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本帅看到了他的心
罗天一直好奇，那个让春奕寒神魂颠倒的男人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而当那个人真正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却怔住了。
年轻人岁数不大，顶多十八九岁，生的那叫一个俊俏，肤若凝脂，眉目如画，关键还美而不娘，娇而不弱。他站在自己面前，明明知道自己不善于他，却依旧与自己坦然相对、不卑不亢，清亮如星的眸子没有一点躲闪，可谓正气凛然。这反而让罗天有些气馁了起来。
他若是哭哭啼啼、矫揉造作，他还好下手；可是面对这么一个坦荡率直的人，他却不知该从何入手了。
“你……你初入军营，未立寸功，就……就撺掇着寒儿立你为副帅，这是何居心？寒儿此举，势必会引起将士的不满，导致业城震荡、时局不稳，这不是……这不是误国又是什么？”罗天吞吞吐吐，终于凑够了两句话反驳谢晚意。
“任我为副帅的事情，大帅并未提前告知，也非我本意。但是军长说得也对，未立寸功，的确不适合担任副帅之职。只不过，大帅既已军前颁布了敕令，在下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在下既已接下了这副帅之职，也不能任何表现都没有……”
“听你这话，是要纳投名状？”罗天瞪大了眼睛，他倒是要看看这文质彬彬的年轻人能做出什么大事来。
“纳投名状算不上，只不过送点小礼，略表衷心。”谢晚意淡淡道来。
“哦？是什么小礼？”罗天来了兴致了。
“据我所知，业城的军饷出了一点纰漏，在下愿尽绵薄之力，帮大帅解了这燃眉之急。”
“期限……”罗天的眼睛再次充血，变得通红通红，只不过这次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兴奋，莫名的兴奋。
“三日为期。”
“若是做不成呢？”罗天步步紧逼。
“在下自然没脸当这副帅之职，只能引咎辞职。”谢晚意泰然自若。
“好，我拭目以待！”罗天也是个痛快人，扔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他的想法很简单，这年轻人既然夸下海口，就让他做做看。他若是能解决了军饷的问题，那可真是解了业城的燃眉之急；他若是做不成，那么自然也可以借此将他赶下这副帅之职，到时候春奕寒也就没什么好说得了。
待罗天离开，谢晚意转身就要离开，却不想春奕寒一个箭步上前，将他拉回来直接拥入怀里。
“春奕寒！”谢晚意被春奕寒忽然这么一出吓了一跳，他拼命想要挣开，奈何春奕寒臂力惊人，竟是怎么挣都挣不开。
“晚意，这是你第一次喊我的名字，真好听。”春奕寒看着谢晚意的眼睛，眼神里都能溢出水来了，真是道不尽的开心，道不完的幸福，“我就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就算你表现得再冷淡，你心里也是有我的。”
“我劝你不要自作多情。”谢晚意瞪着春奕寒，一眼的寒光。只是春奕寒不会再被那寒光吓退，从谢晚意从珠帘后面走出来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再也不会相信谢晚意眼中那伪装的寒光了，因为他已经看到了寒光后面的温暖，那个他以为失去了实际上一直都在的温暖。
他肯站出来，他肯为他站出来，这就是谢晚意给他的最大的底气。倘若说，开始的时候，任命谢晚意为副帅，是为了表明自己想要与他休戚与共的决心，那么，谢晚意从珠帘后面站出来，则是对他最好的回应，让他感觉自己所有的付出都得到了回应，最好的回应。
“晚意，你现在说什么狠话我都不会相信了，因为你的行动已经出卖了你的真心，你根本就舍不得我一个人面对这一切，所以你站出来了。”
