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朕难道是个昏君吗？
垂拱殿内，弘治皇帝的心情不是很好，他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奏章，询问道：“刘健，你说，朕是不是个昏君呢？”
“陛下，您若是昏君，恐怕天下就没有明君仁君了。”刘健急忙说道。
“可朕黑白不分，差点就冤枉张鹤龄了。”
“那不是陛下您的错，是王朗欺骗陛下。”
“唉。”弘治皇帝刚想说些什么，太监萧敬来报，说是王朗前来拜访。
“让他进来。”弘治皇帝板着脸说道。
王朗进殿后，立刻跪伏在地，大声说道：“拜见陛下，吾皇圣恩，为臣民讨回公道。张鹤龄此僚罪大恶极，早就应该治他的罪了！”
“呵。”面对王朗的卖惨，弘治皇帝内心已经毫无波动，甚至还有点想笑，就是这副样子，把自己骗的好惨啊，差点就伤害一个为国为民的好臣子了。
“王朗，张鹤龄为何要欺负你呢？”
王朗诉苦道：“或许我老实善良、心慈手软，所以更容易被人欺负？再说，我受到欺负后，只会默默承受，要不是张鹤龄太狠毒，也不会将这件事禀报圣上。”
弘治皇帝气乐了，询问道：“照你这么说，你还是个好人了？”
“正如陛下所言，老臣一心为国，勤勤恳恳……”
“放屁！”弘治皇帝拔高了音调，猛然呵斥道：“朕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你颠倒黑白，污蔑别人，让好人平白蒙受屈辱。若不是朕明察秋毫，就被你给蒙骗了！”
王朗愕然抬起头，不解的看着弘治皇帝，污蔑好人？
张鹤龄？
不是，好人这个词，和张鹤龄有什么关系吗？
“陛下，您是不是有什么误解？”王朗小心翼翼询问道。
“朕有误解，朕就是太相信你的话了！”弘治皇帝根本不愿多说什么，直接吩咐道：“着令，你即刻前往张府，亲自向张鹤龄道歉，还有张鹤龄抢走的物资，你一律不得追究！”
“啊？”王朗大惊。
弘治皇帝不置可否道：“啊什么啊？不然就将全部家财充公，你王家宗族全部流放到岭南！”
“是，是，臣明日就去向张鹤龄道歉。”
王朗急忙同意了下来。
“拜见皇后！”张鹤龄小心翼翼的行礼。
“嗯。”
张皇后板着脸，眨也不眨的看着张鹤龄。
“皇后吃饭了没？”
“没有。”
“臣弟也没有，要不一起吃点？”张鹤龄小声提醒道。
张皇后摇摇头，站起了身，四下看了看，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接着说道：“先别忙着吃饭，本宫还有件小事没做。”
“哦？皇后在找什么呢？臣弟帮你找找啊。”
“棍子！”张皇后终于找到一个趁手的棍子，看着张鹤龄，严厉的训斥道：“给本宫趴在地上，本宫今日出宫，若是不揍你一顿，就不是你的亲姐姐！”
张鹤龄目瞪口呆，缩了缩脖子，赶忙道：“皇后，您这是要干什么？我……我可是你的亲弟弟啊，一奶同胞啊，虎姐还不食弟呢，您怎么能下得去手呢？”
张鹤龄眼神迅速瞄了下四周，门口有站岗的侍卫。
张皇后即刻吩咐道：“关闭大门，给本宫摁住他！”
“不是，皇后……姐姐，你听我狡……解释啊。”
“听你解释？昨日陛下怒气冲冲的回来，本宫询问同行的侍卫，原来你竟然在外面胡作非为，欺行霸市，你还是本宫的弟弟吗？”
“臣弟都是为了大明的未来啊！”
