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关厌
屋外 ，夏婶担忧得原地踱步。
夏叔夏婶两口子是小看着赵家三兄妹长大，虽说是奴仆之身，但与家人无异。
大家都十分担忧赵阶的状况。
当众人忍不住想要推开门一探究竟时，屋内传来赵阶嘶哑的声音：“何事？”
听到赵阶的声音，夏婶喜上眉梢，她连忙看了一眼温念枝。
温念枝没说话。
夏婶便做主开口：“听闻二公子身上起了高热，是不是着凉了？”
屋内静默片刻，再度传来赵阶的声音：
“我无事，不必挂怀。”
男人的态度很明显距人于千里之遥，温念枝眼神垂下来，语气听不出什么波动，只低声道：
“无事便好。”
说完，她转身离去。
徒留下一地寂然月光。
翌日清晨。
阳光翻过云雾，照进院子里，洒下一地璀璨的光芒。
邓柿霜一大早就出了门，今日的她一身灰色麻布襟衫，衣角还打着几个补丁。乌黑浓密的头发被她盘起来，塞进了一顶灰布帽子里，甚至将皮肤刻意画黑了几分。
乍一眼瞧去，竟是个粗布打扮的男子模样。
她来到赵家，温念枝险些没认出她来！
“霜霜？你，你这？”
温念枝还从来没瞧见过这般面貌的邓柿霜，她扮起男子来简直是惟妙惟肖！
不止是外貌，她身上还有那一份类似男子的气质。
邓柿霜自小在市井长大，没有闺阁女儿的扭捏，因此不会似女子般含羞带怯的看人，她的视线是大大方方的看过去，眼神也十分有生气，市井人眼中该有的谄媚，油滑，她都能学个十成十。
“怎么样，这身不错吧？”邓柿霜转了个身子，然后用手挑起温念枝的下巴：
“姑娘生得这般花容月貌，不知家住何方？可有婚配？”
她还调戏起温念枝来！
温念枝佯装恼怒：“哪来的登徒子，敢攀扯本姑娘的衣裙！”
邓柿霜见状，哈哈大笑：“你这还不够刁蛮，遇到登徒子你可以给他来个撩阴腿，这招百试百灵！”
“撩阴腿……”
温念枝瞬间懂了是什么意思，脸上浮现几丝愠色：“好你个霜霜，满口胡诌当真没半点规矩了！”
说着，作势要拿手绢去拍打邓柿霜。
邓柿霜躲闪灵活，与温念枝嬉戏打闹起来，院子内响起一阵银铃般的巧笑。
彻夜未眠的赵阶推开房门。
晨光洒在他脸上，将他的倦色显露得一清二楚，他穿好了官服，准备出门去大理寺。
刚走到正院门口，便听见东厢传来银铃般娇怯动人的笑声。
男人颀长的身影停顿片刻，薄唇抿紧，眼神晦暗，不知在想什么。
半晌，他踏出门去。
欢闹过后，邓柿霜瞧着温念枝眉间愁绪散了些许，心中总算松了口气。
她这般伶俐的人，自然瞧出温念枝神色不佳。
那一对黑眼圈险些挂到了脸蛋中间，憔悴的模样实在惹人心怜，她担心温念枝这般愁眉不展对身体不好，更何况她才大病初愈，万不可劳心劳神，遂非拉着她胡闹一通。
“对了，你也换一身男装吧，这样出门方便些。”
今日两人约好了去京郊收药材，邓柿霜连商队和伙计都联系好了，就等着与温念枝碰头，一起出发。
“男装？”
温念枝犯了难，她倒不是为着礼仪规矩头疼，只是家中何来男装？
“你不是有个小叔子吗，你去借一身他的衣裳呗？”邓柿霜随口出了个主意
“赵阶？不不不！”
温念枝连忙摇头拒绝：“这实在于礼不和！”
且不说礼法问题，就她和赵阶目前僵硬的关系，让她去找赵阶借衣服，简直是要了她的命！
邓柿霜挠挠头，有些抱歉的看着温念枝。
她无父无母，在回春堂跟着老大夫学医长大，老大夫去世后她便一个人在世界上摸爬滚打，底层生存都艰难，哪来那么多礼仪讲究？
但她忘了温念枝是大家闺秀出身，让她穿别的男人的衣裳确实强人所难。
最后温念枝换了一身不起眼的粗布衣裳，又拿粉遮了遮脸，打扮低调随邓柿霜出门。
邓柿霜从牙行雇了辆马车，赶车的是一个脸上挂着刀疤的中年男子，初见此人，温念枝吓一大跳。
“你别怕，这是老竹，身手可厉害了，这次由他陪着咱们去蒲村，保护咱的安全。”
邓柿霜显然是有备而来，找了个极有经验的老江湖陪同。
那老竹身着酱色粗衣，眼神漠然中透着几分麻木，与温念枝点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三人坐在马车上，一路朝京郊蒲村驶去。
蒲村是京郊附近比较有名的药材村子，其气候和土壤尤其适宜川芎等药材的种植，京中几大医行都在蒲村有专门的药作物庄子，每年不间断的朝京城供应着药材。
邓柿霜这次做足了功课，带着温念枝直奔蒲村。
京郊著名的枫山就挨着蒲村，枫山上红叶招展，温泉水暖，景色格外动人。
枫山上的温泉水养人，深得太后喜爱，隔三差五便有内监宫人来此处取水运进皇城，引得京中官宦们亦对此趋之若鹜！
此时一座不起眼的温泉庄子内。
蝶朱纱帐将温泉池子层层围住，帐子上一株株西府海棠绣得惟妙惟肖，帐暖春深，影影绰绰的纱帐内传来清脆悦耳的水声。
温泉热气缭绕，半遮半掩，让人瞧不清池内情形，只隐约瞧见一个人影在撩拨着水汽。
一名黑衣侍卫来到温泉池外，躬身行礼：“主子，事情查到了。”
片刻后，海棠帐子内传来了声响：
“唔，说来听听。”
语气慵懒，充满蛊惑，却是个男人的声音。
暗卫将头埋得更低：“守卫的尸体在林州河下游被发现，已经死去多时，伤口一刀毙命，是个老手。对方应该是在林州码头下的手，然后悄无声息将咱们的货转移到了梁王府。”
“老手？”
帐子内男人的声线富有磁性，呢喃的语气不自觉让人酥了半边身子：
“可查出是谁泄的密？皇陵的事情办得隐秘，对方怎么知道咱们的货在林州码头？”
“这……”
暗卫犹豫道：“西子大人筛查了三次，都没查出可疑之人。”
“没有可疑之人？”
水雾缭绕间，男人传来一声轻笑：“那便是意味着，所有人都可疑咯？”
他站起身，哗啦哗啦的仿佛悦耳的鸟鸣，男人披上衣袍，撩开层层纱帐，露出了他的真容。
那是一张美得雌雄莫辨的脸。
病白的肌肤和浅淡的瞳孔让他看上去有几分羸弱，但阴唳的目光又让人不敢直视。
此人正是萧祚洈心心念念，要找的庚延淞。
当然，他还有另一个身份，圣莲教护法——关厌。
关厌拢着衣裳，语气随意吩咐道：
“既然如此，就把这条线拔了吧。线上的人，一个不留。”
暗卫后背一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