“你想多了。”谢晚意冷冰冰地道，“我只是不想被冤枉，也不愿被人小看了去。我并不认同你任命我为副帅的做法，也不愿意掺和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只是想证明，我不是什么红颜，也不是什么祸水。”
“你当然不是红颜，你更不是祸水，你是我的命，是我拼尽一切都不能放手的生命！”春奕寒不错眼地看着谢晚意，整颗心都要化掉了。他伸出手，想要抚上谢晚意的脸颊，最终却在谢晚意清冷的目光下停了下来。
“春奕寒，我希望你清醒一些，我没有龙阳之好！”谢晚意不太适应春奕寒的碰触，更排斥他这肉麻的情话，他清冷的眸子发出寒冷的光，不留情面瞪着春奕寒，警告着他。
“没关系，我们慢慢来，我会让你爱上我的。”春奕寒笑了一下，死皮赖脸继续箍着谢晚意，就算他排斥自己，就算他不喜欢自己，他也不想放手，他也想一直这么抱着他。
“晚意，我说了你可能不相信，今天是我这一生最幸福的一天，比前面那几年所有的开心加起来都幸福。谢谢你，谢谢你！”春奕寒紧紧抱着谢晚意，感受着他的体温，深情地道。
他真的很开心，说不出来的开心，无以言表的开心。
开始的时候，面对罗天的指摘和指责，他只想着自己把这一切扛下来，他就是要让谢晚意成为自己的副帅，他就是想让谢晚意永远都在自己身边。所以，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甚至与罗天反目成仇的打算。可是，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谢晚意走了出来。
谢晚意，那么清冷的谢晚意，那么不屑落入尘俗的谢晚意，为了他，那么坚定地站了出来，为了维护自己的颜面，也为了堵住罗天他们的悠悠之口，允诺筹备军资，解决业城军饷的问题。
他内心是震撼的，也是惊喜的。他根本就不在乎军资的问题，他在乎的是谢晚意的态度，是谢晚意那种愿意与他共进退的决心。
这些日子，自从谢晚意回来以后，他总是患得患失，觉得谢晚意这个人明明在自己身边，可是谢晚意的心却离自己远远的。这是第一次，第一次他能感受到谢晚意的心，这让他如何不高兴、如何不兴奋？
这一夜，春奕寒注定无眠。他一遍一遍起身，披着外套出门望向谢晚意的房间。
谢晚意的房间，灯光闪烁摇曳，似乎也没有睡着。
他在做些什么？他在想些什么？
春奕寒望着那摇曳的灯光，怎么也舍不得回去睡了。
万籁俱寂，灯光轻柔。谢晚意坐在那里，双手交叉着放在腿上，目光定格在桌子上。
桌子上放着一身崭新的白色长衫，长衫的衣领和袖口绣着别致的青花瓷花纹，淡雅而又宁静。衣服的旁边，则是那半块玉佩。不出意外，这应该是它最后一次出场的机会了。谢晚意伸手拿过那块玉佩，仔细地观摩着，仿佛欣赏着一个可爱的孩童，眼神中浮现出了温柔而又的细腻的神色。只是这种神色很快被一种愧疚和感伤所代替。
“对不起。”他不知道是对玉佩说的，还是对他那故去的双亲说的，亦或是对所有惨死在江家那场大火里的生灵说的。
当时，父亲赴难之前，将这块象征身份的玉佩交给他，应该不会想到，它第一次也有可能是唯一一次正式出场，竟是为了帮助春奕寒募集军资吧！
因为江家的覆灭，军商关系高度紧张，上次的庆功宴会不欢而散，再这样僵持下去，无非只有两个结局：一是春奕寒跟商界撕破脸，直接对商界下手，强行抢夺他们的财富；二是业城内忧外患，最终走向覆灭。无论是哪种结局，最终受影响最大的还是商界。正所谓唇亡齿寒，倘若业城真的出现危机，首当其冲的就是商界。所以他不能再坐视不理，更不能继续冷眼旁观。所以他决定亮出自己的身份，让商界继续支持春奕寒。
他也知道，这样做的结果，势必会伤了父母的心，也会寒了商界的心。只是在这生死存亡之际，个人恩怨总得往后放一放，否则真的就是玉石俱焚了。
今天，他借着罗天闹事的由头，接下了这个任务，只是没想到会给春奕寒一个错觉，一个自己对他有情义的错觉，这倒不是他所愿的。
