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再见团子
过了没两天,林芳宇带来了一个孩子,出人意料,竟又是一个熟人,团子。
“团子?”看着长高了大半个头的孩子,谢晚意颇为意外。他上前拉着他的手,惊喜地问道:“怎么会是你?是神父带你来的吗?”治好春奕寒以后,艾瑞克就被“雪藏”了,只因一向高傲自大的大帅不允许见过自己那么狼狈的人再出现在自己面前。
“神父?他也在龙都?”见到谢晚意,团子也颇为意外,听他提及艾瑞克,便更是意外了。他漆黑的眸子不错眼地看着眼前这个人,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想想两人分别到现在也只不过就是一年多,却感觉像是过了一辈子。
“他在龙都,而且就在府内,回头我就带你去看他。”接连遇到两个熟人,谢晚意高兴到不行。林芳宇则意外到不行。
“晚意,这也是个熟人?”联想到那个奇怪的神父,林芳宇不由得感叹世界真小。
“说来话长,说来话长!”谢晚意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之中,也不忘关心一下当初那个惊慌失措的母亲,“团子,你娘还好吗?”
“我娘……她死了。”说出这句话,团子的泪水哗啦啦落了下来。
“是怎么回事?”谢晚意着急地问着,脑海中浮现出她哭着哀求他们救团子的场面。
“跟我一样的病。神父什么法子都试了,连您留给他的法子也试了,我活下来了,她却死了!”说到这里,团子再也抑制不住,哭了起来。
听到这些,谢晚意也是一阵伤感,可是除了陪着团子难过,他什么也做不了。
“也好,也好,好过再活着遭罪了!”乱世当道,活着不一定就是造化,死了也不见得是悲哀,谢晚意在心里想着,心疼地抚摸了一下团子的头,安慰他道:“别哭了。以后留在我身边,我们相依为命……”
“晚意,你这没良心的,你相依为命的人不应该是我吗,怎么这么快就换人了?”说话间,春奕寒从里间走了出来。
他原本睡得好好的,却被外面的谈话声吵醒了。醒来后,什么也没听清楚,就听清楚了谢晚意说的“相依为命”,就泛起醋味来,所以拖拉着着鞋就走出来,想看看究竟是谁,能让谢晚意说出“相依为命”这四个字。
结果出来一看,是个哭的一脸邋遢的一个小不点儿。他心中的那种醋味,很快被一种嫌弃和瞧不上替代了。
“你谁呀?”春奕寒不好惹地问道。
“我?”团子一脸懵。谢晚意则叹了口气,根本不想理破坏了他们谈话的这个人。
“回大帅,他叫团子,是属下带过来伺候您跟副帅的。”林芳宇一看,还得自己搭话,于是急忙回道。
“伺候我跟副帅?就他?这么点儿?到底是他来伺候我们,还是我们帮人家带孩子?”春奕寒是哪儿哪儿也没瞧上这个小哭包。
其实,这也不能怪春奕寒,这孩子太小了。若是生在平常人家,可不正是在父母身边撒娇的年纪。
“大帅,您别看他年纪小,他可是聪明伶俐,手脚也勤快。”林芳宇急忙给孩子平反,“而且,这是袁管家瞧上的人。他说了,这孩子已经在他手下历练出活来了,不论是放在军营还是放在大帅府,都是一把好手……”
“快拉倒吧!在你眼里,谁都是人才,在老袁眼里,谁都是可塑之才。你俩,半斤八两,这辈子就没见过人才,所以只要是两条腿走路的就都有才!”春奕寒毫不留情的奚落着,林芳宇气的只想吐血,还在心里替袁长明气的吐血。
“大帅,您说这话属下就不爱听了,我们就这么没见识、没眼光?”林芳宇要犯犟了。
谢晚意一看,自己该说两句了,否则就林芳宇那个直脾气,回头又得跟春奕寒顶起来了。他倒不是担心林芳宇会受到什么责罚,关键是这个春奕寒,他大病初愈,要是再气出个好歹来,可就得不偿失了。
“行了,芳宇,没你什么事了,下去歇着吧,替我谢谢袁叔。”谢晚意先是打发林芳宇离开,然后才回头对春奕寒道,“咱们现在不是缺人手嘛,就先将就着用着吧!你若是嫌他小,回帅府再找个大点的就是了。这点事还值当的你生气?”见谢晚意开始安抚自己,春奕寒心里很受用,也就不再计较什么。只是听到谢晚意接下来对团子说的话,他心里的酸味又起来了。
“没事。我不嫌你小,而且就喜欢你。回头,你就跟在我身边,我好好待你,咱们以后都不分开了!”
