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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好马回头-谁是卧龙谁是凤雏(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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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班了,大家都换好了衣服,准备出门,曲莹莹、蒋蔚秋来到办公室。曲莹莹先说:“今天入库成品三千一十瓶,灌装三千二十瓶,烂瓶十个,其它一切正常。明天是否调整产量,人多了,单班生产三千五百瓶。”

    袁梁听闻,立马抬起了头,看着她:“单班三千五百瓶?能保证质量?不要冒进,还是三千瓶。你又不是不知道设备的最高产量极限,如果产量过高,质量出来问题那就要影响一天的生产量。”曲莹莹低着头,不说话了。

    蒋蔚秋看看袁梁,声音很低,说道:“今天,今天入库八十台,其它正常。”袁梁忽地抬起了头,看着她。尽管自己一再叮嘱,可是蒋蔚秋为了工时,就是想突破产量。

    袁梁气愤地盯着她:“你知道我找谁修订的工时定额吗,我找了几个人吗?你这样做,让人家怎么办?我一再说,就看着你在四分厂的平均工资水平就行,这样突破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四分厂不愿意、生产处不愿意,再改回来的话怎么办?我们跟定四分厂的总装需要就行了,没有必要超产。”蒋蔚秋看着地面:“那,那,明天就入库二十台,保证产出平均吧。”袁梁看看手表:“好了,走吧。明天晨会强调安全,都要强调。你们风机组装用的临时电线不能踩踏,看看怎么重新布线,先解决了问题再说。曲莹莹,你那里高空作业的护栏一定要在工作的时候绞牢。”

    立冬了,但没有下雪,下了一天一夜的雨,天终于放晴,很快便晴空万里,但北风依然呼叫着,把厂区潮湿的大路刮得干干净净。袁梁扣上纽扣,裹紧了风衣,顺着路边向南走,北风推着脊背,感觉脚步轻快了许多。

    远远地看见邵卫兵、汪恒善正指挥着装车。路边,正停着一辆大车,车上已经装了大半个车厢,叉车司机印大彬正嘟嘟地驾驶着叉车,叉板举得高高地往车上放着包装箱,看看唛头,箱子里自是出口的货物。

    邵卫兵穿着一件藏蓝色的薄呢大衣,一条苏格兰风格的红黑格黄底的围巾系在脖子上,尽管风吹着,但抹着油的头发一丝不乱。汪恒善还是那件蓝呢大衣,也是双排纽扣从上到下扣得极为板正,红红的脸膛被北风吹得有点发青。

    司机印大彬把叉车停下,熄火,从叉车上跳下来了。汪恒善喊着:“印师傅,就这几个箱子了,装完呗。”印大彬扭头就走:“你看不见到点了,吃完饭再说。”汪恒善支着手想拦,但又无奈地摇摇头作罢。

    一机厂发货,无论是内销还是出口,大都在下午装车,一是产品大都是赶着下午生产出来,再就是大车司机也习惯于吃过晚饭连夜送货。因此,装车时赶到晚饭点也是正常,于是几个叉车司机就牛起来,我到点就吃饭也是正常,如果你请客也可以。有想急着走的司机、活泛的司机也会喊着:“师傅,装完车我请客。”也有就是不管他,就等司机吃完饭,嘟嘟囔囔地再来装车。虽然司机或业务员做东,也就是食堂小灶五元的标准,但也省了自己两元钱,因此,叉车司机也是乐此不疲,常常使出这一招。

    邵卫兵、汪恒善没有管司机,迎着袁梁打招呼。

    袁梁招手叫道:“发往哪里,上海还是青岛?”上海、青岛,是一机厂的货走得最多的港口,也有发往天津、宁波的。邵卫兵回答道:“去上海。袁厂长,忙得怎么样?”邵卫兵笑着,看来他状态不错。自从去年的此时,出口处闹腾了一波,邵卫兵见了袁梁大多躲着走,今天打着招呼也是难得。袁梁答道:“不忙,天天在车间里面转悠,就那一亩三分地,早转烦了,哪有干业务的舒服。”邵卫兵接道:“你在车间还不是一样舒服,干点活,少了烦心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出口处这个客户那个客户,啰嗦事太多了。”言语中,一副业务一把手的傲骄感。

