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副帅托孤
这天晚上，春奕寒终究还是放心不下，悄悄来看了谢晚意。
谢晚意的房间里，飘着浓浓的药香味。这些日子，谢晚意真的是吃药比吃饭还要多。可是就算是这样，他的身体始终还是毫无起色，还是动不动就吐血。
他知道在这个时候，他不应该跟他置气，他应该好好呵护他、保护他。可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脾气，他也一样。他就是气不过，气不过自己是那个一直被抛弃的人，气不过自己无论怎么努力也走不进他的心里。
他控制不住自己渴望赢一次的心。所以明明知道这个时候跟谢晚意闹这一出，无疑是在逼着谢晚意死，他还是停不下来。所以他才会纵容李敬去做一些伤害谢晚意的事。只因，他真的很想知道，在谢晚意心里，是对一切都不在乎，还是只对他不在乎。
夜已经深了，谢晚意已经睡下了。这样也好，这样他就可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好好看一看他，而又不让他知道。否则那只会显得自己更不值钱。
只是小团子有些碍眼。这个小东西，对谢晚意真的是衷心，时时刻刻守在他身边，连睡着了也守在他身边，生怕谢晚意再出意外。
他命人带走了小团子。
现在，房间里就只剩下他跟谢晚意两个人。
谢晚意沉沉地睡着，他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好好看看他，以慰藉他的相思之苦了。
久卧病榻，让他的晚意瘦得厉害，也苍白得厉害。此时此刻，他睡在那里，就连呼吸都是那么的微弱。他的心不由得疼了一下。
听说他回来以后吐得厉害，又吐血了。既然这么不舒服，为什么还要跟自己赌那一口气，为什么就不能爱惜一下自己？
春奕寒心中又懊恼和气愤了起来。
他走上前，在谢晚意床榻旁边坐了下来，轻轻握了一下谢晚意垂在床边的手。
他的手凉的厉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本身就病着。
春奕寒帮谢晚意拽了拽被子，希望他能暖一下。然后开始看着谢晚意的手发呆。
谢晚意的手臂上密密麻麻全是针孔，青一块紫一块的，那都是针灸留下的印记。而他的手腕上，那朱砂手串依旧鲜艳如斯。所以，就算他们真的闹得不可开交，就算他们就此决裂，谢晚意还是保留着他的东西！
春奕寒的眼神温柔了下来，心中有一种柔软的东西滑过。
他很了解谢晚意的个性。如果在他心里，自己真的是轻贱如草芥，他是不会留着自己的东西的。
他既肯留着自己的东西，就说明自己在他心里并非可有可无。可是既然这样，他又为什么非要对自己做那样的事情！
想起那天谢晚意用自己的身体交换李敬，他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他可以接受谢晚意不爱他，可是他不能接受谢晚意如此践踏他们的感情。所以他才会如此恨，抑制不住地恨，发了狠地恨。
他很清楚，接下来李敬会把整个帅府闹个天翻地覆。这是他允许的，也是他纵容的。他很清楚这样做的结果会是什么，可能会带来更多的恨，可能会将他跟谢晚意推得更远。可是他太想知道自己在谢晚意心中的位置，为此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也愿意承受所有后果。
第二天，春奕寒按照李敬的要求给他拨了二百个人，并且给了他四百大洋。与此同时，他将林芳宇喊到府里，命他在府里替自己陪谢晚意两天，他自己则失踪了。
对春奕寒的安排，林芳宇有些不解，却也没多想什么。
好在他是能进府了，能看看谢晚意了，这让他也高兴了起来。
只是等到他真的见到谢晚意，他却再也高兴不起来了。
“晚意，这才几天不见，你怎么就病成这副样子？”林芳宇知道谢晚意一直病着，也料想他的状态不会太好，只是没想到谢晚意会如此不好。
只见他整个人形如枯槁，面如死灰，整个人虚弱无力地躺在床上——这哪里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他脑海中浮现出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那个时候，谢晚意如天仙下凡，屹立在他面前，绝美的面容，让他失了心，也失了魂。
