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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副帅的心有了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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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你从不强买强卖。那我问你,这些人都是什么来路?一般都卖给什么人?”谢晚意直接问人贩子。

    “他们……他们有的走投无路,有的山穷水尽……”

    “别在这里跟我拽文!走到这一步,谁不是走投无路、山穷水尽?说的清楚一些,详尽一些!”谢晚意并不好糊弄,他打断了人贩子的话,回头对旁边记事的师爷道,“你记仔细些,回头我会跟那些人一一对质。”

    “是,副帅!”师爷回着,记得更起劲了。而人贩子也知道,眼下是糊弄不过去了,只能据实相告。

    “他们大多数都是急着用钱,小的……小的先借给他们钱,他们无力偿还,便……便卖身抵债。但是,但是小的从来没有逼过他们,他们都是自愿的,不是小的逼他们的……”人贩子应该也是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吓得跪下身来,忙着自证清白,“您可以去问问他们,小的真的没逼过他们,小的真的没逼过他们……”

    “没逼过他们?那他们为什么急不可耐卖身于你?说,你借给他们钱的附加条件是什么?”谢晚意的声音并不大,却给人一种不容反抗的压迫感。而且,他三言两语就切中了要点,让人贩子的伎俩无处遁形,人贩子的心理防线渐渐被击破了。

    “小的……小的给他们借钱的时候,会与他们签订合同,按……按日收利息……”人贩子的声音越来越低了。

    “利率多少?”谢晚意问道。

    “按……按……”人贩子犹犹豫豫,却也不得不说,“百分之……五十……”

    “百分之五十?”谢晚意不敢相信地瞪着眼前这个人,真恨不得上前生吞活剥了他。再看春奕寒,他双眼充血,已经愤怒到了极点,手也已经挪到了腰际——这是要掏枪杀人了。

    谢晚意知道,眼下还不是杀人的时候,所以他立马又问道:“可还有跟你一样做这种营生的人?”见人贩子不为所动,谢晚意接着道:“我不怕实话告诉你,你犯下的是死罪。但是死罪也有不一样的死法。你若是配合我们,抓出其他人,或许能给你一个痛快。你若是不配合,我们军营里有的是让人生不如死的死法,我不介意让你挨个体会一下。”

    “军爷,军爷,小的不敢了,小的再也不敢了,求您放过小的吧!”人贩子吓得捣头如蒜,将头磕得邦邦响。

    “说吧,还有谁?”谢晚意追问道。

    “军爷只要派人在集市上蹲守即可。我们几个已经商议好,轮流摆摊卖货,啊呀老天爷呀,啊哈……”人贩子瘫在地上抱头大哭了起来。谢晚意则示意军士将他带下,然后让他们带那些卖身的人一个一个过来盘问。

    “名字。”

    “程三。”

    “多大了?”

    “十四。”

    “因为什么卖身?”

    “没东西吃,活不下去了。”

    “大帅不是已经给发了赈济粮了吗?没收到吗?”

    “没有。”

    “你们村其他人可有收到赈济粮的?”

    “没有。”

    “哪个村的?”

    “西凉子村。”

    “你附近那几个村可有收到赈济粮的?”

    “没听说。”

    “那几个村叫什么名字?”

    “东凉子村,北凉子村,中凉子村,南凉子村。”

    “名字。”

    “荷花。”

    “多大了?”

    “十二。”

    “因为什么卖身?”

    “俺弟弟快饿死了,俺爹把俺买了好给俺弟买点粮食。”

    ……

    “名字。”

    “邱凯。”

    “因为什么卖身?”

    “埋葬老管家。”

    “老管家?”谢晚意愣了一下,抬起头看向来者,不由得愣了一下:竟是那位卖唱的少年。

    “怎么会是你?”谢晚意站起身来,来到少年身边,上下打量着他,一脸的疑惑,“你说的那位老管家是你身边那位老人?他怎么死的?”

