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本帅不是草包
大帅府,一场精心准备的庆功宴会不欢而散。
罗天凭借着损兵折将换来了一场不太体面的胜利。这场胜利,打空了业城的钱袋子,也打空了业城的兵攮子。所以罗天回来后借机举办了一场庆功晚宴,想借此修复大帅府与商界的关系。却不想,那个春奕寒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主儿,干啥啥不行,惹祸第一名。
他明明知道,大帅府灭了江家,这引起了商界的不满,庆功宴上还不摆低姿态、修复关系,反而是一副高高在上、谁惹我我就端了谁的架势,把商界更是得罪得透透的,所以庆功宴还没结束,人家商界人士就都离开了。这样一来,军商的关系不仅没得到修复,反而变得更加紧张了起来,这真的让罗天气不打一处来,所以宴会一结束他就逮着春奕寒劈头盖脸狠批了一顿。
“你明不明白,如果他们再不出钱,我们就没钱打仗了。我们现在是要人没人,要钱没钱,难不成你真打算将业城拱手让人?”罗天真要被这没脑子的外甥气死了。
“舅父,你怎么就不明白,就算我愿意对他们摆低姿态,他们就愿意出钱了吗?”春奕寒其实把什么都看得透透的,“他们这些人,摆明了是敬酒不吃罚酒也不吃。你越是供着他们,他们越是得寸进尺,你更是什么都得不到。再说了,我们的情况哪有你说的这么糟糕,撑个两三个月是没有问题的。”
“那两三个月过后呢?咱们总不能坐吃山空吧!而且,你说的那种支撑是在没有战事的情况下。若是泷城摸准了我们的窘态,趁机来犯,我们拿什么应对?”罗天瞪着自己的外甥,真恨不得一脚踹醒他。奈何,面前这个人,即是自己的孩子,也是自己的主子,他是打打不得,骂骂不得,只能耐着性子哄着。
“真到了那个时候就是同仇敌忾,他们会放开成见的。”春奕寒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让罗天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了。
“好,好!”罗天看着自己的外甥,真是气得牙痒痒,却又拿他没办法,所以丢下了一句,“我拭目以待,等着他们跟你同仇敌忾”就离开了。
看着气呼呼离开的罗天,林芳宇真的是心疼自己的老叔,所以炸着胆子上前劝那顽固不灵的大帅:“罗叔说的话也并非全无道理。我们现在钱上真的是很紧张,所以跟那些生意人处好关系还是很有必要的。”
“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呀!”春奕寒打开画像,看着画里的人儿接着道,“舅父有点操之过急了。你想呀,我刚把江家灭了门,那些商人正恨我恨得牙痒痒呢,我就急着向他们示好,他们能承我的好吗?这就好比我点了一把火,火烧的正旺呢,你浇上一盆子水,管啥用?只会让火越烧越旺。还不如耐下性子等等,让火再烧烧,等到他自己烧得没劲了,再泼上一盆水,这样火才能灭。”
林芳宇听着,还真像是这么一回事。他打量着自己的大帅,有些重新认识他了。原来他不光是心狠手辣、桀骜不驯,也有动脑子的时候。只是眼下的难题,还是得解决呀。
“可是,我们现在需要人,也需要钱。”林芳宇将难题摆在桌面上。
“钱先从府里拿。你抓紧起草一个告示,我们要招人,大量招人,把待遇提的丰厚一些,别小家子气。”
“那钱可是老帅留给您的私房钱,是您最后的保障了!”林芳宇没想到春奕寒会这么大方,所以急忙提醒他一句。
“业城如果真的守不住了,我要那些钱有什么用?”春奕寒将画像小心地收了起来,不知道是因为思念心中的人儿,还是因为业城的困境,竟然生出一丝惆怅来,“现在,包括我的舅舅,他们都在看我的表现。看我是不是能撑起这副局面,看我是不是能担得起业城的重任!芳宇,灭了江家,替父报仇,我一点都不后悔。得罪了业城的商界,我也没什么好后悔的。人在做,天在看,我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压在了业城,那些给我拗着气的商人也不是傻子,也该知道什么叫唇亡齿寒。这世道,只有太平才能保证繁盛,如果业城真的失守,他们自己的好日子也到头了,他们应该不会不知道。现在,我给他们一点时间,他们若是不识好歹,大不了就一起灭亡。我孤家寡人,赤裸裸一条贱命,他们个顶个可是惜命的很,我能豁出去,他们未必就能豁得出去。”春奕寒娓娓道来,林芳宇却惊讶的眼珠子都要掉地下了。
原来,这大帅并非草包,他也是一个善于揣度人心的人。他看向自己的大帅,眼神里滋长出了崇敬,仿佛在仰望着一尊大佛。
“你不用这般仰望我?”春奕寒看出了林芳宇的仰望,不易觉察地笑了一下,在心里暗道,“老子在国外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还能什么都没学到吗?再说了,我老子是春居正,我还真能就是草包一个?”只是他也没将心思说出来,而是直接下了逐客令。
“行了,别在这偷懒了,下去起草招人告示去!”