    袁梁向汪恒善挥着手:“走吧,吃过饭再装车,明天上午赶到上海就行。”邵卫兵喊着:“我先走了”,自顾自地快步走了,风吹着他的大衣,背影也是极为潇洒。

    袁梁和汪恒善打饭回来,二人来到技改办,一边吃饭一边聊天。袁梁吃着说道:“邵经理状态不错,脸上有笑容了。”汪恒善低头大口吃着饭:“他这几天状态不错。我下午在车间跑了几圈,饿坏了。”袁梁继续问着:“现在他和任瑞林的关系咋样?”汪恒善嘴里嚼着,看着袁梁:“他俩的关系持续恶化中,关系好不了啦,任瑞林是出口处处长,就仗着这一点,又没人撤他的职,在出口处干着就是这儿的头,还是拽得很。邵卫兵感觉自己的业务也很牛,手里攥着客户,根本就不鸟任瑞林,两个人就成了这个状态。我们几个,被他俩联手摆过,也是面和心不和,五个人六个心眼。”袁梁说:“还是去年闹的。”汪恒善把最后一口饭扒到嘴里:“哥,你没听说吗,出口处又争着业务承包呢。”袁梁也吃完了饭,碗一推说道:“我没听说,我那里消息闭塞。”汪恒善说:“都动起来了,任瑞林的脸色也变了,走路更飘了,走到哪里都哼着小曲。邵卫兵也不一样了,现在不是往外推人了,和去年不一样了,和每一个人都套着近乎,昨天他还请我、葛成龙、孔祥伟搓了一顿,想拉拢人心了。”袁梁说:“有些人是一时糊涂而犯错,而有些人就是从骨子里面流坏水,改变不了。表面改变,也长久不了。”汪恒善托着下巴想着袁梁的话。

    过了会,汪恒善问道:“哥来,又要承包了,你还回来不,你回出口处吧,我跟着你做业务。”袁梁笑笑:“我回不去。”汪恒善说:“你怎么回不来,你去找厂领导强烈要求。你看看,你在车间也是辛苦,操着几十口子人的心,你每个月收入能有多少,哪一个业务员不比分厂厂长、车间主任的工资高?”袁梁想着汪恒善的话,没有回答。

    汪恒善抓起袁梁的碗筷,去刷碗了,袁梁还在想着他说的话。汪恒善回来,把碗筷放在桌子上问道:“哥,集资建房的事,你考虑了吗,你买吗?”袁梁说:“只要集资建房,我肯定买,不管多少钱。”汪恒善挠挠头说:“我也想买,我不买就没地方住。我要是租房子住,张怡菊就给我散,可我没钱啊,我连一千块钱都没有。”袁梁说:“方案还没出来吧?方案出来了再说。走吧,我一会去串个门。”

    汪恒善走了,袁梁来到技术处,技术处竟然就黄博一人,黄博说,今天有厂乒乓球赛,大家都去五楼看乒乓球赛去了。袁梁才想起,一机厂的冬季运动会已经开始了,正在进行的是乒乓球比赛。

    袁梁来到五楼,五间的活动室热气腾腾、人满为患,场地正中央,陆峰和施继伟激战正酣,裁判是厂办的李志强。杜文艺明显是偏袒陆峰,每到陆峰的精彩球,他就高喊着“好球”,每到施继伟失误时就高喊着“臭球”。看起来,陆峰是越战越勇。夏爱祥正在屋角挥着球拍子热身。最终,陆峰三比零完胜,下一场是工会干事白尚武对夏爱祥。

    袁梁站着看着,看来工会的实力还是比较强的,夏爱祥根本占不到便宜,虽然有朱子涛、陆峰、王长峰给夏爱祥加油,眼看着比分越拉越大。袁梁扭身,身边来了一人,是范文章,这样的热闹场合少不了他。夏爱祥必败无疑了,袁梁扯扯范文章,两个人走出来,来到技改办。

    范文章坐下问道:“这办公室你还用着?”袁梁努努嘴:“你看桌子上的材料,技改验收、技改还贷,也是不断地有事,财务处的人也是懒,经常给我要这要那。”范文章说:“你就把这里的钥匙交出去,他再到车间找你也不是那么回事了。”

    袁梁拉一下椅子,问道:“不说这个,集资建房的事怎么样了?有动静吗?”范文章说:“我又不要房子,退休了还是回老家农村,我操那心干啥。”袁梁知道,不管范文章怎样说,只要是厂里的大事,他都会积极参与、积极打听。

    袁梁说:“我不得不要,怎么看着动静不大啊?”范文章说:“还只是吴厂长那里的消息,没有上领导会议,我也只是从成红英那里听了一耳朵,说是怎么也要两万元一套,没说死。”袁梁闻罢,吃了一惊:“这个价格,在武城市闻所未闻啊,哪里有这样的价格?别的单位集资建房哪有超过一万元的。”