春奕寒这才明白,合着谢晚意的意思是回头只将他剔除出局,并不打算将这小子剔除出局。
“晚意,他究竟是谁,你为何要待他如此之好?”春奕寒不服地问道。
“他是我的朋友。”谢晚意毫不避讳,“也是艾瑞克的朋友。”
“那个洋人?”春奕寒脸上忽然一阵红一阵白的,说不出来的难看。如果说,开始他对这小子只是瞧不上,现在对这小子直接就是厌恶了,谁让他是那个洋人的朋友呢?
谢晚意眼见着春奕寒这是要真动怒了,也就没了爱玩的心思,急忙站起身来,来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温声劝道:“他没见过艾瑞克。如果你不喜欢他见艾瑞克,我就不让他见艾瑞克就是了,也犯不着这么大的气性。”说着话,谢晚意扶春奕寒坐下,而团子已经很有眼色地给春奕寒倒了一杯水,放到春奕寒面前,然后退到一边站着。
他已经看明白了,这个凶神恶煞一般的人物是这里面最大的人物,所以在他面前,他必须得有眼色。
谢晚意很满意团子的表现,端起水伺候春奕寒喝了两口,春奕寒的脸色这才好看一些了。
“你看你,多大点事儿,至于把自己气成这样吗?团子他是我以前在业城城南居住的时候救过的孩子,也是艾瑞克救过的孩子,我和艾瑞克就是通过他相识的,艾瑞克又救了你,所以转几个弯来说这孩子也算是为救你出过力的,咱们就先留下他,行不行?”谢晚意一阵温声细语,直接把春奕寒的心也说软了,脾气也说没了,哪里还能不答应。
但是他毕竟是大帅,该装装样子还是要装装样子的。所以他似乎很不情愿地点了一下头,然后故作严肃威胁小团子道:“勤快点!让我逮着你偷懒了,我直接把你打出去!”
“是!”小团子急忙小声回着。
“好了,你身体刚恢复一些,还不能劳神,我扶你回去休息吧!”为了不让春奕寒继续找小团子的麻烦,谢晚意急忙扶着春奕寒往里屋走,同时示意小团子先退下。
“其实,我已经没事了,就你紧张兮兮的。”春奕寒嘴里抗拒着,身体却非常老实,任凭谢晚意将自己扶到里屋,然后老老实实躺下来。
“你忘了前些日子不舒服的时候多遭罪了?还不注意。”想起春奕寒前些日子的状况,谢晚意还是心有余悸。
“说来也怪,那些日子怎么会那么严重?而且,那洋人给我催吐灌肠就好了,吃了几天药更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了。现在想来,那感觉不像是生病,倒像是中毒……”
“这就是西医和中医的奥妙之处。”正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听着春奕寒说到“中毒”两个字,谢晚意紧张到不行,急忙转移话题,“所以说,不舒服的时候,如果中医没有效果,还可以试试西医。”
“嗯,说得有理。”春奕寒点头表示赞同,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带偏了。
“先说好了,不准让团子见那个洋人!”春奕寒还是把自己的脸面看的比什么都重要。
“知道了。”谢晚意无奈的答应了一声,在心里心疼艾瑞克,明明是救了人家一命,却被人列入了黑名单。
“晚意,明天咱出去逛逛吧!”抚摸谢晚意的手,想起了自己带他来这里的初衷,就跟谢晚意商量着,“当时来这里,就是想带你看看我长大的地方。结果前些日子一直病着,心有余力不足,现在我恢复了,也是该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也不用这么着急!”谢晚意还是有些担心春奕寒的身体,“你再养养着。这两天,我正跟着袁叔学制陶,也抽不出时间来。”
“跟他学制陶?他怎么糊弄你的,你是心甘情愿跟着他学制陶的吗?”春奕寒紧张了起来。他噌的坐起身来,拉着谢晚意的手,满是担心和着急。
他太明白这老管家了,以前就经常自称是什么“制陶世家”,为了生活不得不委身权贵。但是也不能埋没了祖宗的手艺,所以一直致力于“制陶手艺”的发扬光大。他小的时候,这老管家就一直糊弄着他让他跟着他学制陶,却不想,自己躲过去了,谢晚意却入坑了。
“你在说什么呢?袁叔怎么被你说的跟个忽悠似的?”
