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农村好还是城市好
九月中，秋收季。梁田家是第一个来地里收割的，其他人家还要再等十天半个月。这天天气好，梁家三个男人一大早就带着镰刀往地里去了。
小哑巴今天特意起了大早，等他把鸡和猪都喂完了，其他人才陆续起床。他第一次参与秋收，还不太会割稻子，还得梁老汉手把手教他。对于种地相关的知识技能，小哑巴向来都非常感兴趣，学的也快，梁田常说他是天生的农民，小哑巴就咧嘴笑，从不反驳。
梁田没说错，小哑巴于农事上是真有天赋。收割、捆绑，小哑巴看梁老汉干了一会儿就回了，他戴着草帽，动作很协调，手底下比梁田还利落，体力又好，歘歘歘没多久就割好一垅，茬口又低又整齐，梁老汉看了都忍不住夸赞，说他是个好把式，农忙的时候出去给人家打短工别人家都得抢着要。
小哑巴不经夸，一夸就笑，得意地看向梁田。梁田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出息劲儿！一辈子干活的命。”
“老梁，今年收得早啊！”旁边的田地里也有人干活，看见他家收水稻，跟梁老汉打招呼。
梁田抬起头，对那人叫了声“吴大伯”，是他们同村的村民，比梁老汉大一两岁。
“哎，早收早完事！”梁老汉应了一声。
“你今年收成不错，早一阵我就看你田里长得比其他人家都好！”
“嗐，差不多吧！”
“种的时间是差不多，”吴大伯本来只是路过，这时候也不往前走了，停下来和梁老汉说话。“前头我看你家地里和我们也差不多，立秋前后，我就发现你家这片地，明显比我们长得好，你这老东西，你说说，到底有什么秘密，说出来我们也学学，是不是用了什么新肥料，你可别藏着掖着，只顾自家的庄稼。”
“哪有什么新肥料，还不是和往年一样的？”梁父不以为然。
“那怎么回事，大家都是一样的地一样的种子……”
梁父什么也不知道，坦坦荡荡看着吴大伯笑。梁田却心虚地低下头，他知道是怎么回事，尤其是听了吴大伯说，他更确定了，但小哑巴的天赋是个秘密，和谁都不能说，只能装什么都不知道。就当是运气好，反正最多就是招人羡慕嫉妒，但是恨，目前应该还不至于。
以往秋收，因为要抢着尽快收完以免赶上下雨，大家中午都在地里吃饭，由家里做饭的人送过来。虽然进入九月之后天气凉爽许多，但时值中午，太阳升到头顶，还是热得受不了。梁田掏出手机让他妈不用送饭过来，三人还是回去吃，吃过休息一下，等日头没那么烈了再出来。
干了一上午活，三人都灰头土脸的，梁田好久没下地干活了，累得不想说话。梁老汉也乏，等不到回家，就点了一根烟来抽，只有小哑巴精力旺盛，一点看不出疲倦，这会儿还能像脚底下踩了弹簧似的一蹦一跳往家走。
梁田觉得小哑巴傻不拉几的，种个地就这么开心。他以前就不爱种地，又累又脏，还挣不了多少钱。他喜欢城市，那种在高楼大厦里工作的精英，干净清爽有气质，要不是在城里混不下去，他才不会回来呢。
梁老汉倒是越来越喜欢小哑巴，刚来的时候不太和他说话，现在话也多了，没事儿就跟小哑巴传授自己的耕种经验，小哑巴超级捧场，每次都听得特别认真，还时不时发问。梁田觉得这一老一小没救了，一辈子农民的命。
“这样不好吗？”小哑巴笑着转过身来，倒退着走，“我和叔把地种好，你才有东西拿去卖啊，才能赚钱啊，是不是？”
梁田笑笑，小哑巴近来活泼了不少，脑子也灵了，到底是环境影响人，来了农村，他天天都是高兴的，不像在锦城那会儿，无依无靠的小可怜，脏兮兮邋里邋遢，还总被人欺负。想到这，梁田又觉得自己挺伟大，满心为自己感到自豪，这和挽救失足儿童有什么区别？
小哑巴像是能看透他的想法，笑着说：“我觉得现在的生活太好了，我喜欢种地，喜欢喂猪喂鸡，田哥，这里比锦城好多了！”
“哼！”梁田不以为然，心想你觉得农村好，那是因为没钱，要是有钱，谁愿意在乡下种地啊，城市多繁华！
两亩地本来就不多，三人下午又埋头干了两三个小时，就收得差不多了。梁田借了车把割下来的稻子运回去，接下来就是打谷、晾晒、脱壳，梁家今年不用再跟别人抢晒谷场的地盘了，等他家晒好了，别人家恐怕都还没开始收呢。
农忙时节，小哑巴肉眼可见的兴奋，整天屁颠屁颠到处去，谷子要晒两三天，他没事儿就往那边跑，拿个耙子动不动就给翻一翻，也不怕太阳晒得慌。
梁田对晒谷子没兴趣，在家研究种果树的事。小哑巴从晒谷场回来，把自己洗剥干净，换上干净衣服，给两天倒了杯水放在桌上。见梁田在屋里上网查资料，他也不说话，就坐在梁田身后的床上偷偷看他。
梁田渴了，顺手拿起手边的杯子喝水，快喝完了，才意识到这是杯他自己毫无印象的水，不是他自己拿过来的。而且不是白开水，甜丝丝的，清凉好喝。
他回过头，看见小哑巴坐在床上，“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都没注意。”
“刚回来没一会儿。”小哑巴站起身，走到梁田身边站住，“你查什么呢？”
“查查种果树的资料。”梁田把杯子里的水干了，“这是你给我倒的？什么玩意儿？”
“好喝吗？”
“好喝。好像是梨？”
“嗯，用梨和石斛榨的汁。”
“石斛？哪来的石斛？”
“就村后头那个山上，林子里就有。梁叔说石斛清热、开胃，我看你好像最近胃口不太好……”
小哑巴说的山，就是梁田打算承包种果树那个山头，“你去那边了？和我爸一起去的，还是自己去的？”
“我自己去的，怎么了吗？”
“自己去？你认识石斛？”
“不认识，但我看着像是能吃的，就摘了点，回来问梁叔，他说叫石斛。”
“看着像能吃……”梁田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小哑巴在这方面，连第六感都如此准确，还有谁能否认他是个农业天才呢？
“好喝吗？”程远用一种热切又期待的眼神看着梁田。
梁田被他看得莫名有点不好意思，竟不敢再和他对视。“嗯……好喝。”
“那我明天再给你做。”程远笑着，特别阳光灿烂。梁田说一句“好喝”，就能让他高兴一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