿,所以只能慢慢来。您且养精蓄锐,待得时机成熟,大帅会恢复您的军长之职的。毕竟,在业城,他能仰仗的也就只有您了……”

    “算了吧,现在他最仰仗的,是他那谁也碰不得、高高捧在手掌心里的谢晚意!”刚开始的时候,听着林芳宇的规劝,罗天是心动的。毕竟,春奕寒是他一手带大的孩子,他就再生气也不会真的弃他于不顾。只是听到“军长之职”,想起自己这些年抛头颅洒热血却因为一个陌生人落到这般田地,心中不免唏嘘,那好不容易压下的火气又“噌”得窜上来了。

    林芳宇看着罗天方才还好好的,却又忽然发起火来,吓得忙在心里复盘,看自己说错了哪句话。想来想去,应该是“军长之职”碰到罗天的痛处了。林芳宇懊恼地在心里暗骂自己,气自己口不择言。只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想收是收不回来了。所以急忙找补道:“您这样说可就太冤枉大帅了!您不知道,把您关起来的那几天,他心里多难受,真的是吃不下睡不着,人看着都瘦下来了。他有心来跟您赔不是,又深知您的脾气,是两头驴拉不回来的主儿。他毕竟是一城大帅,总归是要些脸面的,所以才忍着没来看您。这次故意让张凯居您之上,无非就是想逼着您去跟他服软,谁知您也是能伸能屈的主儿,竟然忍下了这口气。您都不知道他现在有多懊恼!您以为我成天往这跑单单是我自己的孝心吗?还不是他对您不放心,怕您气坏了身子,让我来开导您的。这茅台就是他让我带来孝敬您的,单凭我可买不起这酒……”林芳宇半真半假一阵说叨,倒真把罗天说动了。

    罗天看了看桌子上的茅台酒,想来林芳宇还真没这东西,看来春奕寒对自己并非全然冷血无情,这样一想,老将军心中释然一些了,就端起酒一饮而尽,心情也舒畅一些了。

    林芳宇看着罗天似乎没有方才那么生气了,心里才松了一口气,也庆幸春奕寒盛怒中也没忘自己舅舅好这一口,所以听说自己来探望罗天就让自己带了一瓶酒,现在,这瓶酒竟然帮自己圆了场了。

    “你们都是好孩子!”一口酒下肚,暖的不仅仅是肠胃,还有老军长的心。他自嘲的笑了一下道,“我也是老了,竟然跟你们这些孩子一般见识,当真是让你们看了笑话。诚如你所讲得那样,我毕竟是他的舅舅,还真跟他记仇不成?他就再混账,我也得护着他。所以,你也别总挂念我了,有时间好好带带兵。只要我业城兵强马壮,泷城他们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那就说好了,不生气了,您正好歇几天,我年纪小,带兵一点经验都没有,少不了要时常来叨扰您。到时候,您别嫌我烦、也别藏着掖着的,多教教我哈!”说到后面,林芳宇犯起了贫。

    “什么‘藏着掖着’?你小子想挨揍是不是?”罗天心情也好起来了,就愿意跟自己的小辈开玩笑了,作势抬腿就要踢过来,却不想林芳宇早就躲开了。

    “您别以为我不知道,‘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可是你们的口头禅。你们这些人,表面上对我们小辈寄以厚望、倾囊相传,暗地里却怕我们超过你,总想着留一手给自己养老……”要说这林芳宇,也是够损的,专逮着罗天的心窝子戳。好在,罗天现在心情不错,也不往心里去,却也不想太惯着他,所以撕下一只鞋子就扔了过来。

    林芳宇躲过鞋子,乐哈哈跑开了。

    罗天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品了一口,心里美到不行。

    如果说,春奕寒对他的罢黜是一种奇耻大辱,那么这杯酒却可以轻松荡涤他心中所有的不满和委屈。诚如他跟林芳宇说的那样,春奕寒在他心里是自己的孩子,他会跟他生气,会跟他瞪眼发脾气,却很难做到记仇,也很难做到老死不相往来。

    只是那个谢晚意,真的是一个大麻烦。看春奕寒的态度,那真是把这个人放到心尖上了。那个谢晚意若是真心实意对待春奕寒,他这当舅舅的也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怕违背公序良俗,哪怕冒天下之大不韪,只要是春奕寒认准了的人,他这当舅舅的也不犯不上去做那个恶人。只是,凭他大半生看人识人的经验,这个谢晚意绝对没有那么简单。他能轻而易举左右商贾们的决定,就说明他根本不是一般人物。而像他这般通天的人物,竟然肯屈尊降贵到军营里当一名普通士兵,这更是可疑。

    只可惜,现在春奕寒被爱情蒙蔽了双眼,根本看不清这些,也不愿意看清这些。

    罗天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感叹这春奕寒究竟是随了谁,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呢?可是待他再次斟满一杯酒、喝下杯中之酒以后,却又明了了:这对待感情上一根筋还真是家传。

    就说春居正吧,他早年丧妻,守着一个孩子过日子。后来,他都变成业城大帅了,还不肯另娶,更不肯纳妾,归根到底就是旧情难忘。

    自己的姐姐,那更是不用说了,好好一个大家闺秀,偏偏对一个一穷二白的穷小子一见钟情,还不顾一切嫁给他,给他生儿育女,就算是搭上性命也无怨无悔。

    至于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早年,他跟自己的丫鬟倩儿情根深种,奈何被父亲识破,竟然趁他外出游学之际,将倩儿发卖了。等他回来,倩儿已经无影无踪。他一气之下离家出走,若不是遇到单身带着孩子流浪的春居正,他恐怕早就不知道埋在哪个疙瘩里面了。

    春居正还在的时候,也曾经费心思给他张罗过几门婚事,奈何佳人心中住,其他鲜花难入眼。这几年,他岁数也大了,就更没有成家的想法了。

    只是偶尔,当他醉意朦胧的时候,他也会看着天边的月亮在想,他的倩儿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成了家,成为了谁的妻、谁的娘?倘若两人能够再次相见,她是否也会像自己这样,对他念念不忘?亦或是,她已经死在了某个绝望的夜里,凄冷地告别了这个世界……他不敢想。

    如果可能,他更希望她是活着的。不论多么艰难,不论多么难熬,他都希望她是活着的。事实上,他一直都没有放弃过寻找她的念头,也一直在暗暗查访。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倩儿还是音讯全无。

    而作为发卖倩儿的罪魁祸首,自己的父亲,也是倔强到不通情理。他痛恨自己对倩儿的执念,竟到死也不肯透露倩儿的一点音讯。

    这些年,他也渐渐看开了。总觉得有缘还会再相见,无缘也没必要强求。说不定,没了自己的叨扰她会过得更好。只是偶尔,他还是会想起她,想起她以后还是会心痛、还是会懊恼。

    说到底,他也不是一个能够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罗天给又自己倒了一杯酒,将酒仰头灌了下去,却不敢再将头低下来,只因这一低头,就会有一种代表脆弱的东西流下来。他知道自己没必要这么倔强,只是这些年,他已经习惯了伪装,不论是在别人面前,还是在自己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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