“他可不就是个忽悠嘛!恨不得忽悠得全天下的‘可塑之才’都能继承他的衣钵,跟着他学制陶。不信你问问团子,我敢说,他一定是已经受过荼毒了,只是实在不成器,才成为袁叔的弃子。”
“袁叔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堪?”谢晚意替自己的师父鸣不平了。
“你信我,珍爱生命,远离袁叔!”春奕寒很坚定自己的立场。
“别的,我都可以听你的,唯独这件事,我没法听你的!好了,你歇着吧,我去找袁叔学说会儿话!”谢晚意就像是诚心似的,故意气着春奕寒。
“晚意!”春奕寒无奈地喊了一声谢晚意的名字,却也是无用。只是看着谢晚意渐渐远去的身影,他却不易觉察笑了一下。
这些日子,谢晚意就像是孩子到了十四五岁,一身反骨,越是不让干什么,越是非要干,充满了孩子气,甚是可爱。
其实,谢晚意跟袁长明学制陶纯粹就是为了打发时间。这几天,春奕寒养病,没法出门。林芳宇忙着带程欢和邱凯,没空陪他下棋。他百无聊赖,就想找点事做,正好看到袁长明在制陶,就给他打打下手,结果就被袁长明相中了,成为他的关门弟子。
只是,他终究也没能成为袁长明的的关门弟子,袁长明突然死了。
这天清晨,厨房过来找袁长明,想问他早餐做什么,却发现袁长明倒在了作坊里。
作坊里,摆满了未烧制的陶器,他应该是在这忙乎了一晚上了,却还没等到陶器成型就已经殒命。
得到消息的时候,时间尚早,府里的人都还没睡醒,谢晚意也是被林芳宇从梦里喊醒的。
“袁管家死了!”怕吵醒春奕寒,林芳宇将谢晚意喊出来小声禀报道。
“瞎说什么,昨天还好好的。”谢晚意着急忙慌穿着衣服,还数落了一顿林芳宇,“这话若是让他老人家听到了,你看他不跟你急。”
“属下没敢撒谎!”林芳宇也是无奈,急忙解释道,“仵作和那个洋医生正在那里验尸呢!”
“怎么会?”谢晚意还是不太敢相信。昨天夜里,他还陪他说了好一会儿话,当时老袁头谈到陶器的过去和将来,还是一脸的自豪和自信,说等到了太平盛世,陶器的辉煌一定会重现历史。
当时,他精神矍铄,一点都不像是身体有不舒服的样子。
谢晚意来不及多想,慌乱地向作坊跑去。
作坊里,仵作和艾瑞克都已经将袁长明的全身上下都查遍了,没有伤口,也没有中毒,甚至连个磕碰都没有。他就像是一个物件用到了报废一样,没经历过病痛,也没有任何的损伤,就这么悄无声息离开了这个世界。
“寿终正寝?”仵作嘟囔了一句。
“什么意思?”艾瑞克完全听不懂。
就在这个时候,谢晚意赶了过来。
谢晚意蹲下身,仔细打量着前天还好好跟自己谈天说地的老人,怎么也无法相信他已经离开了。
现在,他平静地躺在这里,手上和脸上都是厚厚的泥浆,甚至就连嘴周围,也都是厚厚的泥浆。谢晚意拿出手帕,给袁长明擦拭着脸上的泥浆,不自觉落下泪来。
他不相信老袁头会这么无缘无故死去,他不相信好好一个人会悄无声息离去,哪怕他是突发恶疾,他也会留下蛛丝马迹。
谢晚意仔细观察着周围的一切,不肯放过任何一个细枝末节。可是整个作坊,除了制陶用的泥浆,没有任何东西。
“泥浆?”谢晚意忽然想到了什么,急忙回身问艾瑞克,“神父,麻烦您查验一下这些泥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