    “被人打死的。”少年显然也认出谢晚意来了,所以一时之间各种情绪都涌上心头,就落下泪来。

    “被人打死的?”谢晚意不敢相信地嘟囔了一句,然后问道,“跟那些人有关系吗?”然后他也不等少年回答什么,就回身瞪向身后两名军士,愤怒地质问起了他们:“当日,我让你们跟在他们身后护他们周全,你们是怎么护卫他们的?”

    “副……副帅,属下是一直护卫他们回到家的……”军士吓得跪了下来。

    “这怨不得他们。”少年擦掉了泪水,脸上展现出了与年龄不相称的那份从容和淡定,“他们护得了我们一时,护不了我们一世。时局混乱,我辈本就是覆巢之下的危卵,生死又岂是能够把握在自己手里的!”

    听了少年的话,谢晚意心中一阵唏嘘:乱世之中,想求得安宁,的确不易。却不想,春奕寒竟对少年的身世产生了怀疑。

    “你看着也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何以沦落至此?”一直未发声的春奕寒死死盯着少年问道。

    这个少年一出场,他就产生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而直到看到他清冷淡然的处事风格,他才恍然大悟:这位少年身上竟依稀有着谢晚意的影子。

    然后他的心中开始不安了起来。

    他也说不出来这种不安来自哪里?

    他只是隐隐约约觉着,这位少年绝不似他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或者是说,他跟谢晚意的相识,本身就是处心积虑的结果。

    只是眼下他没有证据。

    而且看谢晚意的意思,对这位少年相当重视。他们的关系才刚缓和一些,他不想因为任何事再造成两人之间的嫌隙。所以他才试探着打听少年的出处。

    “我爹是泷城粮店的老板邱龙,我是他的儿子邱凯。今年大旱,米价上涨,李凤岚觊觎我家存粮,要低价收购我家粮仓。我爹不肯,他便直接枪决了我爹,夺了我家的粮仓,霸占了我的府邸,还要对我赶尽杀绝。是老管家用自己的儿子换出了我,让我活了下来。现在,他又为了救我横死街头,我理应将他好好安葬。”少年徐徐道来,不卑不亢,只是说到老管家的时候,眼底又泛起了泪水。

    听着他的话,春奕寒似乎是相信了。只是他怎么可能会完全相信,所以待少年退下、谢晚意忙着审问别人的时候,春奕寒示意程欢上前。

    “你去查查泷城粮店,查查这个邱凯。”春奕寒小声吩咐道。

    “是。”程欢答应一声,就急忙去调查邱凯去了。

    一圈盘问下来,已经是下半夜了,谢晚意命人弄了一些吃的,但是两个人都没有胃口。

    为了一口吃的,便卖儿卖女卖自己,生活得艰难到什么地步,才会把人逼到这个份上。

    “天亮以后,你带人去蹲守集市,我得回趟业城。”谢晚意很清楚,春奕寒的心情一定是糟糕到了极点。但是眼下并不是闹脾气的时候,他们必须得马上解决眼下的困境。

    所以,他边给春奕寒盛着饭边分析道:“我原本想着,等林芳宇追回那些粮款再就地发粮赈灾。但是现在看来,情况远比我们想象得严重。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会死很多人,那就造孽了。所以我打算回业城筹集粮款。”

    “晚意,我不是个称职的大帅,我让你失望了!”听谢晚意为了筹集粮款要来回奔波,春奕寒既内疚又心疼。他握住了谢晚意的手,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心里是说不出来的慌乱和酸楚。

    “这件事不是你的错,但是是我们的责任。泷城既已是我业城的领地,我们就不能坐视不理。”谢晚意最担心的就是春奕寒盛怒之下会大开杀戒,所以他耐心劝慰着他,“我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非常震怒,恨不得剁了那些人。但是杀人太多,容易引起恐慌。所以不论林芳宇查出来了什么,你都要静下心来,量刑处理。切不可一怒之下就一杀了之。有些情形轻微的,有苦衷的,该抬手的就抬抬手,实在不想放过他们,就把他们关起来、或者让他们做苦力也成。”