“要是都像你这般无法无天，大明还有未来吗？”
“不是，我只是想做些事情，您不知道，百姓生活的困苦……所以我就想扶持百姓，可是咱张家家底也不厚实，我只能把主意打在那些官员身上。”
张鹤龄迅速说着，他看到侍卫迅速逼近，已经抓住了自己的两只胳膊。
虽然自己虎背熊腰、力大无穷，但是现在面对自己的亲姐姐，总是不能造次的。
张皇后忍不住了，拿起木棍，狠狠地朝张鹤龄臀部抽去，或许女子本身力气就很小，结果张鹤龄皮糙肉厚的，没啥反应，张皇后却被震得手掌发麻。
“本宫在宫中尚且纺织，以此贴补宫中用度。可你呢？为什么劫掠别人的财物？”
“你知不知道，这样下去，咱们张家的名声就被败光了！”
张皇后边打边骂，眼中泛红，张鹤龄只感觉臀部像叮咬一样，但是看着张皇后委屈的样子，只能象征性的喊了几声。
“啊~……哦哦……啊啊哦……”
听着张鹤龄放荡的叫声，张皇后更是恼怒，又连续打了几下，终于忍受不住，蹲在地上捂着脸，痛哭了起来。
张鹤龄眨眨眼，自己挨打还没哭呢，打人的反倒是哭上了。
他只能起身，笑着凑到了张皇后的身边：“姐，我的好姐姐啊，你不要生气嘛。我向你保证，今后绝对不会胡作非为了，好好读书，做个对大明有用的人。”
张鹤龄站在张皇后右边，张皇后就看向左边。
当张鹤龄站在他左边时，张皇后又看向右边。
反正不想理会这个亲弟弟。
“姐，我真的知道错了。”
张鹤龄满脸谄媚，小心翼翼的捏着她的肩膀，或许是劲使大了，疼的张皇后龇牙咧嘴的，愤愤的看了他一眼。
“我知道是非曲直的，可……有些事情，总归是忍不住想去做。”
“你总是这样肆意妄为，又如何让我放心？”
张皇后说道：“你也知道，陛下登基时，大明已经千疮百孔，积弊已久，陛下夙兴夜寐，就是想扭转乾坤，再造煌煌大明。可陛下又无兄弟帮衬，只有你这个外戚，你却烂泥扶不上墙，这怎么能行？”
“我哪有这么不堪啊？”
张鹤龄小声辩解一句，明史中曾记载，明有天下，传世十六，太祖、成祖而外，可称者仁宗、宣宗、孝宗而已。
也就是说，除了朱元璋和朱棣外，能称得上仁君的，也就朱高枳、朱瞻基和朱佑樘了。
朱佑樘，就是弘治皇帝。
相比于朱佑樘，朱高枳和朱瞻基的起点很高，继位时，大明欣欣向荣，只要不犯大错，必然能成就一番霸业。
“你也该长大了，不求你能成为陛下的帮手，可总不能拖陛下的后腿吧？咱们父亲在老家，没人管得住你，可你也要知道好坏。”
“现在朝中的大臣，大多轻视勋贵外戚，瞧不起你这样的人物。你好歹争点气，多读些圣人书，与他们交好，日后一同辅佐陛下，治理大明，这难道不好吗？”
张鹤龄不乐意了，骂道：“牛羊才会成群, 猛虎总是独行！”
“就你是虎？！你个虎逼玩意！”
张皇后拍了张鹤龄一巴掌，呵斥道：“你知不知道，隔三差五，就有御史弹劾你，现在奏章摞在一块，都有小山那么高了！若是惹得陛下震怒，谁又能保得住你？”
“姐，你告诉我，是谁敢弹劾我？我偷偷去敲他闷棍！”
“你……你怎么就如此不让人省心呢？”
张皇后捂着小腹，祭出了杀手锏：“我已经有了身孕，宫中太医说，应该是个男婴……你以后就是国舅爷，爹亲娘亲不如舅亲，你是要扶持未来天子的，难道就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张鹤龄顿时一愣，急忙看向张皇后。
有了身孕？
卧槽，不会是混世魔王朱厚照吧？
