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惊喜变惊吓
梁田走在路上腿肚子都打转，他还没想过在家人面前出柜，更何况还是以这种方式，还是和程远……
程远也好不到哪去，怕梁燕告诉爸妈把他赶出家门，怕梁田一紧张又缩回壳里……
两人一路上一左一右走在梁燕边上，观察他的表情。梁田颤巍巍地求梁燕先别跟爸妈说，程远在另一边说着对不起，梁燕却一路沉默，谁也不理。
临到家门口，梁燕忽然刹住了脚步，道：“不想把爸妈气死，等会吃饭的时候就正常点，别当着人面眉来眼去的！”
两人答应一声，互相看了一眼，梁田马上低下了头，程远心里一阵难受。
吃晚饭时梁田和程远仍旧只顾低着头吃，不怎么说话。程远这样正常，他本来花就不多，尤其是家里有客人的时候。梁田不说话就比较奇怪，梁老汉在桌底下踹了他两脚，让他陪肖泽曦说话，别那么没礼貌。
梁田心情不好，心说认识你们请的，凭啥让我陪聊。表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只得接收了他爸的信号，和肖泽曦东拉西扯了几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肖泽曦敏锐地感觉到梁田今天的不对劲，却也没说什么，等梁田实在不知道再找什么话题出来聊的时候，肖泽曦说自己吃好了。
今天这一餐，梁母特意杀了一只老母鸡炖了汤，这只鸡还是梁田他们回来之前就养在家里的，如今老了，下不出几个蛋了，肉也老得咬不动，但炖出的汤却鲜美无比，只可惜一桌子人除了梁母全都心怀鬼胎，没几个仔细品尝美食的。
午饭不像晚饭，时间充裕，肖泽曦虽然想在梁家跨年，但毕竟下午还有工作，晚上也得回家。因此吃过饭之后并不逗留，起身就要告辞。
“梁田，送送客人！”梁老汉对梁田今天的表现不太满意，让他末尾补救一下。
“我也……”
“程远！”梁燕打断程远，“帮忙收东西！”
梁田跟在肖泽曦身后出了门，顶着背后灼热的两道目光也没敢回头。门在身后关上，梁田心里轻轻地松了口气。
“有心事？”肖泽曦放慢脚步，让梁田走到自己身边。
“没……我能有什么心事？”梁田笑了笑，显得不太自然。
肖泽曦没有去深挖梁田的心事，他就是这样，人家不想说、不想做的，他从来不会勉强。
两人沉默着走了几步，肖泽曦忽然道：“年后我可能就要调走了。”
“这么快？”梁田确实没想到，不过算下来，肖泽曦来溪头村也有一年多了……
果然，肖泽曦道：“也不算快了，一年多了……”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
肖泽曦勾了勾嘴角，“你真这么觉得？”
“嗯？什么意思？”梁田觉得自己只是说了句毫无意义的感叹。
肖泽曦道：“这日子要是有意思，你就会觉得过得贼快，要是无聊那就是度日如年。”
梁田看了肖泽曦一眼，点了点头没回答。
肖泽曦停下脚步看着梁田：“所以你觉得和我认识这一年，还算有意思？”
梁田的没抬头，目光停留下自己脚边的地上，说：“肖哥……我真的……”
“好了好了……”肖泽曦打断了梁田，不仅明白了他的意思，也是很怕他把下面的话说出来。“我本以为一年时间足够了，看来是我太自以为是。”
梁田抬起头，“肖哥，有些事不能勉强，咱们都清楚。但我很庆幸能认识你，这是真的，你帮我很多，你是很好的人。”
肖泽曦自嘲一笑，“我说这些不是让你给我发好人卡的。”
“我知道！”梁田挠挠头，“我不会说话，肖哥别跟我计较，总之我是什么意思，你明白就行。以后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我……”肖泽曦其实挺想耍个赖，这恋爱就算谈不成，临走前能亲热一下也好，但终究还是没做出来，“算了，你多保重吧。从现在到春节前，还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有什么事儿还可以找我的。”
梁田点点头，“谢谢肖哥。”
他其实已经不太敢找肖泽曦帮忙了，肖泽曦帮他越多，他就越觉得欠人家。他现在反而希望能帮肖泽曦做点什么，起码能减轻一些对肖泽曦的亏欠。
把肖泽曦送回村委会，梁田又往回走。大老远就看见程远和梁燕在家门外站着。
“走吧，回山上，咱们好好说道说道！”梁燕瞪了两人一眼，率先往前走去。
梁田和程远互相看了一眼，没说话，跟着梁燕走了。
梁燕坐在外间，程远去烧水，梁田低着头站在屋子中间，像是在认错。
“说吧，怎么回事儿？”梁燕声音听上去平静，其实她是强压着的，她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农村妇女，哪里见过这个？也慌得要命！
“是我，我是同性恋。”梁田道：“和程远没关系，他还小，什么都不懂……”
“你也知道他小？！”梁燕气得不行，一巴掌拍在桌上，掌心又麻又痛。