    范文章说:“真是少见多怪,你也不看看,这几年有几个单位盖房子的,你看看周边的几个厂家属院,不都是破破烂烂的,不是没地方,就是没钱,好在一机厂有地方盖。至于两万元一套,价格是高,但我感觉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如果一万元一套,那不挤破头。厂领导有可能就是用房价来拦住一部分人,这样也就省心了。”

    袁梁点点头:“也是,如果价格低,按照以前分房时的打分法,我也不好说打多少分,也不一定能摊上房子。”范文章说:“只要有钱,看来就差不多,可能这次盖的户数多,不然怎么说是一幢楼还是两幢楼。”袁梁又是一惊:“两幢楼?那户数还不多了去了?”范文章说:“也不会很多,有多少人能拿得起两万元。”

    有人敲门,袁梁和范文章对视一眼,这时候还有人到这里?袁梁开门,是夏爱祥。夏爱祥拿着外套,大汗淋漓:“别看我打着球,我就看见你们俩溜出来了。”袁梁说:“我在那里给你助阵,你也赢不了老白,我拉着范老头就过来了。”夏爱祥擦一擦脸上的汗:“不行了,治不了他了,身体素质不行了。”袁梁说:“你拿个象棋冠军就行了,不要强拿乒乓球冠军了。”夏爱祥说:“象棋冠军今年也难,去年我拿个冠军,徐永华一直不服气,誓要报仇雪恨,今年一年他都在研究棋谱,经常和高手切磋,发着狠要一雪前耻。我今年难说能赢他,我这边贺诗文缠着不让出门玩了。”范文章说:“你算了吧,人家贺诗文够可以了,你不能啥都热,你要专一门。”夏爱祥嘿嘿笑笑,问:“你们聊的啥?”袁梁说:“集资建房的事。”夏爱祥说:“心操得太早了吧,方案出来再说啊。”袁梁说:“未雨绸缪。我那破破烂烂的一间房子,在角落里,不能结婚用吧,我必须准备钱买房子。”说到钱的问题,三个人沉默了,大家都想要房子,就是没钱。

    五楼,轰然的喧闹声传来。普通百姓,能够快活一时,快活一天,也是好的,就如这乒乓球比赛,为了一个名次,为了一个球,都能够兴奋或懊恼许久。简单的生活最好,不要想那么多,不要徒增烦恼。

    袁梁说:“出口处又在活动着承包呢,我去年是乘兴而来,却败兴而归,不知今年会怎样?”夏爱祥说:“今年出口完成三千万没问题,奈何内销掣肘,杜文艺那里不给力,厂领导也是着急,有可能再狠抓出口一把。”范文章转头问袁梁:“怎么,你又想去出口处?”夏爱祥来了精神:“去出口处,可以啊,你是知道的,在车间里干有什么意思,一天从早忙到晚,几十个人都要操心。你那里我也看出来了,饮料销售不力,再投资几百万的事肯定渺茫了,就只干那个饮料,没什么意思,干脆出来。”范文章说:“说得轻巧,那好歹是个中层干部,他出来到哪里去?没位置啊,去出口处还是干业务员吗?”

    食品厂明显和其它分厂不一样,其它分厂都是老产品,都是生产稳定,一想起找活干的事,想起为三十个人的工时操的心,袁梁就显得烦躁起来。想起几年来,陵城矿务局试机、技改办、出口处、食品厂出差,去外的机会也不少,如今却困在了车间,不免深感前景渺茫。曾想仗剑走天涯,奈何心中多牵挂,停滞在这里的袁梁不知道怎么办好了,他绝对不想和秦秀国一样,干一辈子车间主任。

    夏爱祥说:“现在企业改革,企业的干部不算什么了,班子成员才要市组织部任命,企业内部的中层干部什么也不是了。如果能去出口处,就尽量去。你看看销售处的几个业务员,你的能力肯定不比邱大民、程鹏差吧,看人家的小日子,我一个副处长和程鹏是邻居,他天天大鱼大肉,我天天萝卜白菜,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范文章说:“你走了谁干食品厂,再说出口处缺人吗,任瑞林要你吗?这个难度太大了。”袁梁咬着牙说:“我在食品厂,我啥时候能攒够两万块钱买房?我要过多少年的苦日子?”范文章说:“销售处几十个业务员,也不是个个提成高,有几个还不如在车间里面干。”夏爱祥说:“你在出口处干过一年,你业务也懂,肯定能干出来。技术处、食品厂有啥意思?不如一闯,搏一把,找厂领导要求到出口处去。”袁梁想着,自己去出口处也是痴心妄想,根本没有机会,但还是对范文章说道:“你给盯着点,事在人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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