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副帅恢复了记忆
“我儿芳宇,儿览此件时,亦是为叔与倩儿重逢之日。寒儿误入歧途,其行人神共愤,愿我儿念及儿时情谊,助他,护他!”信上的字迹潦草,可见当时罗天写这封信时是多么的痛苦。
林芳宇一遍一遍拜读着罗天留下的书信,一遍一遍让自己哭得情难自已。
直到死,罗天还在嘱咐他,让他辅佐春奕寒,保护春奕寒。所以,他对春奕寒有恨,但是也从未失去对他的维护之心。只是春奕寒已经将事做绝,让罗天无法再继续辅佐他,所以罗天才会走上这么一条不归之路。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林芳宇对春奕寒也已经失去了信心。但是他不能辜负了罗天的嘱托,所以只要春奕寒还是业城的大帅,他就会尽全力辅佐他。只是他心目中那个一起长大的玩伴,已经彻底死了。
在春奕寒的悉心照料之下,谢晚意的身体正在渐渐好转。
慢慢的,他开始认人了,能够分得清团子和春奕寒,也知道自己叫谢晚意。
而且手上和腿上也渐渐有了力气。
开始是需要在春奕寒的搀扶下才能行走,渐渐地可以自己扶着东西行走,又渐渐地可以慢慢踱步了。
只是他一直深受失眠和头痛的困扰。而且随着健康的恢复,这头痛和失眠越来越严重。
开始的时候,他只是偶尔失眠,渐渐地,他开始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头疼的就像是要炸开一样。
他也曾试图努力让自己去睡,却发现越是想睡越是睡不着,然后他脑海中一些乱七八糟的片段开始胡乱拼凑,有泪水,有绝望,有崩溃,有无助……各种各样的碎片,像是一片片玻璃碴子,刺痛着他的神经,让他疼痛难忍。所以后来,他干脆就不睡了,因为至少这样,他的痛苦会少一些。
所以人们经常发现,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消瘦的谢晚意披着一件外套,或在在月光下踱步,或在星光里远望,或在晚风中沉思,或在暮色中发呆。谁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谁也不敢问他在想什么,就连那不可一世的春奕寒也只敢远远地看着,从来都不敢向前打扰。
自从谢晚意死过一次以后,春奕寒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他的身上再也没有了那股子狠劲,也没有了那股子不可一世的霸道劲儿。
说来也是奇怪,当初,是他挖空心思想要折磨谢晚意,似乎是只要谢晚意不死,那种折磨就不会罢休。可是那天,谢晚意万念俱灰,点燃了一把火,想把自己烧成灰烬,然后春奕寒像是疯了一般,不顾危险冲进火场将他救了出来。
谢晚意吸进了大量的浓烟,身上也被火烧伤了,所以昏迷了很长时间。那些日子,春奕寒一直不眠不休地陪在他的身边,守着他,照顾着他。
业城说一不二的狠人儿,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竟然不眠不休守着一个他的仇人,这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可是,这确实是真真实实正在发生着的事情。
后来,谢晚意醒了,什么都不记得了,春奕寒有些心疼,却也有些高兴。没有了那些仇恨的牵绊,他们是不是可以重新开始呢?
所以,春奕寒下令,不准任何人在谢晚意面前提以前的事情。他小心翼翼陪在他的身边,告诉他说他们是最亲密的人,是可以互相依托的亲人。
谢晚意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要对自己那么好,他一直在照顾他,一直在保护他,他失忆了,但是没有失心,他能够真真切切感觉出他对自己的用心,只是只要他一靠近他,他的心就很疼,像是针扎一样疼,没有原因的疼。春奕寒舍不得他疼,所以会主动离开。可是他离开以后,他就会变得很孤单,那种感觉比痛更可怕。
他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而且失眠越来越严重,头痛也越来越严重。他开始想念他了。
至少他在身边的时候,他偶尔能睡一个安稳觉。而他不在身边的时候,他彻夜难眠。他受不了自己这种矛盾的心理,也找不到解决的出口。
现在,谢晚意独自站在暮色中,晚风吹来,带来丝丝凉意,周围的人们都已经睡着,他却一点睡意都没有。他并不是不累,他也很累,他也想踏踏实实睡一觉,可是他就是睡不着。他明明那么累,却睡不着。
他抬头仰望星空,就连星星都去休息了,他却不敢回屋去休息,这是多么讽刺、多么滑稽的事情。
“我这是怎么了?”