“姐，你且放心，等孩子出生后，我会好好教导他的，以后舅舅和外甥联手，打遍天下无敌手！哈哈，那些官员就颤抖吧……”
张皇后瞪了他一眼，说道：“为君者，要以仁义治国！凡是以武力逼迫者，强如项羽之勇，没有天下百姓的支持，也只能落得乌江自刎的下场。”
“放心吧，我的姐！我一定会让大明再次伟大的！”
张鹤龄自信满满。
等张鹤龄离开后，弘治皇帝也下了早朝，他率先见了张皇后，在得知张皇后有了身孕后，自然是喜不自胜，拉着张皇后的手傻笑着。
“好啊，皇后，朕要有孩子了。”
“嗯，陛下，臣妾为您盛饭。”
“这样的事情，怎么能让皇后亲自来呢？”弘治皇帝笑着，拍着张皇后的小手，说道：“以后啊，你就好好的养胎，所有的事情，都让下人来做。”
“这怎么能行呢？臣妾才刚有身孕……”
“不，不要操劳。”
弘治皇帝很兴奋，时不时瞟向张皇后的小腹，他从小没有感受过父爱，所以，已经打定主意，等孩子出生后，一定要亲自教导孩子。
“朕已经想好了，等孩子出生后，若是男婴，就直接立为太子。若是女婴，那就是我大明长公主。”
“这会不会太溺爱孩子了？”
“不，既然是朕的孩子，朕就要倾注一切心血……就算是天上的星星，只要他想要，朕也要给他抓来。”
张皇后点点头，又道：“刚才鹤龄来过了，臣妾打了他，也训了他。”
“嗯。”弘治皇帝有些心虚。
他本想告诉张皇后实情，可担心皇后情绪波动太大，于是便宽慰道：“皇后不必忧心，鹤龄既然是你的亲弟弟，朕绝不会苛责他的。”
张皇后抓住弘治皇帝的手，摇头道：“陛下，您不必过于宽容，鹤龄虽然是臣妾的弟弟，可也是大明的子民。若是犯了事，您应当按照律法惩处……不然，我担心他骄纵惯了，日后愈发的狂妄悖逆。”
“好了，朕明白了。”
弘治皇帝点点头，吃完早饭后，本想去垂拱殿处理政务，可走到半路，抬起头，不由的叹了一口气，心中浮现出张鹤龄那受委屈的样子。
被自己训斥了一顿，又被皇后打了一顿。想必他现在怨气很大吧？
唉，朕还真是错怪他了。
弘治皇帝心中无比触动，他将亲情看的很重，所以在得知张鹤龄胡作非为时，才会如此生气。可如今一切真相大白了，他又忽然涌上了愧意。
或许，张鹤龄年幼，性子是顽劣些。
可心肠却是极好极好的。
所做的事情，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可在有心人的造谣下，却变成了误国害民的恶政……
若是朕没有查清楚，那张鹤龄岂不是背上了骂名？
朕不就成了昏君吗？
弘治皇帝挥挥手，让太监找来刘健，随即认真说道：“刘师父，朕打算亲自前往张府，去向张鹤龄道歉，你觉得如何？”
“陛下，万万不可啊！您乃是国君，您怎么会做错事情呢？不过是被小人给蒙蔽了！”
“错就是错，对就是对。为君者，若是连对错都分不清，又怎么能治理好天下呢？”弘治皇帝看了刘健一眼，提醒道：“朕的皇后有了身孕，朕更应该为以后得孩子做好表率，做一个能辨是非的好皇帝。”
“陛下大德！”
刘健俯身大拜，心中颇为感动，又道：“陛下，您已经勒令王朗前去道歉，又何必亲自前往呢？”
“事必躬行！”弘治皇帝表情严肃，说道：“朕应当以此事警示自己，在下定任何结论前，一定要多看多想，不冤枉任何一个好人，不放过一个恶人。”
“有陛下在，我大明百姓有福了啊！”
刘健再次跪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