“啊?”林芳宇慌了一个神,然后醒悟了过来,连忙回着“是是是”就跑下去找人起草告示去了。
“国无防不立,民无军不安。有志青年从军建功,热血男儿矢志报国。征集优秀兵原,铸就钢铁长城……”
这天,谢晚意带着钟玉前往客栈感谢救命恩人,在路上却看到人们围着一个告示在观望着什么,其中一个人应该是识些字的,正在朗声给大家念着。然后有人嚷嚷着:“谁听这些呀?有没有说给多少钱的?”
“就是。进了军伍子,可就是把命交给他了,若是没有钱,谁去呀!”另一个人起哄道。
“别念那些文绉绉的东西了,大家又听不懂,念点实用的。”
“就是!”
大家七嘴八舌地捣着乱。
谢晚意稍作停留,想要再看两眼,却被钟玉硬生生拽走了。
他很清楚,钟玉是怕他掺和进去。
他顺从地跟着钟玉离开,只是心里却已经拿定了主意。
经过一个糕点铺子的时候,谢晚意提议道:“咱们总不能空着手去,还是去买点东西吧!”
“好呀!”钟玉确实有些害怕,害怕大帅府招人勾起谢晚意的伤心之事,她只希望他能够平平安安的,离着那些是非越远越好。所以看到人们在讨论告示的时候,她有些急不可耐拉着谢晚意离开。只是谢晚意好像也没有多往心里去,竟跟着她离开了。
两人携手走进糕点铺子,买了点桂花糕,还有一包桃酥。
“这桃酥可是业城的特产,别的地方是寻不到的,你尝尝。”谢晚意似乎一点都没受招兵告示的影响,他掰下一块桃酥投喂钟玉,钟玉咬了一口,还真是香甜酥脆,入口即化。
“真好吃。”钟玉真心赞道。
“要不要再多买点,给你的父母也带点回去。”谢晚意随口道。
“给我的父母?”钟玉看着谢晚意,清亮的眼睛写满了疑惑和不解,还有一丝担忧和害怕。
“不是说过要一起回淮南吗?怎么,忘了?”谢晚意话中的意思非常明确,他这是要带着她回淮南去见她的父母了。
“没有,我……我只是有些不太敢相信。”钟玉漆黑的眸子蒙上一层雾花,却依旧掩饰不住眼底的激动和高兴。谢晚意是曾经答应过她,跟她一起回淮南,但是她也没太敢当真。毕竟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她不能奢望谢晚意能将一切都放下。
“为什么不敢相信?除非你不想嫁我。你也知道,现在的我已经拿不出什么像样的聘礼了。以后,你跟着我,可能也避免不了吃苦受累的。”谢晚意轻轻捻着钟玉的发丝,心绪复杂,脸上却看不出情绪的变化。
“我什么都不在乎。我只要嫁给你!”钟玉抱住了谢晚意,甜甜地笑着。此时此刻,她便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小娘子。
谢晚意轻抚着钟玉柔软的秀发,心却已经痛到仿佛有千万把刀子划过。
“对不起,我欺骗了你。”谢晚意在心里对自己的女孩道,“我已经没有办法给你幸福的生活了。对你最好的方式,就是放手让你离开,让你去寻找自己的幸福。你忘了我吧!”
