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程远走了
程远人是头一天中午回来的，第二天一大早就走了。那天梁燕离开后，他和梁田好久都没说话。后来梁田让他去村里小超市买了包烟回来，在院子里迎着风抽了两根，进屋就开始打喷嚏了。
晚上两人回家吃晚饭，梁田胃口极差，没吃两口就说不吃了。梁母看他脸色不好，抬手一摸额头，烫的像烧红了的电烙铁，最后俩人没回小院儿，在家里住下了。
程远衣不解带地照顾梁田一宿，第二天天快亮的时候，梁田烧退了。梁燕今天关门休息一天，进来照顾梁田，让程远休息一下。
“不了，姐……”程远从梁田床边站起身，“他已经退烧了，应该没事儿，我就先回去了。”
“……也好。”梁燕没挽留他，并且表现得有点刻意冷漠了。程远出了门，她还担心对方有所察觉。但这个坏人她必须得做，因为没有旁人能做，如果这个家，程远一定要恨一个人，那自己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梁燕知道梁田和程远不像梁田告诉她的那么简单，但既然梁田愿意跟她和稀泥，那就说明事情还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她庆幸自己发现得早，还有机会力挽狂澜。如今程远在省城读书，也是好事，没准儿时间一长，两人也就淡了。
她小时候看过红楼梦电视剧，恨贾母和王夫人棒打鸳鸯拆散贾宝玉和林黛玉，没想到今天自己也要充当这样的角色，顿时就理解了长辈的苦心。
梁田莫名其妙发了一晚上烧，天亮才睡踏实，醒来的时候程远都到学校了。他开始以为是梁燕把程远赶走的，发了个小脾气，后来知道是他自己要走的，顿时就蔫了。
程远长这么大心情没这么复杂过。昨晚想了一夜，今天又想了一路，也没想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没想好之前，他不敢面对梁燕和爸妈。
坐在回省城的车上，程远有点后悔没等梁田醒了再走。昨天是梁田主动亲了他的额头没错，他现在闭着眼回忆当时的场景，越想越觉得梁田这个亲额头更像是兄长对待刚刚回家的弟弟在表达思念。
想到这，程远就觉得难受得不行，恨不得马上转返回去当面跟梁田问个清楚。
但他其实是没有勇气回去的，要是有勇气，他也不会在梁田还没睡醒就逃也似的跑掉。他怕梁田说自己发烧烧昏了头才会亲他，怕梁田一觉醒来真的清醒过来，说自己昨天根本就是在做梦……他怕听见梁田亲口说出那些话，倒不如现在这样黑不提白不提，心中至少还有一点希望。
所以他连信息都不敢发。
梁田在家吵了梁燕一场，冷静了些。他姐为了他的事，今天都没去开店。两人在楼上嚷嚷了一阵，好在没让梁父梁母听见。
梁田心里也乱的很，不知道怎么面对程远，索性也没联系他，只待在家里发呆。
梁燕陪着梁田唉声叹气了一会儿，道：“我昨晚上网查了，你们这种人……好像真的不好改？”
梁田苦笑，“姐，我就这么跟你说吧……你要是见过同性恋结婚的，那百分之九十是骗婚。”
“还有百分之十呢？”
“还有百分之十，他压根就不是同性恋，或者是双性恋。”
“……”
“……你不会真想让我结婚吧？”
“以前当然是了，但现在……我也说不好。”
“姐，要我说你就别操我的心了，你自己是结过婚的，你觉得幸福吗？”
“废话，幸福我能离婚吗？”
“那不就是了？结婚也不幸福，又是何苦？”
“我婚姻不幸，那是人的问题，怪我眼瞎，没看清人……婚姻本身没有错啊！”
“我也不能保证自己就不瞎啊……再说，我这样……你就别抱着个希望了。”
“唉，我是可以不管你，但是爸妈那你怎么交代？”
“……姐，我才二十，现在就要想这事儿吗？”
梁田一贯如此，遇事习惯逃避，逃不掉的才会被迫面对。现在这事儿还远远没到逃不掉的地步，等到家里催婚，少说还有两三年，到时候再困扰也来得及。而现在，最让他难受的还是程远，他这是逃跑了？
“嘁！”梁田在心里骂程远没出息，这么点事就跑。但其实就算程远现在出现在他面前，他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身份面对他，跟他说些什么。
索性大家都冷静冷静，再见面时，也许能退回到安全距离。
程远的试验在元旦前就结束了，元旦后几天就是考试周。他不需要参加期末考试，所以元旦开始他就相当于放假了。结果和梁田激情接吻后没法收场，他又逃了回来，宿舍的同学还都挺惊讶，但人家也没说什么。
程远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从元旦到放假，最多不出半个月时间，如果寒假不回家，得提前和宿管申请。程远填了张申请表交上去了，也跟宿管说好，有可能用不上。他心里打定主意，只要梁田主动打电话给他，他就回家。
程远面上不表现，其实心里弯弯绕多得很。昨天的事，借着跟梁燕解释的机会，该说的、不该说的，他都说了，梁田应该明白。在他看来，他把自己剖白了个干干净净，梁田也该有所表示。
他忍着不主动联系梁田，就是想让梁田着急，主动联系自己。等梁田耐不住给他打电话，他再说自己决定过年不回家了。
到时候梁田肯定会骂他，说他胡闹，他再逼梁田说想自己、喜欢自己，或者梁田不肯直接说，表现出来也行，然后他就能名正言顺的回家。
梁田大概知道程远这些弯弯曲曲的心思，但没精力细想。他最近成天忙着内耗，埋怨自己自控力差。程远是个小孩，什么都不懂，可自己是个成年人了，怎么还控制不住感情呢？十六岁啊！怎么下得去嘴，虽然接吻是程远主动的，但自己不能把他推开吗？怎么就这么饥不择食，鬼迷心窍呢？
梁燕有一点说得对，就算他是同性恋，改不过来，跟谁谈也不能跟程远谈，他俩是兄弟，即使没有血缘关系也不行。
爸妈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哪里懂这些？他出柜难度本来就巨大，搭上程远，难度更加几何式暴增。程远是家里收养的孩子，并且才一年时间，很难说爸妈一气之下会不会不认他……程远又那么倔，真到了那一步，会不会又成了流浪的孤儿？
梁田不敢往这上头想，每次想到见程远第一次时他的样子，心就会狠狠地揪上一下。当时程远对他来说还是陌生人，他都不忍心，更何况现在的程远早就像棵树似的长在他心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