    “我都听你的。”这一天,春奕寒真的是身心俱疲。

    尽管在客栈的时候,已经从掌柜那里听说买卖人口的事了。但是当他亲眼所见,他还是有些接受不了,所以才会在盛怒之下晕了过去。

    现在,谢晚意已经帮他捋清楚了思路,让他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让他的思绪也一下子清晰了起来。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就是通过今天的事让他发现了一个事实:谢晚意是在意他的。

    这对他而言,比什么都重要。他也算是因祸得福,心中的气恼也就没有那么甚了。

    “晚意,你是在乎我的,对吗?”天亮以后,谢晚意就要回业城了,在此之前,确定谢晚意的心意对春奕寒而言非常重要。所以他伸出手轻轻捏着谢晚意的掌心,试探着问着。

    其实,他也不是非得要一个肯定的回答。

    只是,在他特别沮丧的时候,他需要一个肯定的回答,好给他一个信心,给他一股力量,让他支撑下去,让他无所畏惧。

    “是!”出人意料,谢晚意给了他一个肯定的回答。这让春奕寒受宠若惊,他抬起头望向谢晚意,发现谢晚意正在看着自己,是那么地坦然,那么地直白。

    他知道他的晚意不屑撒谎来蒙骗他,所以他得到的答案一定是真实的。只是他从未奢想过会得到这个答案,所以他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

    “晚……晚意?”春奕寒的慌乱肉眼可见,以至于他喊谢晚意的名字的时候声音都是颤抖的,他握着谢晚意的那双手也是颤抖的。

    “春奕寒,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怕,一切有我!”

    这一天,谢晚意把春奕寒的震怒、慌乱和脆弱全都看在了眼里。然后他们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时候,回到了他们在船上初次相遇的那个时候。那个时候的春奕寒敏感、脆弱、悲伤,让他忍不住想要上前,想要安慰他,想要守护他,想要成为他可以依靠的参天大树。

    所以在这个时候,在春奕寒对自己产生怀疑、无比脆弱的时候,他没法弃他于不顾,更不能对他熟视无睹。

    不论他们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在现在,至少在现在,他希望自己能够守护他,能够成为他可以依靠的臂膀。

    所以,当他回到业城,当他脱离了春奕寒的掌控、孤身一人回到业城,胡建海和重从劝他借此离开春奕寒的时候,他对胡建海他们说了这么一段话:“在任何时候,我都可以离开业城、离开春奕寒,但是现在不行。现在是春奕寒最需要我的时候,我不能在这个时候弃他而去,让他感觉这个世界都抛弃了他,那样,他就太可怜了。曾经,我是有机会能拯救他的,可惜我没有做到,所以才会发生后来的事情。现在,我不想再错失这次机会。我希望我能够帮到他,让他成为一个正常人。我希望他可以像正常人一样活着,哪怕是短暂地活着。”

    对于谢晚意的话,胡建海不理解,但是重从却能理解。

    爱人的心是藏不住的,哪怕这爱是带着罪恶的。

    所以,面对谢晚意筹资筹粮的要求,胡建海骂骂咧咧,重从却无比配合。

    “我们不应该帮小少爷,他这次是错的!”离开帅府的时候,胡建海试图服重从站自己这一边。

    对于帮助春奕寒这件事,他是一万个不愿意,只是当时在帅府,他也不好直接顶撞谢晚意,所以才憋到现在想拉重从一起劝阻谢晚意。

    “那个春奕寒算什么东西?怎么值得我们少爷一而再、再而三去帮他?他就是一条养不熟的狼,无论我们怎么帮他,回过头就会咬我们一口!”

    “我们不能违背少爷的命令!”重从早就料到胡建海会反对,所以一路上也在想着怎么劝说对方,“再说了,这次筹集粮款为的是救助那些贫苦百姓。扶弱济贫,这可是老爷留下的遗训,我们不可违逆的。”

    “我就是气不过,我就是气不过!”胡建海停了下来,心中说不出来的憋屈和气恼。他漆黑的眸子注视前方,却根本就看不到未来的路。现在,谢晚意越陷越深,他有心要拉他出来,却总是力不从心。只因他也能感觉得出来,谢晚意的心是有了变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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