钟玉无从知道谢晚意心中所想,她只是天真的以为,他们的幸福生活就要开始了。却不想,这才是分别的开始。
买完糕点,谢晚意和钟玉来到了客栈,见到了他们的救命恩人。看到两人的到来,客栈的老板娘并不意外,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两位年轻人,眼神中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
她岁数不大,也就三十多岁的模样,但是打扮得分外老成,头上挽着一个颇有岁月痕迹的发髻,直接将她的年龄提高了十岁,这使她看起来分外成熟稳重。只是当她笑起来的时候,深深的酒窝别有一番风情,也让她显得分外俏皮可爱。
“姐姐,我好想你呀!”一见面,钟玉就上前挽住了老板娘的胳膊,像只软糯糯的小猫,倚在她身上撒娇。
“还算你这个小东西有些良心。”老板娘戳了一下钟玉的额头,娇嗔道,“这些日子,你总不露面,我还以为你的‘江哥哥’醒了,你就把我这个做‘姐姐’的忘了呢!”
说着话,她看向谢晚意,又扫视了一眼他腰间的玉佩,眼神中多了一些耐人寻味的情绪,只是那情绪隐藏很深,让钟玉和其他人都浑然不觉,只有那默然立在那里的谢晚意将这一切看在了眼里。
“哪能呀!你可是我们的救命恩人,这不,我带着江哥哥来谢你了。”说着,钟玉跑回谢晚意身边,给两个人做起了介绍。
“江哥哥,她是客栈的老板娘,叫重从。姐姐,这是江哥哥,叫……”
“在下谢晚意!”让钟玉意外的是,谢晚意抢先一步介绍了自己,而且为自己改了姓。她意外地看向谢晚意,心中隐隐不安了起来。
“江哥哥?”钟玉有些失态了起来。她总觉得,在这个时候,江晚意将自己的名字改成谢晚意,不是什么好兆头。
“谢公子好。”再看重从,她似乎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妥,直接向谢晚意问好。
“重姐姐好。”谢晚意急忙回礼。
“玉儿,你上次不是说我热的醩酒好喝吗?赶巧了,我正好热了两壶,还卤了辣鸭翅和虎皮蛋,让秀儿带着你去尝尝,凉了可就不好吃了。”重从给秀儿使了一个眼色,秀儿急忙上前拉住还懵懵懂懂的钟玉往外走。
“钟姐姐,我算是得了您的济了。老板娘,那我可就陪着钟姐姐喝点了?”秀儿年纪不大,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可是聪明伶俐,重从一个眼神她就知道该做什么,所以软磨硬泡拉着钟玉往外走。
“江哥哥?”钟玉还是有些云里雾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去吧。”谢晚意对钟玉点了一下头,浅笑一下道,“我在这里等你。”
“我……”钟玉有些迟疑,只是重从已经不给她迟疑的机会,接着秀儿的话茬道:“行,只要把玉儿给我陪好了,今儿我有赏。”重从爽朗地笑着,目送她们离开。
待她们离开,重从看了看屋外,见没有人,急忙关上了门,回身便跪在了谢晚意跟前。
“少爷,您受苦了!”说罢,重从一个头叩了下去,眼睛已经湿了。她从腰间取下半块玉佩,将玉佩举过头顶,呈给谢晚意。
谢晚意接过玉佩,与自己腰间的玉佩对在一起,竟然严丝合缝,而两块玉佩拼凑之后,一个清晰的“江”字也拼凑出来了。
这是当年江开平特意制造的信物。
江开平曾经敕令所有分号:认玉不认人。
不论是谁,只要手握这块玉佩,就可以掌控所有江家的产业。但是如果他没有这块玉佩,就算是江家的后人,也无权掌管江家的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