对春奕寒，他注定没有情义可言。看到春奕寒对自己一往情深，他也免不了心中唏嘘，不知道等大家撕破脸的时候，春奕寒该如何自处，而他又将如何自处？
房间外，春奕寒看着那灯光发呆，林芳宇火急火燎赶了过来。
“晚意跟罗叔立了投名状？”林芳宇着急地问道。
他料定春奕寒任命谢晚意为副帅的事会惹来罗天的不高兴，所以特意去找他喝酒，想劝解他一句。却不想罗天心情很好，说谢晚意终究年轻，不知轻重，竟立下赌约去筹集军资。一听这些，林芳宇急了，就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不是投名状。”春奕寒纠正道。
“你不是不明白军商的关系有多紧张，为何不阻止他？为什么要让他立下那个赌约？”林芳宇是有些生气的。在他心里，谢晚意淡薄简单，根本不适合搅进这纷纷扰扰中，这个大帅，打着喜欢人家的名义非得将人牵扯进来，对人家太不公平。
“晚意没有你想的那么没用。”出乎意料，春奕寒竟然这样道，“他既然敢拿着这个将舅父的军，就说明他一定有办法，而且有把握，我们静观其变就好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林芳宇觉得甚是不可思议，“你究竟了不了解谢晚意？你到底有没有真心替他想过？”林芳宇开始怀疑春奕寒对谢晚意的真心，这是第一次，因为他觉得如果真心喜欢一个人，就不应该将对方置于任何险境。虽然说，目前看来，谢晚意完不成任务最坏的情况就是被卸任副帅之职。只是这样一来，谢晚意就成为落毛的凤凰，在业城变得人人可欺。到时候，谢晚意的日子会很难过。
“相信我，他能做得到。”春奕寒非常肯定。
“那万一他做不到呢？”林芳宇还是想套套老底。
“最坏的情况，不是还有我嘛，我会跟他一起扛。”春奕寒笑了一下道。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相信谢晚意，相信他能兑现自己的承诺，不管谢晚意是为了赌气而做出的承诺，还是因为其他原因做出的承诺，他都相信谢晚意能够实现自己的诺言。因为他的晚意，不是一个轻易许诺之人，也不是一个鲁莽之人。
虽然在心里很信任谢晚意，但是到了谢晚意宴请业城商界这一天，春奕寒还是紧张到不行。这天，业城大帅早早起了床，梳洗打扮了一番，换上了一身精致的长袍。
“大帅为什么不穿军装？”林芳宇不太理解。印象里，他的大帅非常钟爱军装，只要是盛大和正式的场合，都穿军装，甚至为了穿军装，连他不喜欢的胸章都忍了。他唯一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脱下军装，就是那次谢晚意醉酒，他担心军装上的那些东西会扎到谢晚意，所以脱下军装才去抱他。
“我不想表现得盛气凌人。”春奕寒如是道。
“什么？”林芳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您不是最喜欢盛气凌人吗？”林芳宇不知死活地嘟囔了一句，却发现春奕寒已经到前厅了。
“都准备好了吗？”春奕寒找到布置宴会的老李问道。
“都准备好了。”老李回道。
“酒呢？是……”
“按大帅的意思，全是建兰香酒。”
“菜呢？”
“每桌两人，每桌四菜一汤，外加一碟子炸花生米和凉拌卤菜，全是下酒的好菜。”
“好。”
追上来的林芳宇听到这主仆的对话，简直就瞠目结舌。
“大帅，这次怎么用这么高的规格？”他可还记得上次，这主儿招待人家的时候，可就一素一荤，那酒还是普通的老白干，怎么这次一下子将档次提这么高了，难不成是这主儿突然开窍了？可是，春奕寒接下来的话让他很快明白了，什么叫“醉翁之意不在酒”。
“这次可是晚意做的东，我说什么也要把该准备的给他准备妥当了，不能扯了他的后腿。”听到这话，林芳宇算是明白了，人家大帅弄这一出，说到底还是为了他的副帅。
说话间，商家开始陆陆续续过来了。只见春奕寒完全没有了以前的傲气，竟然亲自到门口迎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