谢晚意也会疑惑:是呀,他这是怎么了
在他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为什么他会失忆?为什么他会在这里?他的家人呢?他的朋友呢?为什么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他脑海中,他经常会重现的那些碎片,究竟是什么呢?
还有那怀里,那凄惨死去的女人,是谁呀?
为什么他想起她就会流泪?可是他却连她是谁都想不起来?
还有那场大火,似乎不是一个场景里的大火,也总是时而在他脑海中闪现?可是他却记不起来那场大火里发生的任何事情。
他痛恨这样无助的自己,他想把一切都想起来,换来的却是剧烈的头痛,几乎要将他撕开碾碎的头痛。
“啊!”谢晚意难以忍受地怒吼一声,他无力地跪在了地上,懊恼地捶打着自己的头,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忍受这种痛苦,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承受这样的折磨,他懊恼地捶打着自己的头,他想着,于其自己被这种疼痛折磨至死,还不如死在自己手里。所以他抬头看向了旁边的石柱,他受够了,他想摆脱这种折磨,所以他疯了般冲向了石柱,却不想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晚意?”
是久未谋面的春奕寒,他吃痛地往后一个踉跄,却不敢让自己倒下去,生怕谢晚意再去撞那个柱子。他支撑着向前,抱住了谢晚意,满眼心疼。
“晚意,你是记起什么了吗?”春奕寒害怕地问着,一颗心高高悬着。
“我头好痛!”谢晚意看着春奕寒,意识开始模糊了起来。
“不要再想以前的事情!不要去想,听话,不要再想了……”春奕寒苦苦哀求着。
可是,人的想法怎么可能说停就能停下来。那些碎片飞快地在谢晚意脑海中划过,像是一片片玻璃碴子,划着他的神经、撕扯着他的肉体。他终于支撑不住,大喊一声晕了过去。
“他没有什么事。”给谢晚意做完检查,艾瑞克对担心的春奕寒道,“兴许是病情在好转,正在逐渐恢复记忆。”
“能不能想办法,不要让他恢复记忆?”春奕寒提出一个让艾瑞克特别不解的请求。
“他早晚会恢复,而且这是好转的迹象。”艾瑞克以为春奕寒没明白他的意思。
“我不想让他恢复记忆,因为他一旦恢复了记忆,我就永远都失去他了。”春奕寒着急地道。
“那我没办法。”艾瑞克的确理解不了这个人的想法,“你可以再放一把火,再要一次他的命。”艾瑞克给出了一个不要命的建议,吓得春奕寒面如土色。
他怎么可能再做伤害谢晚意的事情!
不知道睡了多久,谢晚意醒了过来。他看着昏暗的灯光,眼神中一片空洞。
他做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梦,梦里的自己是痛苦的。可是他却又无法将那些梦拼凑出来。
他似乎不应该是眼前这个样子,那他又应该是什么样子呢?
他没有办法多想,一想头就会疼,要了命地疼。然后春奕寒冲了进来,抱住了他。
“晚意,不要想,什么都不要想!求你了。”春奕寒怕疼地恳求他。
“我为什么什么都记不起来?我是谁?你是谁?我们是什么关系?”谢晚意吃痛地问着。
“你是谢晚意,我是春奕寒,我们是朋友!”春奕寒嘴硬着。
“我还是记不起来。”谢晚意有些急躁。
“听我的,不要想,什么都不要想。”春奕寒哀求道。
谢晚意实在没有力气再想什么,就躺下接着迷糊了起来。
可是等他真正想迷糊的时候,他却又清醒了起来。然后他披上衣服,继续在月下徜徉。春奕寒不放心他一个人这样支撑,就整日整夜的陪着他。他不睡,他便也不睡,眼看着人熬得快要受不了了。
所以谢晚意劝春奕寒道:“你不用这么陪着我,自己去歇着吧!”
