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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扮丑儿吊场惹起堂 云贵妃扇打白鼻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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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零七年,阿陶终于正式行礼,拜郭德纲为义父了。

    认识干爹这小一年来对陶阳来说意义非凡,虽然按照约定他还未过倒仓这一关,是不是真能成为赵老的徒孙儿还未可知,但记名在沈继芳先生门下为他带来的好处不小。其中最为重要的就是,阿陶终于可以在参与票友节目之余,被带着登上正式的京剧舞台了。

    京戏派别,不少是家门内代代相传,陶阳此前不过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虽然天赋卓绝,但无有名家为父亦无有名家为师,首先便拿不出这块敲门砖。此前王福忠带着他在北京四处找门路,未尝不是挤破了头想要更进一步,不成想曾经难比登天的事,如今却是水到渠成。

    从跟了沈继芳先生开始,陶阳的京剧就不再是供人讶叹称奇的娱乐,而是真真正正的河汾所授,他也从一个外界界定的天才票友转变成了一个天才学徒。票友,学徒,不过二字之差,其间差距,深如天堑。

    张云雷三地演出回来还闹了个乌龙,原因是小孩儿觉得自己长大了,中午下了飞机和师兄师姐们庆完了功,没打电话告诉家里,直接出门自己打车回家,结果上楼一看,人去楼空。

    天晓得他吓得差点哭之后又被赶来找他的栾云平拉到玫瑰园新家时的心情,小孩儿觉得自己简直是被抛弃了,盘着腿坐在自己屋里生闷气,晚饭都是大林过来代老爹陪着小心给劝过去的。

    也罢,看在在他难得叫一声舅舅的份上。这次回来也不代表能休息了,一来是李老要查看他的功课,梅妃登台在即,就连郭德纲也看得紧,甚至一度还被李老劝说不必着急,小孩子十五六岁上台都是老祖宗那里才见过的本事,到今天一板一眼学出来的孩子二十多岁能挑大梁的已经算好的了,早五晚九地练孩子压力太大,然而郭德纲却知道以后那些“二奶奶”们有多大的本事,辫儿脸糊的看不清的视频都能给翻倒出来,这是他第一次自己正经挑大梁,不求无暇,但求尽美。

    二来就是侯老的心脏病手术时间已经定下来了,由于发现的早也一直积极治疗着,这次手术的成功率很高,郭德纲和师父商量着,等老爷子痊愈,要在德云社师徒两代人给老爷子办个专场,好好庆贺一番。张云雷零四年倒仓转去学戏,如今已有三载,为了遂他心愿,郭德纲想借着这次机会让他慢慢回到德云社的台前来,说说单口唱唱戏,也让张云雷在德云社有事可做,不至于成日里念着。

    最后一则就是裴阳芳师兄那边,郭德纲也叮嘱他,师兄真心提携于他,叫张云雷能帮得上忙的尽量去帮,裴阳芳珠帘寨一炮打响,如今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虽说一时间新戏还没定下来,但难保日后用不上他。

    这样三边准备着,转眼五月将近,六月入怀,侯老的手术已经近在眼前,郭德纲心里又焦又慌,天天跟着侯老的儿女们守着,他心里一直刻着那个日子,上辈子师父就是在六月里仙去的,如今重重虽早已脱离了原本的轨迹,然而在此事上,他不想有半点风波。

    师父,您老人家可一定得好好的,您还有百十来的徒子徒孙都盼着您呐。

    两家现在都住在玫瑰园,别墅区的院落古色古香,且比之前略显逼仄的上下楼宽敞了不止一分两分,烧饼到底是岁数大了知道收敛,再加上身边多了个文质彬彬的小四,愈发让他在私底下有了几分老大哥的样子。这回好,明着淘气的没有了,来了个蔫儿坏的,十岁冒头的小娃娃正是调皮捣蛋的时候,且这辈子郭德纲把他接到身边早,小孩儿的天性就彻底没个把门的了,整日里蔫儿淘蔫儿坏把大林弄得都不想和他睡一屋,一群小孩儿当中,烧饼当年就是共犯,当然没什么威慑力,也就剩下张云雷一个,在阿陶看来“高深莫测”,于是乎在师父和年长的哥哥们都忙着师爷那边的时候,送阿陶去沈继芳先生那里就是张云雷的工作了。

    时候毕竟不一样了,当年自己初到李老处学艺,栾哥也没拜到师门,来来回回都是自己坐公交,如今带着这么一个常在电视上露脸的小角儿,未免麻烦也只好定点包了一辆出租,每天早送晚接,玫瑰园和两位先生处三点一线。

    这天下了车张云雷特地嘱咐师傅,晚间来接时不必先去李老那儿接自己,只因李老往天津访友,裴阳芳又一早约好今天在这里谈些新戏的事,所以这一天他都得在沈先生这过了。

    进了屋,沈继芳和裴阳芳都在,三人先各自问候了,张云雷又把陶阳交给沈先生,道声辛苦,这才和裴阳芳一起穿过练功房进了里屋,沈裴二人师兄弟关系极好,不消打招呼就已经把好茶摆在了明面上,张云雷帮着烧水洗茶,两人就像往常那么闲聊。

    “师弟,你听说前个大剧院的事了没有”嗯?

