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日子就像树上的梨
一路琢磨着回到家，小哑巴已经没在原处了，树底下两个板凳也收起来了。梁田转了一圈，在后院猪圈找到小哑巴，这家伙又去喂猪了，喂完了还在猪圈门口跟猪唠嗑……
不知道这小东西和猪唠嗑是不是也有利于给猪增肥，梁田非常懂事儿地没去打扰他。转回前院，正好看见他姐回来了。
梁燕前几天刚办完离婚手续，她和前夫结婚时间不长，一直住在公婆家，没有自己的房子，共同财产只有十几万的存款，她分了一半，不到八万块钱，然后就从公婆家正式搬回来了。至于孩子，因为是男孩，公婆当做宝贝疙瘩，死活不肯撒手，梁燕看他们确实对孩子不错，也就没有去打抚养权的官司，她现在没有稳定收入，带着孩子也是受苦。
她最近都在镇上找铺面，这件事是和离婚同时进行的。要不梁田说她姐是女中豪杰呢，情绪极其稳定，办离婚的过程中和前夫家各种扯皮，却一点没影响他姐办正经事儿。
“姐，你回来了？”梁田手里拎着个地里刚摘的黄瓜，拧开水龙头边洗边和梁燕说话，“怎么样？”
“定好了，我刚交了定金。”
“就你上回说的那个？”
“对，就在镇中学对面，我做早餐，廖姐他们夫妻俩做晚餐和夜宵。我和他们谈了，他们用的时间长，租金四六分，我四他们六。这样就轻松多了！”
“那挺好！”梁田挺高兴，“这样你成本低了好多啊！”
“是啊，我也觉得挺不错的。”
“那你一个人忙得过来吗？”
“我想好了，先弄点简单地，包子啊粥啊之类的，提前弄好，反正不用现场做的，先卖卖，看看生意怎么样，到时候要是卖得好，再考虑请个人，就早上那一阵，应该也花不了多少钱。”
“太好了，就这么办。”梁田替梁燕高兴，他早知道他姐能干，要是没离婚，这会儿还得在家带孩子伺候公婆，哪有时间和精力做自己的事？所以凡事都有两面性，对梁燕来说，离婚不完全是坏事。
老两口和梁田不同，一直对女儿离婚的事忧心忡忡，虽说现在婚姻自由，但农村毕竟不比城市，家里有个离婚的女儿，还是不免被村里人说三道四。老两口自己倒没什么，主要是怕女儿在村里难做人。不过梁燕看得开，别人爱说什么说什么，她一律不放在心上。
“妈，你就别跟着操心了。”吃晚饭的时候，梁田劝他妈道：“我姐这样的，才是干大事儿的人。”
“我也没想干什么大事儿。”梁燕笑道：“把自家日子过好就行。”
“你放心，等你开店赚钱了，到那时候，他们就会说你这婚离得好！”
梁燕被他逗笑，笑完了说：“我是真的不在乎别人说什么，以前活得太累了，总活在别人眼里、别人嘴里，现在我只想为自己活，为家人活。”
“你虽然这么说，但你一个女人，要弄这些也不容易，”梁老汉叹了口气，“让你弟帮你，反正他在家里也是好吃懒做！”
“哎，你这老头儿，怎么又数落我！”梁田抗议。
“没大没小！”梁田脑袋上挨了他爸一筷子，“我说你说错了？”
小哑巴很喜欢这种家庭氛围，他坐在梁老汉边上，看着梁田父子俩拌嘴，时不时还能帮梁田拦几下梁老汉往梁田身上招呼的巴掌。然后笑着看梁田跟家里人撒娇耍赖，眼神里竟带着几分宠溺。
这段时间他晚上都是和梁田一起睡，睡一张床。梁田最早在锦城时看过小哑巴光屁股，就那么一次，他觉得自己在犯罪，后来就没再对小哑巴有过那方面的不好意思。
小哑巴在他眼里就是个小孩，虽然掰着手指头算，小哑巴也就比他小五岁，但不知小哑巴是发育晚还是怎么的，梁田的外貌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成年人了，小哑巴看上去还是个小孩，说话都带着童音，他俩站在一起，说是两代人也不违和。
所以梁田和小哑巴在一张床上睡得毫无负担，他心如止水坦坦荡荡，只把小哑巴当个好用的天然驱蚊器，其他一概没什么想法。
但小哑巴和梁田不同。从梁田第一天把小哑巴捡回家，他就对梁田产生了某种依赖。在锦城时他在梁田的出租屋里打地铺，夜深人静时听着梁田在床上的呼吸声，那会儿他就想睡到梁田身边去，靠在他身上，他不知道自己想干嘛，只觉得无限接近梁田，他就会高兴、踏实。
如今终于如愿以偿，别管梁田为什么愿意和他睡一张床，反正他终于能挨着梁田睡觉了。第一天晚上他好久没睡着，心里充满了满足和兴奋。他不敢打扰梁田睡觉，只敢在他睡着之后悄悄靠近，摸摸他的手背和胳膊，把脑袋凑到梁田面前，让他的呼吸打在自己脸上……等到早上醒来，发现梁田背对着自己，他还好一阵失落。后来想到，以后每天都能和梁田睡在一起，他马上又高兴起来。
九月初，梁田终于被小哑巴准许摘梨，今年的梨个头特别大，树枝都被坠弯了，数量也多。小哑巴猴子似的上蹿下跳摘果子，梁田坐在树杈上，忍不住先吃了一个，皮薄、果肉细腻、清甜多汁，比从前吃的更好吃，细品，还有股茉莉花的香味。
一棵树就摘了两大筐。这棵梨树是梁田爷爷种下的，比梁田岁数还大。树大，今年结的果尤其多，梁田托村里去镇上办事的人给王永川带了些梨。他一直惦记着这事，只等果子成熟。说他对他家梨树有信心，倒不如说他是对小哑巴有信心，小哑巴种的菜都好吃，何况是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