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本帅找不到他
说实话,这些日子,钟玉真的是快要被吓死了。
从江家回来以后,江晚意一直昏睡着。
她希望他醒来,又怕他醒来。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现在,江晚意醒了,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与她话着家常,她心中却很难安定下来。因为,她不知道江晚意的这种平静是真的放下了的那种平静,还是火山喷发前的那种平静。
只是现在,关于江家的事情,江晚意不提,她也不敢提。两个人就这么小心翼翼维持着这种表面的平静。
“那你就多吃点,快点让自己好起来,然后我带你去拜访一下姐姐。你可能没发现,她很漂亮。”钟玉俏皮地笑了一下,舀了一勺鸡汤,仔细吹凉了,然后送到了江晚意嘴边。
“是吗?”江晚意喝了下去,却没有接着搭话。这若是放在以前,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对钟玉说“谁都没有你漂亮”,这不是恭维话,是他的心里话,也是两个人相处时的乐趣。可是现在,他注定要离开钟玉了,他不能给钟玉任何幻想,让她对自己更加难以割舍。
“是啊!”钟玉有些失落地回了一句。其实,她故意说老板娘漂亮的,就是为了试探江晚意的想法。
自从他们相恋以来,他们经常会开这种玩笑,每次江晚意都会重申一遍她的艳绝四海,有时候明明知道江晚意是夸大其词了,她也还是很高兴。可是这次,江晚意却明显想避开这个话题,很显然,他这是在跟自己拉开关系。
钟玉知道,突逢这么大的变故,让江晚意一点不变也是不可能的,她也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她很害怕,害怕他会离自己而去。所以,她还是又找出了点别的话题,想再试探一下江晚意。
“姐姐可喜欢我了。她还问我有没有成亲?说要给我安排相亲,要把我留在她身边。”钟玉“随意”说笑着,又舀了一勺鸡汤,递到江晚意嘴边。
“她还真热心。”江晚意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酸溜溜地说了一句,连鸡汤都不想喝了。不错,他是打算送钟玉离开,但是那是为了保护她,并不代表他不爱她,可以任由别人来抢她。他也很清楚,在自己退出她的生活以后,她有权利选择另外一个人、开启另外一段刻骨铭心的恋情,但是那也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而不是在他眼前。在他眼前,没有人可以抢走她,更没有人有资格抢走她。
钟玉听出了江晚意话语中的酸味,她不易觉察地笑了一下,心里的石头这才落了地。不管以后他有什么样的打算,至少自己在他心里的位置还是没有变的。
她将鸡汤放在了床头的桌子上,伸出手攀上了江晚意的脖子,一双秋水般灵动的眼眸深情地盯着江晚意的眼睛,恨不得把他放在自己的眼球里,这样自己就永远都不会失去他了。
“玉儿?”江晚意被钟玉盯得有些不自在。就算他们是情意绵绵的恋人,被恋人这么盯视着的时候,还是有一些难为情,所以他挪开了自己的视线。
“江哥哥,别躲,看着我!”钟玉捧着江晚意的脸,让他看着自己。
“我就知道,不论发生什么事,你心里还是有我的。”钟玉娇羞地道。
“我心里自然是有你的。”纵使决定跟钟玉分开,面对钟玉的深情,江晚意还是狠不下心伤害她。
“我们……我们去淮南吧!去见见我的父母,然后我们就成亲,好吗?”钟玉试探着问道。
“好!”让钟玉没想到的是,江晚意竟然答应得如此痛快。
“只是,你也知道,我现在还有些虚弱,还没有完全恢复好。可否给我一些时间,让我恢复一下,然后我们就一起去淮南,一起去见你的父母?”江晚意满是歉意地道。
“当然可以!”钟玉大喜过望。她高兴地抱住了江晚意,不自觉落下泪来。只是这泪水,不是因为担心,也不是因为难过,而是因为高兴——她的江哥哥并没有忘记他们的约定,他还愿意履行他们牵手一生的承诺。
“对不起!”感受着钟玉的快乐,江晚意心里是那么地抱歉。抱歉他欺骗了她,抱歉他没办法与她相守一生,抱歉他闯入了她的生活却又要将她推出去,抱歉他最终还是无法给她她想要的生活。
在那场大火之前,他曾经无数次设想过自己以后的日子,每一帧画面里都有钟玉的倩影,每一帧画面里都有钟玉的笑容。他曾经以为,就算世道不太平,他也可以跟钟玉携手一生,共同度过这短暂的一世。
可是一场大火,让他没了家,也让他失去了爱人的资格。
他爱钟玉,比什么时候都爱,越来越爱,而他越是爱钟玉,就越是明白,什么样的选择才是真正为了她好,什么样的生活才是她真正应该拥有的。
他已经没有能力给她安稳幸福的生活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安排好她的人生,让她回归正常的生活。
所以,醒来以后,他没有提江家,也没有提其他。
他明白他们相守的日子快要到头了。
在仅剩的这屈指可数的日子里,他只想尽自己所能,让钟玉拥有更多美好的记忆,让她远离自己的阴霾和伤痛,让她像其他恋爱中的女孩子那样获得简单的快乐和幸福。
他很清楚,在他们分开以后,她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承受着痛苦和煎熬,到那时候,他希望她可以凭借着现在的幸福帮助自己捱过去。