想想，只不过就是两年的时间，却让那个少年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光彩，这让他情何以堪？
林芳宇走上前，握住谢晚意冰冷消瘦的手，不自觉落下泪来。
“你这是作甚？”见林芳宇伤感，谢晚意心中也是无限悲戚。只是最近伤心的事儿太多，心反而变得硬起来了，眼也变得干涸起来了，也就没有了林芳宇那般的儿女情长。
“只不过就是病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谢晚意轻描淡写。
“对不起！”林芳宇却来了这么一句。
他再次后悔，后悔当初不顾一切帮春奕寒逼谢晚意来到这里。这两年，每每看着谢晚意身上的精气神越来越差，他就越来越后悔，后悔当初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悔将谢晚意推到了这么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与你何干？”谢晚意很清楚林芳宇话中所指。可是他也很清楚，所有的选择都是自己所为，与他人无关。
“晚意，离开这里吧！我可以帮你的。离开业城，离开大帅，去过你自己想过的生活，你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这是林芳宇第二次提出，想要帮谢晚意逃离这座牢笼。
上一次，是谢晚意表明自己的身份，与春奕寒势不两立。这一次，虽然他不知道春奕寒跟谢晚意之间究竟又发生了什么，但是以谢晚意的状态来看，还是跟春奕寒脱离不了关系。所以他又生了帮谢晚意离开的心思。
“我离不开！”岂料，谢晚意如是道。
“为什么？”林芳宇不解，甚至有些愤懑。
“我若在，春奕寒还有机会做个好人，我若离开，他便真的没机会做个好人了！”谢晚意望向林芳宇，唇角微挑，露出一丝苦笑，“芳宇，你还不明白吗？这一辈子，我跟春奕寒注定要捆在一起了，我就算是死也只能死在这个地方了！”说到这里，谢晚意心中的悲凉无限泛滥，眼角终于落下一滴泪来。却也只是一滴，多一滴都没有。
“你何必如此悲观？你何苦如此自苦？”林芳宇当然明白谢晚意话中的意思，只是他也希望谢晚意能够为自己想想。
“晚意，有时候，你可以自私一点，可以多为自己想想。这个世道的安宁，不是你一个人应该负起的责任。他春奕寒的所作所为，也不是你一个人应该负起的责任。我这样说，你明白吗？”曾经，林芳宇利用谢晚意的心软，现在，却又那么憎恨谢晚意的心软。因为，正是这“心软”在一点一点毁掉谢晚意。
谢晚意没有回答林芳宇，只因这个道理他懂，可是他却做不到。
以前，在他对春奕寒失望透顶的时候，他会想着离开。可是现在，他却没有了那种心思。只因他知道，无论是爱也罢，还是恨也罢，他都是春奕寒的底线。他可以恨他，可以怨他，却不能抛弃他。
最近，他的身体越来越差，精神头也越来越不济，所以这也让他不免悲观了起来。觉得可能不需要多久，自己便会死在这个地方，那样也算是全了他跟春奕寒这一世的情谊。
只是团子怎么办？他没父没母，好不容易才来到自己身边，自己就是他唯一的依靠。他抬眸看向那个孩子，那个孩子也正在看着自己，泪眼婆娑。
谢晚意对团子轻微摇了一下头，似在告诉他没事，一切都没事。
团子会意，急忙擦去泪水。
“团子，我有点饿了，你去帮我弄点吃的，也顺便给林军长弄点吃的。”谢晚意对团子道。
“好。”团子答应一声就去找吃的去了。而林芳宇则敏锐地觉察到，谢晚意这是故意在支开团子，所以他急忙问谢晚意：“晚意，你是有什么话要单独跟我说吗？”
“芳宇！”谢晚意抓住了林芳宇的手，有些急切地道，“万一，我是说万一，拜托你帮我照顾好这个孩子……”
“你在说什么！”林芳宇怒了起来，甩开了谢晚意的手，站起身来，转过了身，不肯再看谢晚意。可是自己的泪水却又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你觉得我还能撑多久？”谢晚意想要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却怎么也用不上力气，他懊恼地道。
“谁不会生病？生病了好生养着就是了，怎么就往那方面想呢？你如此悲观，怎么战胜病魔！”林芳宇声泪俱下。