梁田被这一巴掌吓了个哆嗦，却没再把头低下去，“姐……我错了，你要骂就骂我，别说程远，也别告诉爸妈。”
“姐，你别说哥！是我亲的他！”程远刚进屋就听见梁田让梁燕别骂自己，心里憋得慌。
“哼，你俩倒是知道兄弟义气！”梁燕气得冷笑，先不去管程远，只对着梁田道：“梁田，我俩从小一块儿长大，我就没见过你和女孩一块玩过，却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姐，跟那个没关系……”
“那跟什么有关系？你的同学朋友，哪个是同性恋？”
“姐，没有！我这个是天生的，给别人都没关系。”
“天生的？”梁燕看向程远，“所以你也是天生的？”
“姐姐姐……你别……”梁田往右边跨了一小步，挡在程远前面，“他还是小孩，什么都不懂，他自己都分不清自己喜欢谁……”
“分不清他就知道亲你？”梁燕站起身，胸口起伏着，越过梁田去看程远，“程远，你知不知道梁田是你哥哥，谁教你这么干的？谁告诉你男的可以和男的……那什么的？”
“没人教……”程远执拗地从梁田身后走出来，自己面对梁燕，“也没人告诉，是我自己想亲的。没错，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同性恋，但并不是因为我年龄小，而是我从来没喜欢过别人。”
“程远！”梁田立马阻止他，怕他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程远，你可以是同性恋，也可以不是。”梁燕让自己稍稍平静了一下，坐下来缓声道：“你喜欢谁，我们不管，这是你的自由，虽然我们收养了你，但你毕竟不是我们梁家的孩子。”
“姐……”梁田惊讶的看向梁燕。
梁燕朝他伸出一只手，让他先别吭声，然后继续对程远道：“你有喜欢人的自由，我管不着，但梁田是我弟弟，他我得管……你喜欢谁、想亲谁，都行，就是不能喜欢梁田，懂吗？”
“为什么？”程远上前一步，“我为什么不能喜欢哥？”
“梁田以后要结婚，你能跟他结婚吗？能给他生孩子吗？”
“我……可是……他是同性恋啊！”
“同性恋不能改吗？”梁燕其实有点心虚，她是真不了解这个群体，但她身边每一个男人最终归宿都是家庭，所以他觉得这玩意并非不能改变，“只要他多接触女孩……”
“姐，这里边的事儿，你不知道……”梁田苦笑着摇头，要真正改变一个人的性取向，何其困难，简直天方夜谭！
“……就算改不了，你也不能喜欢他！”
“为什么？”
“因为你是他弟弟！”梁燕声音大了一倍，“这个道理你不明白吗？当初你刚来，家里为了收留你，说你是妈那边的亲戚家孩子，后来给你正式办了收养手续，你就是我们家的一份子了，这一年多来，一家人都拿你当亲儿子亲弟弟……程远，你就这么恩将仇报？”
“我……”程远没想过这事儿，他在福利院长大，没有亲人没有家，他没有亲人的概念，没人教过他不能喜欢自己的哥哥……
当然，他懵懵懂懂的知道那么点，但他对梁田的感情一直是浓烈的，这是什么样的感情，他以前自己也不太懂。但最近似乎逐渐清晰起来，而且梁田也偶有回应，他被这种巨大的欢喜冲得哪里还顾得上别的？
程远不是忘恩负义的人，这一年半是他十几年生命中最开心的一年半，梁田当然是最重要的，但除此之外梁父梁母，包括梁燕，还有家里房前屋后、这座山、这个小院，这里的一草一木……全都是他温暖和快乐的来源，他感谢梁田把自己带回来，也感谢家里其他人把自己当家人。
要他说只在乎梁田，不在乎其他人的感受，他说不出来。梁燕刚才的话他这会儿才品出味来，他和梁家人没有血缘关系，梁家能收养他，也可以赶走他。他心里突然一阵害怕，无助地看向梁田。
“姐……你这是不是说得也太严重了，怎么恩将仇报都出来了？”梁田企图和稀泥，首先得让梁燕把情绪平复下来。“那啥，就是今天不是元旦吗，程远刚回来，带了他在学校种的玫瑰花送给我，我挺喜欢的不是吗，然后我俩也好久没见了，我就没忍住，亲了他一下……就这么点事儿……”
“你的意思是……你俩之间没什么？”梁燕瞪着梁田道：“程远刚才还说喜欢你来着？”
“没没没，他一个小孩，知道什么是喜欢……”
“我知……”
“你给我闭嘴！”梁田回头瞪了程远一眼，打断了他的话头，“你知道个屁！回头我在找你算账。姐，他真的什么也不懂，你就别跟他计较了。”
“你以为我想管你们这破事儿？”梁燕气死了，“我警告你俩，最好别再整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来，万一让爸妈看见，够你俩喝一壶的，到时候，他……”梁燕指着程远，“就得被赶出家门，到时候我也救不了，明白吗？”
“是是……保证不会了！”梁田边说边给程远使眼色。
程远转出屋门，回来时给梁燕泡了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