    一看这小师弟又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裴阳芳无可奈何,他叹了一声斟了两杯茶,道:“前个大剧院李师姐演《奇双会》,三拉之前有个吊场,你也知道,扮个丑角儿出来念个定场诗,再不逗个闷子,都是老规矩,谁知道那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丑儿硬说着就不下来了,弄得下头不少座儿起来去洗手,李师姐上台一看了不得,她唱了这么多年什么时候把人弄得起堂过呀,听说气得喉头都肿了,现在还在家养病。”

    梨园行唱正戏下头起堂了,跟他们说相声让人家从台上轰下去一样难堪,张云雷也很是心疼师姐,好好的戏叫一个吊场的糟践了,这算什么事儿啊

    “那丑角儿是谁”

    “说了你也别气,是你师父那位不肖的徒弟。”

    何云伟早就在剧场里跟着了,张云雷一直都知道,因为他当时相声事业正好又涉足戏曲,媒体还很是褒扬了一番,谁知道减肥茶东窗事发,他急着挽回人气,竟然能干出吊场不走的事来,小孩儿暗自牙关紧咬,想到师父为这事费的心,想到自己为这事挨的打,恨不得那天自己也在当场,要亲自收拾一番这个害人精。

    裴阳芳看他脸色不好,赶紧劝他:“你也别气,里子的事儿明白的人多着呢,跟你说这个也不是埋怨你们,他大剧场待不下去肯定要另谋出路,你现在在下面剧场演出,提醒你当心着些。”

    “谢谢师兄,我心里有数了。”

    “哎,你看我这记性,光顾着碎嘴子了。师弟,今儿找你来是问你能不能匀出时间来,和我们排一出《金水桥》”

    “师兄早就选好新戏了”

    “这次也是在上次的剧场,原本詹妃是请着了位年纪大的老师,换季了老师身体不好,怕耽误了,主动和我们提说是要换人的,正好你的戏也排的差不多了,如果忙得过来,就来帮帮师兄们”

    这就是在给他吃定心丸了,小孩儿心思重,快要演的戏换了人,得跟他讲明白不是徇了私情抢人角色才行,张云雷听这话心里也熨帖,当即点头道:“师兄随叫我随到。”

    “那就麻烦你些,辛苦几天,把本子排孰。”悲阳芳一锤定音,两人喝了沈继芳一壶上好毛尖,这才收拾干净,出去看陶阳练枪了。

    这出戏紧是真紧,张云雷的梅妃马上就要成了,这出戏居然还赶在他的前头,京剧《金水桥》与评戏《乾坤带》原本所讲便是一个故事,为着对比理解,他还专门余出来一晚看了评戏,两厢了解,这才放心上台。

    詹妃的盔头再一次让张云雷怀疑了一番人生,有时候他就想着,回去带个盔头挨个往那几个嫌他不爱说话的小子脑袋上按,看他们哪个还有力气叽叽喳喳。

    裴阳芳所饰李世民,照理讲,银屏公主绑子罢,拉上剧幕,吊场时换了舞台摆设就该上场,可这边裴阳芳上台已有五分多钟,那边却迟迟没有锣鼓声喧,张云雷和几个龙套一起到前一看,忽然听见一句:“怎么又是他呀。”

    他眼睛有些近视看不清楚,但那滔滔不绝的声音他可太熟悉了,真是闹罢了大剧院,这里也能狭路相逢,张云雷对几个演员道:“我出去念白几句赶他下去。”说着,心里照着评戏里詹妃那脾气一琢磨,心里有了定数,便从侧面搭水袖碎步出去,口中念道:“喂呀!奴的老爹爹呀!”

    张云雷这一声喝得是一个尖准亮,一时间不耐烦的、起身洗手的都定神看了过来,他快步到了何云伟眼前,使得是程派《锁麟囊》甩水袖的招式,改的是评戏里詹妃上殿的词,他连连用水袖扑何云伟面门,练了这么多年,张云雷水袖朝天都能甩成一线,直打得何云伟躲闪不及,口中还犹自念词道:“我父桥前惨死,你这象牙饭桶的奴才,还不与我——禀报呀一—”

    这两念三打,身段使得利索漂亮,又是垫场,不抢后头的戏,直接就把那吊场的丑角儿赶到后头去了,内侍袍子长,何云伟被他水袖糊脸踩了个趔趄,十分滑稽,一时间剧场里的人都哄笑起来,气氛恢复正常,张云雷这才从后台转回,等着正戏上台。

    今儿戏里要君先参一本,回了家师父面前也要参一本。张云雷平了平气,暗自下定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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