“我……我也没说一定会有那一天，我这不是说‘万一’嘛！”谢晚意不想在这个时候弄得林芳宇如此悲戚，也弄得自己如此悲戚，所以他转变了话风，“你是我最信任的朋友，我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人和事，自然会想到你。”
“你不要想那么多！”林芳宇也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了。他擦干净泪水，回身来到谢晚意身边，扶他坐起来，拿过枕头给他靠着，安慰他道：“倘若真有那么一天，我会帮你照顾好他。但是现在，我不准你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你最大的问题就是心思太重，想的太多，所以每次不舒服，就会胡思乱想，弄得自己更加辛苦。”
“我都听你的。”谢晚意难得听劝。
“副帅，军长，饭菜来了。”说话间，小团子带着两个人走了过来，端来了饭菜。林芳宇放眼望去，别的倒也没什么，就是那一碟子凉拌萝卜苗子甚是显眼。
自从知道谢晚意酷爱这道菜，帅府的餐桌上就没断过这道菜，这也不可谓不用心。可是既然如此用心，又怎么会忍心将谢晚意折磨到这种地步？
林芳宇不了解自己的主子了。
“能起来吗？实在不行就在床上吃。”林芳宇看着谢晚意毫无血色的脸，体贴地道。
“我哪有那么没用。”谢晚意笑了一下，挣扎着就要起身，林芳宇和团子急忙扶着他。
“你的棋艺有进步吗？吃完饭杀两盘吧!”谢晚意来到桌前，坐下身来，招呼着林芳宇用餐，随口道。
“我们现在不在一个水平上，没意思。”林芳宇嘴里拒绝着，实则是心动了，“不过，我也不是一点进步都没有，正好想验证一下！”
“那就杀两盘？”谢晚意问。
“杀两盘！”林芳宇答。
吃完饭以后，谢晚意跟林芳宇就杀了两盘，林芳宇的棋艺有进步，谢晚意的棋艺有退步，两个人反而又来到了同一个水平上，厮杀得是不亦乐乎。
“晚意，不应该呀，你的棋艺退步怎么会这么快？”林芳宇感觉自己有了翻身的机会，不免有些小嘚瑟，连说话的语气里都是掩饰不住的兴奋和高兴。
“你有什么好得意的。我只是最近病着，疏于研究，哪像你，成天没事就琢磨这个？听说请师父了是吧？”谢晚意揶揄道。
“这个我不瞒你，我的确请师父了。”林芳宇没心没肺地笑着，“我平生就这点爱好，还弄得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想有点进步不行吗？”
“行！”谢晚意的脸上也终于有了笑容。
小团子看着谢晚意笑了，自己也跟着笑着，急忙殷勤地给两人倒着茶，满心希望林芳宇能多留些时间，好让谢晚意多开心一会儿。
陪谢晚意下了一会儿棋，眼看着谢晚意有些累了，林芳宇便起身告辞：“你好好歇着，我明天再过来陪你。”
“好！”谢晚意也没有挽留，目送林芳宇离开。
只是当林芳宇到了帅府门口的时候，却被兵士拦了下来：“军长，大帅有命，这两天禁止所有人进出帅府。”
林芳宇这才发觉，恐怕是要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可是他没有敢跟谢晚意说这些，而是直接去找春奕寒。
春奕寒的房门紧闭，兵士给出的回话是“大帅出府了”。
“他干什么去了？”林芳宇心中不安了起来，总感觉是山雨欲来。
“他老人家没说，小的也不能随便打听。”兵士道。
“大帅可有给我留下什么话？”林芳宇不放弃。
“没有。”兵士回道，“大帅只是吩咐，这两天谁都不允许出府，尤其是副帅和您。”
“副帅和我？”林芳宇打量了一番兵士，料定他们也不敢跟自己撒谎，更不敢私自囚禁自己，所以很明显，这是春奕寒的命令。
眼下，他被困在这里，委实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既然出不了府了，索性就多陪陪谢晚意，所以就折了回去。
见林芳宇回来了，谢晚意和小团子都颇为意外。
“你怎么又回来了？”谢晚意在团子的搀扶下起身问道。
“没什么。棋瘾没过，还想杀两盘。”林芳宇笑着道。
“那就杀两盘。”谢晚意也没多想。
就这样，两个人又回到了棋盘面前，接着厮杀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