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现实

    见她一口一个「您」地试图和自己拉开安全距离，林锦文并不想勉强，只顺着她说：「一顿饭我还请得起。」

    「我昨天心情有点不好」她看着后视镜上挂着的小饰品，像是在斟酌着自己的措辞：「不好意思，希望没有让您误会。」

    林锦文状若无意般地看了她一眼，陈婉被他这一眼盯得有些发毛。

    但见他也并没有为难自己，她便将原本准备好对付他的一套说辞烂在了肚子里，和他假装客套起来：「那改日请您吃饭，我先回去了。」

    都知道这个「改日」基本上就是客气一句，谁也不会当真。

    陈婉说完偷瞄了一眼他的表情，见他已经恢复了惯常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便学着他的样子快速地按了下座椅前开门键，毫无留恋地逃离了这个有点暧昧的空间。

    迎着晨起的寒风，陈婉低下头想拢起衣襟，却不小心闻到自己身上不知什么时候沾染上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烟草味道，那味道她并不熟悉，陈婉忍不住皱了皱眉，松开了自己的衣领。

    北风不光吹散了她在车上捂的热气，也将她此刻的头脑吹得异常清醒，她回头确认，那辆车依然停在小区门口画着斑驳线条的停车位上。

    独属于高级进口车的曜岩黑色漆面高贵又典雅，此刻被她们小区的家用小轿车团团围住，鹤立鸡群一般。

    太不合适了，哪哪都不合适。

    陈婉收回视线，垂了垂眼睛，加快脚步走回自己该去的地方。

    快速地洗了个澡，将那丝总是萦绕在自己鼻尖的苦涩味道也一并洗去，陈婉站在窗前，轻轻掀开窗帘一角，看着空出来的车位，松了一口气，坐在了电脑前。

    还有工作没有做完。

    忙到几乎夜里12点，陈婉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从坐了一整天的椅子上猛地站起，不知是不是一直没有吃东西的缘故，突然一阵头晕目眩，她低头扶住了书桌，待这阵眩晕过去，陈婉一头栽倒在了床上。

    她突然觉得有点委屈。

    连关灯的力气都没有，陈婉抬起手肘，纤细的手臂挡不住弥漫室内的昏黄光线，也挡不住她溢出眼眶的泪水。

    忘记了什么时候哭累了睡去，第二天她按照惯例被闹钟准时叫起，撑着脑袋恍惚了一阵，找回了自己意识后，她拖着仿佛被打了一顿的身体去卫生间洗漱。

    陈婉不喜欢争抢，所以宁愿早起一些去洗漱，刷牙时看着镜子里的眼睛，她在肚子里搜刮着几乎被用完的借口，不知道今天要找个什么理由解释自己肿成核桃一样的双眼。

    她对自己时好时坏的情绪有点无奈。

    戴上网上买来的平光镜，陈婉走出了家门，迈着沉重的步伐去迎接王建庭对她新一轮的折磨。

    和王小漫打了个招呼后，她打开了王建庭的办公室门，拿起他的杯子，沉默了5秒后打消了往里面倒自来水的念头。

    她有时候觉得王建庭胆子也挺大的，他对自己是真放心啊。

    默默在心里咒骂着老板，陈婉糊弄完了他给自己安排的额外的工作后，终于坐回了自己的工位前。

    想不开的时候她也挺感谢王建庭这孙子的，某种程度上来讲这人分担了陈婉聚焦在程博宇身上的恨意，现在她基本上只骂王建庭一人，她有时候觉得程博宇能和那个女生体体面面地在一起，他应该给王建庭写个感谢信什么的，感谢这人让陈婉抽不出时间和精力对付他们两个。

    和程博宇体面分手后，陈婉神色如常地生活，工作，没有人看得出来她经历了什么，只是她心里知道，她好像不再对和一个男人组成家庭这件事有所期待了。

    她像进了甘露寺的甄嬛，失去了世俗的欲望。

    不过偶尔闲下来想起程博宇，她还是会心里一紧，就比如刚才下班走出大门，看到他惯常停车等着自己的地方如今却空空如也，她忍不住去猜他们两个现在正在做些什么，虽然不想承认，但当那熟悉的闷痛感从心脏上传来时，她还是会难受一阵。

    然后她会换一条路走。

    手机提示收到一条新消息，陈婉表情复杂地打开微信。

    「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是王建庭。

    陈婉咬了咬牙，深吸了一口气，原本有些酸涩的心情此时瞬间化为了愤怒，她翻了个白眼儿，咚咚咚跺着脚走回了公司。

    看着几乎空无一人的办公区，陈婉站在王建庭办公室门前，慢慢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努力咽下胸口不断翻涌上来的怒气后，她敲响了门。

    「进来」王建庭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陈婉推开门走了进去。

    「您有事儿找我？」说完也不去看他，只盯着他的办公桌一角。

    陈婉毕竟是年轻人，有脾气根本藏不住，见她一副憋着气的样子，王建庭质问道：「刚才找你为什么不在？让你下班了吗？」

    陈婉梗着脖子什么也说不出，她在「劳动法规定8个小时工作我下班还看你脸色？」和「老子不干了！」之间选择了沉默，她怕自己一开口便是问候他母亲，于是紧紧地闭上了嘴。

    知道她并不敢和自己硬着来，王建庭就慢慢地一点一点地试探她的底线。

    他站起身，穿上了大衣，接着丢给她自己的公文包，边走出门边说道：「去收拾一下你自己，整天邋里邋遢的像什么样子，我在楼下等你，一会儿陪我去个饭局。」

    看着他如此坦然地安排着自己，陈婉险些将他的包捏变形，她扯了扯那个印着夸张logo的破包，看着他走进了电梯，接着她在自己工位上坐了五分钟后，认命般地走向了那辆破车。

    还好，今天不知道他是为了装逼还是怎么的，司机小高也在，陈婉松了口气，在挨着王建庭和副驾驶之间，她选择了副驾驶。

    和小高轻轻点了点头，陈婉关上了车门。

    到了餐厅，陈婉像个丫鬟一样，在王建庭的眼神指导下挂好了他的大衣和包后，当着几个老板的面和小陈走出了包厢。

    「你回来。」身后王建庭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响起，陈婉收回了迈出包厢的脚步，和小高对视一眼后，转身坐回了王建庭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