“没事,我陪着你!”春奕寒哈欠不断,根本对抗不了生理上的控制。然后他打了个盹儿,而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谢晚意依旧是站在那里,对着漆黑的夜发着呆。
所以春奕寒又觉得,或许一直不让谢晚意恢复记忆是一个错误的决定。所以他又找到了艾瑞克,让他给谢晚意用上最好的药,让他帮助谢晚意恢复记忆。
“你不是说不想让他恢复记忆吗?”艾瑞克不理解这位大帅的决定。
“我快受不了了!看着他每天这么痛苦,我恨不得杀死自己。”春奕寒道,“于其这么日日受着折磨,还不如让他记起一切,让他亲手杀了我。”
“真是奇怪的想法。”艾瑞克是不了解春奕寒的想法的。事实上,没有人能了解春奕寒的想法。
他们给谢晚意用上了最好的药。谢晚意的头痛越来越轻了,偶尔也能睡上一会儿,只是脑子里的碎片也越来越多,越来越清晰。
春奕寒渐渐地发现,谢晚意眼中那种迷茫和无助越来越少、越来越少。他很清楚这代表着什么,所以在谢晚意醒着的时候他都不敢睡觉。
他唯恐谢晚意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记起一切,然后走上一条不归路。
他做好了以死谢罪的准备,但是他的晚意必须得活着。
所以在谢晚意睡不着的时候,他一次又一次握着他的手对他道:“晚意,答应我,如果记起了一切,想要杀人,就杀我。”
谢晚意不明白春奕寒为什么要这样说。
他很清楚春奕寒对自己的重视,比生命都还要重视,可是他为什么会要求他杀死他呢?
谢晚意弄不明白。
直到那一天,来了一个叫林芳宇的人。
林芳宇看他的眼神很温柔,也充满了歉意。
“我知道,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林芳宇在他面前摆下了棋盘,拿来了两盘棋子。
“世人都疯了,我也不知道我能活到哪一天,所以就想抽空来陪你下两盘棋。”林芳宇将白子交到了他的手中,问道,“你还记得怎么下棋吗?”
谢晚意摇了摇头。
“没关系,我教你。”林芳宇笑着,却满是苦涩。
然后他先落了一子,教着谢晚意按照他自己的习惯落子。
开始的时候,谢晚意还无所适从。
渐渐地,他脑海中出现了那副画面,那幅告诉他应该在哪里落子的画面。
然后一切都渐渐清晰了起来。
不仅仅是棋。
还有那艘船。
还有那个人。
还有江家的大火。
还有重从他们的鲜血。
以及他的玉儿。
然后他胸口开始痛了起来,就像是被人扎入了钉子,无数只钉子,数不清的钉子。
他吃痛地捂住了胸口,却依旧疼痛难耐。并且他开始咳了起来。
开始的时候,那咳嗽还是小声小声的,断断续续的。渐渐的,那种咳嗽越来越剧烈,越来越难以停下来,他想喝口水将那咳嗽压下去,却哗的咳出一口血来,血喷进茶水里,将茶水染成了鲜红色。
他将茶水放在了桌子上,从身上掏出了帕子,想用帕子堵住那鲜血,可是鲜血还是像是喷泉一样喷涌而出,顷刻之间便将雪白的帕子染成了红色。
然后他终于耗尽了最后的力气,无力地摔了下去。
“晚意!”林芳宇被眼前的一切吓蒙了,他伸出手想要扶住谢晚意。
“晚意!”刚好进来的春奕寒看到这副场景,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他冲上前抱起了谢晚意,拼命呼喊着他的名字。可是谢晚意早就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