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南征北战-人生得意须尽欢（1）
春节就要到了，街上洋溢着节日的气氛，一机厂院内也是一样。一机厂职工的年货今年非常丰富，前段时间每人分了二百斤白菜，今天锅炉房的煤炭库已经是堆积如山，每个人分了一千斤煤，可以随时去拉。成品库的门口摆满了牛肉、羊肉、粉条、豆油，三天内每个人都可以去取。
袁梁站在办公楼下，陆峰拉着一个架子车回来了，看来刚刚送煤出去，脸上汗迹未退。袁梁喊道：“陆工，你的煤炭拉走了？”陆峰大声喊着：“拉走了。”袁梁继续问着：“你家不在这里啊，拉哪里去了？”陆峰一脸的得意样：“我拉女朋友家去了，你知道啊，白小茅。”
袁梁忽然想起来，自从那天从李志强家里回来后，陆峰就没有闲着过，见人就让人给介绍对象，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最后和床单厂的白小茅交起了朋友。前天晚上，白小茅到技术处去找陆峰，几个人正在打牌，袁梁就见到了，白小茅长得漂漂亮亮、娇小玲珑，有点江南女子的婉约，穿着打扮也是光鲜可身，虽是冬季，小腰一拧，也如风摆杨柳般。白小茅在床单厂上班，床单厂是一个集体性质的小厂，一年下来也上不了两个月的班，好在白小茅家境殷实。陆峰也到了男大当婚的年纪，受到李志强媳妇杜素华的刺激，就降低条件，坚决找一个漂亮的媳妇，他终于找到了白小茅，也算是遂了愿，技术处的人都为陆峰高兴。
袁梁忽然想起来了什么，喊道：“你等等，我用一下你的架子车，我也拉煤去。”陆峰停下了：“快点，等着你。”
袁梁转身到生产处，打起电话，马晓荷上的是白班，袁梁对着电话喊着：“大概七点钟的时候，你在家属院门口等我，我们厂分的煤炭，我给你家送过去。”马晓荷说着：“不要，不要，你别来。”袁梁说：“等着啊，大概七点钟到”，说完就扣下了电话。
袁梁出来，接过陆峰的架子车。陆峰看一眼袁梁，说：“走吧，我好人做到底，和你一块装车去。”袁梁大喜，两个人来到锅炉房的煤炭堆，那里站着的是工会干事白尚武。架子车好在有前后的挡板，一千斤煤炭装上去刚刚好。两个人拉着来到了成品库，牛肉、羊肉、粉条、豆油，四样一堆随便拿，袁梁就签字，把牛肉、羊肉、粉条、豆油放在了煤炭上。好在都是包好的，豆油也是一桶，也不管干净不干净了，直接放车上。
两个人再次拉着架子车，来到厂门口。已经到下班的时间，袁梁对陆峰说：“走吧，我请客，今天晚上跟我吃饭。吃完饭。你得陪着我送走。”陆峰说：“谁让我赶得这么巧呢？好，我就陪着你送去。”
两个人来到小灶，一人五块钱，也算是一菜一汤。还有剩菜的碗里，被陆峰倒了开水，算是一汤，这是工厂人的习惯。两个人也并不急，慢慢喝完。
两个人站在厂大门口，整个厂区就像菜市场一样热闹，满是络绎不绝的领年货的人。牛肉、羊肉、粉条、豆油四样，一个人也不好拿，下班后有孩子、家属赶来的，远远地就听到李志强的喊叫声：“不要挤，不要拿错，签完字，再一个一个领。”厂区的道路上，稀稀拉拉散落着煤炭的黑乎乎的痕迹，大卡车、架子车、小推车，什么车都有，都是来拉煤的。
施继伟跑了过来，对着陆峰叫道：“我正找你呢，你的架子车呢？”陆峰指指车子：“这不是吗，装上了，给袁经理送去。”施继伟是陆峰的球友，两个人天天揣着乒乓球拍，到处转悠打球，在企业圈里两个人的球技算是佼佼者了。施继伟对袁梁说：“袁经理，就别在这里看风景了，快走吧，回来我好用车。”