“玉儿,你应该拥有最美好的生活!所以,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让自己好好活下去,像花儿一样,幸福的生活下去!”江晚意在心里想着,将钟玉紧紧拥入了怀里。
大帅府里,空气变得异常紧张。
这些日子,他们的大帅也不知道怎么了,变得喜怒无常。
罗天与柯良的博弈,最终以罗天带兵出征决出了胜负。
前线,罗天跟泷城打的热火朝天。大帅府里,春奕寒死了命的折腾。
在别人眼里,他们的大帅是在因为前线的战事焦灼着。
而只有林芳宇知道,这主儿这火气是因为自己办事不利,没能找出他想找出来的人。
其实这也不能怪他呀,只给了自己一个名字,这让他如何去找人?
而且世道这么乱,人员迁移这么频繁,弄不好那个“晚意”早就不在国内了,还弄不好他早已经死在炮火中了呢!
估计春奕寒也是想到了这一层吧,所以火气越来越大,人也变得越来越难伺候。他本来就喜怒无常的,这些日子,更是看着什么都不顺眼,看着什么都来气,动不动就发火,动不动就大发雷霆。弄得整个大帅府都战战兢兢的,唯恐一不小心就惹火烧身。
“那个‘晚意’,该不会是他想象出来的人吧?”听着房间里,盘子碟子摔碎的声音,林芳宇心疼着,也忖度着。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却也不敢随便去问春奕寒,唯恐自己一不小心惹怒了那主儿,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毕竟,这主儿可是眼都不眨一下就烧了江家的人!
“滚出去!”春奕寒怒不可遏的声音又传了出来,然后又是什么摔碎的声音。
“造孽呀!”林芳宇在心里感叹着,真的是心疼那些无辜的东西。
房门打开了,几个婢女端着饭菜急匆匆逃了出来,林芳宇放眼望去,饭菜全是原封原样,一丝未动。他拉住一位婢女,问道:“大帅还是不肯吃东西?”
“是的。”婢女战战兢兢地小声回道,“今晚这是第三份儿了,还是没有大帅想吃的。”
“给我吧!”林芳宇见婢女手中托盘里有一碗粥,就要了过来,然后走了进去。
说实话,自己会遭受到怎样的待遇,林芳宇心里是一点底都没有。
虽说他们自小一起长大,曾经一起抓过蛐蛐,一起玩过泥巴,但是今时的大帅已经不是小时候的毛猴子了。他不仅仅是人长大了,性格也变了,而且作为一城之主,手握可以操控别人命运的生杀大权。尤其是江家的灭门,让他现在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
江家,曾经那么显赫的家族,掌握着业城绝对的经济命脉,主导着业城绝对的兴衰荣辱,春奕寒竟然连个辩驳的机会都不给人家,一场大火把人家灭了门。可见现在的春奕寒是多么地狠毒,多么地可怕。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林芳宇真的不想靠近这位大帅。奈何,罗天带兵守城去了,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照顾好这祖宗。他可以忘却童年的情谊,却不敢耽误业城的稳定,所以听说春奕寒闹情绪不肯吃饭以后,他就算是冒着被枪毙的风险也得过来看看。
“罢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在门前,林芳宇做好了心理建设,推门走了进去。
“出去!”一个极为暴躁的声音传了过来,同时一个茶碗砸了过来,若不是林芳宇身手敏捷躲开了,只怕此刻早已经破了相了。他后怕地舒了口气,继续往里走。
“我说了,出去!”声音越来越不耐烦了,却依旧不见人。
林芳宇将托盘放在桌子上,然后四处寻人,终于在床尾墙角处找到了人。
春奕寒的心情已经差到了极点,人也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这些日子,他整个人不修边幅,胡子拉碴的,一双鹰眼深深凹陷进去,只是看向人的时候眼神依旧锋利得像刀子,让人不寒而栗。
“你……还是找不到他?”见走进来的是林芳宇,春奕寒的表情起了变化。
他先是充满期待地看向对方,见对方的表情没有变化,又变得更加失落了起来,就连询问的声音也变得沙哑而又伤感了起来,这与平日那个杀伐决断的大帅判若两人,也让林芳宇对他不禁生出怜悯之心来了。
“看来,他真的很在意那个人。”林芳宇在心里叹了口气,来到他身边坐了下来。
两个人就这么肩并肩坐着,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一起玩泥巴的日子。
“你说,他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面对着自己的发小,春奕寒问出了心底最深处那处担忧。
开始的时候,他让林芳宇去找人,原本也没有那么急不可耐。可是一个月过去了,还是音讯全无,这让他害怕了起来。
如果人是在业城,不会这么难找。找了这么久,还没消息,人有可能压根就不在业城,也有可能已经……
他不敢想。
世道不太平。在这乱世当中,想要安身立命本就不容易,更何况像他那么一个人。
他脑海中不断闪现出少年的影子,他是那么地欢快、那么地善良,一看就是少不谙事的样子,他能在这吃人的世道让自己活下来吗?