袁梁看看手表，对陆峰说：“走。”陆峰抢先一步，架起了车子，袁梁只好扯起车把一侧的绳子。
两个人拉着车子，走出门外，看见范文章系着围裙站在门市部的门口。范文章看见袁梁，招呼着：“回来后，过来一下。”
两个人拉着架子车，沿着宽阔的马路向北走去。两个人走得很快，看见医院家属院了，袁梁看看手表，也才六点四十分，看来是来早了。有六里的路程，真不禁走啊。
来到医院家属院门口，袁梁正想歇着等一下，马晓荷走出来了。马晓荷快走几步迎着袁梁：“这么快就过来了。”她伸了伸手想帮忙，但又放下手，就走在前面带路。
马晓荷家是在一个长长的胡同里，架子车刚好能过去，两个人顺着胡同慢慢拉着车。这是一栋两层的楼房，每家一个小院，也是建得年代久远了。
马晓荷过去打开大门，架子车只能放在路上，拐不进去院。陆峰拎起了牛肉、羊肉往下拿。袁梁从车前拐过来，把粉条、豆油拿下来。这时，屋内走出一位老妇人，约五十多岁，高个、精神，灰白相间的头发拢在耳后，他看看袁梁，看看陆峰。马晓荷的脸红了，叫了声：“妈，这个是袁梁，这个是他的同事。”说着，一低头看了袁梁一眼。袁梁也是一紧张，敢情这就是丈母娘。
陆峰问着：“放哪里啊？”马晓荷指指房前的一角：“放那里。”陆峰说：“找家伙吧，一点一点地倒过去。”马晓荷慌忙找东西，找来了几个蛇皮袋，一个柳条筐。老人家想过来，看看帮不上忙，就进屋了。
马晓荷招呼着，袁梁和陆峰就开始卸起来，一袋子一袋子，一筐一筐地倒腾。卸起来也是很快，一会儿就卸完了，两个人的脸上已是微微冒汗。马晓荷招呼着两人洗手，老人家出来了，叫着二人：“饭做好了，进屋歇歇，吃饭吧。”陆峰倒是爽快：“不了，大姨，我们吃过饭过来的，这就回去了，借的人家的车子，人家还急着用。”
马晓荷洗好了手、洗了脸，虽然水冷，但她的脸却是绯红。虽然脸一直绷着，但眉目流转，嘴角含笑，一副女儿家的娇羞。
陆峰推起车子就走了，袁梁跟在后面，身后是马晓荷。胡同里有人过来了，马晓荷的脸更显红润，觑眼看着袁梁又躲开了。
来到大门口，袁梁停下，马晓荷看着马路边，低声说道：“哪有这样第一次到人家来的？”袁梁往她跟前凑了凑说：“这次不算，厂里分了东西我就拉过来了。你看你，你的脸怎么红了呢。”马晓荷嗔怪一句：“路上都是人，快走吧，我吃过饭找你去。”袁梁急忙说：“我回去还有事，我看看时间，我去你班上找你。”马晓荷转身回去：“手冷，戴上手套。快走吧，我回家吃饭去了。”
看通知，再上两天班，工厂后天就要放假，但节日的气氛浓起来了。已经没有货要发了，四分厂已经在打扫卫生，到处已经是干干净净。五分厂也在保养设备，到处也是闲坐的人。忙了一年了，大家准备早点休息了，只有机械加工车间，还有设备在转着。后勤岗位的人，大家也都不忙了，谈着家庭，谈着孩子，谈着走亲戚。出口处的人早就已经不忙了，很少有客户电话打来。
袁梁沏了一杯茶，坐在那里翻着一本闲书。这时，有人敲门进来，袁梁没有抬头。汪恒善问道：“你找谁呀？”那人回答：“请问，这是出口处吗？我找袁梁。”袁梁梁抬头一看，门口站着的是自己的初中同学黄晓光，袁梁急忙站起来：“你怎么来了？回家过年？”袁梁一边说着，一边把他接到接待室。袁梁再看看，黄晓光的后面站着一个女孩，这肯定是跟着黄晓光过来的。黄晓光急忙介绍说：“这是我同学袁梁，这个是我的女朋友，蒋文奕。”那女孩伸出手，袁梁急忙去握：“你好你好，我是袁梁，欢迎。”
袁梁听黄晓光说过，他在复华大学上学的时候，去杭州实习，就去杭州师范大学跳舞，在学校里见到了蒋文奕，就邀她跳舞。等他再次到杭州的时候，他住在一个酒店里，就把蒋文奕叫了去，就这一次，他们两个谈起了恋爱。袁梁曾经问过他，你追过好几个女孩，这一次怎么这么顺利啊？黄晓光说，这一次我改变了策略，蒋文奕一进房间我就把她按在床上，就是短平快，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亲了起来。虽然只是见了两次面，她明显地对我有好感呀。我也看上她了，我就急不可耐地上了，这才是第三次见面，当天晚上她就跟我在宾馆睡了。
复华大学毕业以后，黄晓光分到了金南的一家研究院，金南这个地方不南不北，蒋文奕不愿跟着他到金南来。黄晓光没有办法，再次考研究生，考进了上海复华大学。这一次学校放寒假，他就带着蒋文奕回家来了。
果然是苏杭二州出美女，蒋文奕中等个，脸庞丰腴，脸色虽不是很白但却光滑细腻，一双弯弯的浓眉下宛若两池春水，俏鼻挺立，丰唇红润。蒋文奕落落大方，温婉清丽，气质超然，一看就是南方的知性美人。第一次见面，袁梁就感到十分惊叹，黄晓光换过了三个女朋友，这一个是最美的，最有气质的。
三个人在接待室聊天，蒋文奕偶尔插嘴，端的是吴侬软语、字字清脆，声声入耳。袁梁忽然想起来了，蒋文奕毕业以后就是在一家地方电台当播音员。
袁梁一走神，不禁想到，这声音要是和黄晓光发起嗲来，黄晓光的骨头会不会发酥，这要是娶上这样一个老婆搂着上床，该是怎样的光景。其实，黄晓光作为袁梁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同学，两个人的友谊已经十几年，可以说是无话不说。黄晓光曾经说过，女人都一样，上了床都一样，脱光了衣服都一样，南方的女孩和北方的女孩也差不多，过起日子来都是柴米油盐，上了床都是那一档子事儿。袁梁曾经打趣他说：我见过你上一任女友，那一位可不是一般人，比一般人还丑一点，你有的时候还真是不嫌饭啊。黄晓光反驳说：还是好饭好吃，我还是想吃好饭，做美食家，但没有美女的时候没有办法，有美女的时候我还是想美女呀。
汪恒善送来两杯茶，袁梁看他一眼，还算是有眼色。汪恒善斜眼看着蒋文奕，袁梁一把把他推走了。
黄晓光、蒋文奕要在家过年，年后还要待上几天才走。于是，袁梁对他说：“晚上下班之后，我去你家。”两个人于是和袁梁告辞，袁梁一直把他们送到大门外。
袁梁一回来，汪恒善、孔祥伟、程远方就围了上来。汪恒善急急地问道：“袁经理，那个女的是谁呀？太漂亮了吧。怎么长得那么漂亮？那气质，像谁来，我想想，对，就是一个越剧演员，什么赛飞的，声音真好听。别说美丑了，只听这声音就心都融化了。”袁梁说：“你那张怡菊也不错啊，五朵金花。” 汪恒善摇着头说：“没法比，没法比，就是比人家白了点儿，原来说一白遮百丑，可是人家也不是很白，跟人家一比，哪哪都不行。你看看人家那气质，大家闺秀、江南美女，大地方的人果然是不一样。你看咱家的，一看就是车间出来的，一看就是自带属性，谈起恋爱来也是大嗓门，可你听听人家，声音不大却是那个脆那个软，每个字都好听。”袁梁说：“张怡菊还不是你媳妇呢，你就媳妇还是人家的好了，你小心一点。”汪恒善说：“实事求是，实事求是。”袁梁说：“我同学是上海复华大学的研究生，他女朋友是杭州电台的播音员，我说出来，你还比吗？”汪恒善瞪大了眼睛：“不比了，这没法比啊，层次差得太多了。”袁梁拍拍他的肩膀：“天鹅肉是人家的，走吧，咱还是到大食堂吃萝卜白菜去。走，吃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