他更不敢想。
所以他开始懊恼了起来,也开始后悔了起来。
他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问清楚他的名字和他的身世,他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把他留在自己身边,哪怕是用强的,哪怕是用绑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只不过就是一面之缘,却让他念念不忘、牵肠挂肚。
“属下正在派人挨家挨户打听着。只要他在业城,属下一定能把他找出来。”林芳宇小心回着,等待着大帅的暴风骤雨。
“你说,他会不会压根就不在业城。如果他在业城,为什么还找不到?”出人意料,他们那暴躁的大帅并没有发火,他那如刀子一般锋利的眼神也变得柔和了起来,转而蒙上一层忧伤的神色,“难不成,我们的缘分当真如此浅薄,就只有一面之缘?”
听到这里,林芳宇的下巴都快掉地上了。他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所见到的。
“合着,这主儿与人家只见过一面,就因为找不到人家就要死要活的。这若是跟人家天长地久处下去,还不得毁天灭地?”林芳宇在心里感叹着,却也不敢说出来,说出来的话反而变成了另一番说辞。
“大帅,您也不用这么着急,毕竟是找人,而且还找一个只知道名字的人,我们业城这么大,总得慢慢排查。再说了,就算他不是我们业城的人,也不是难事,属下早就派人在周边打听着了。但凡有这么一个人存在,属下就算是上天入地也一定把人给您翻出来。”林芳宇是意有所指,只是春奕寒是万般迟钝,根本就听不出来。
“眼下,当务之急就是大帅您自己。您这几天总是不吃不喝的,这样可不成,别到时候属下把人给您找来了,结果您自己瘦脱了相,让人家认不出来了。至于您所担心的什么意外,那根本就是不存在的事情。是不错,现在世道不安定,但是他能出国留学,肯定是有家底的人,安全肯定是有保证的。”仗着小时候的情面,林芳宇洋洋洒洒乱说一气解劝着春奕寒,竟让春奕寒豁然开朗了起来。尤其是最后那两句,让他这两天一直纷纷扰扰的思绪安定了下来。
“是了,他能出国留学,必定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应该不会发生什么意外。”春奕寒的脸上终于破冰了,竟然露出一丝笑容来,而且还是颇具自嘲意味的笑容,“看来,我是关心则乱了。”说到这里,春奕寒又想起了一些什么。
“还有,你还真提醒我了,不用挨家挨户排查,就专门去打听那些有些家业的人,尤其是有孩子去海外求学的人,这样岂不更容易找到他?”春奕寒的眉眼都舒展开来,简直可以用“眉飞色舞”来形容。林芳宇一看,这主儿还真是善变。不过想想也不奇怪,从小他就喜怒形于色,脾气暴躁,容易被激惹,但是也不记仇,哭笑随性,悲喜随意。
“属下这就下去安排。”林芳宇识趣地“听取着 ”大帅的建议,然后他用眼神指了指桌子上的粥,春奕寒会意起身来到桌前,竟然真的吃了起来。
见春奕寒这样,林芳宇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对那个叫“晚意”的人真的有些好奇了,不知道是怎样一个妙人,可以让他们这杀伐决断的大帅这般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