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大风最近穿着大裤衩和背心整日在民宿乱晃，平时穿着各种袍子，小竹偷偷跟秦栗说没想到大风身材还挺好，胳膊上的肌肉看起来能抡死三个清哥。
清哥背着挂满徽章的双肩包打算去咖啡厅，闻言用苍白的眼神看了一眼小竹。
秦栗咳两下，“……清哥，去参加主题活动啊，门口有很多伞，记得带回来。”
清哥掏出一把印着动漫人物的伞，“我有伞。”
“那你小心脚下，雨天路滑。”
清哥点点头，迈着无力的脚步走了。
秦栗摸着下巴：“清哥今年多大了来着。”
只要是小竹登记过的人，她都知道年纪和星座：“三十了。”
秦栗扭头睁大眼睛：“看着完全不像，我以为他大学刚毕业呢。”
小竹皱眉：“你是说他看起来比我还小？”
秦栗直接说下一个话题：“你说看动漫是不是让人变年轻，要不我俩下午看看？”
小竹抖抖下唇，面露悲伤：“我下午有事。”
秦栗了然，研究生好像一直很忙啊，想着小竹又要应付她又要应付导师，摸摸她的头：“加油。”
一楼唯二住人的房间被敲响，佟归寒走过去打开门。
秦栗带着笑意：“老板，一起看电视吧。”
佟归寒面无表情：“我是瞎子。”
“你听嘛。”
佟归寒还想说话，秦栗抢先：“待会我帮你屋子大扫除怎么样？你自己清洁也不彻底。”
这下戳中佟归寒的心窝了，他自己扫自己拖，也是看感觉，到底干净没有没法确定。
“而且下雨你出来也不方便，你在房间等我，你吃完饭我来拿碗，怎么样？”
“看什么？”
秦栗举起手臂，“拉着我。”
佟归寒手没动，秦栗等待几秒，“怎么不动，勾引我拉你，我一拉你你再说我非礼是不是。”
“被你猜中了。”佟归寒轻笑出声。
秦栗勾着他的食指碰到自己的手臂，“握着我，带你去看电视。”
佟归寒对秦栗的体型没有概念，攥着她的胳膊才发现她骨架很细，肉很软，这种似乎轻而易举能折断的手感促使他用了点力气。
“轻点。”秦栗蹙眉提醒他。
佟归寒松松手指，他借着她的温度感受到自己掌心的热。
“坐吧，你想看什么？”
“要我选？”
“我说带你看动漫来着，但是不知道看什么，你选？”
“我俩是成年人吧，看动漫？”佟归寒语气奇异。
秦栗给老古板递了一杯果汁：“刚榨的，尝尝？”
佟归寒拿嘴唇试探的抿抿杯沿，才慢慢喝一口。
秦栗托着脸看他：“动漫都是成年人做的，为什么成年人不能看。”
佟归寒动作一顿：“你说的也对。”
秦栗引导他把杯子放在安全的位置，“我想起来了！”
“谢谢你终于想起我这个盲人看不见电视的事了。”
“不！你看过闻香识女人吗？”
“听过。”
“电影里的男主也是盲人！”
“听你激动的语气，我差点以为看完这部电影我能重见光明。”
秦栗偷偷皱起鼻子斜他一眼：“并不会。”
佟归寒修长的手指在桌子上点点，摸到杯子就拎起来喝一口。
“记得给我打扫房间，要你，不是保洁员。”
秦栗拉上帘子，把灯光调得柔和，投屏在电视上，“我能看字幕，你听的懂吧。”
佟归寒眼皮凉凉一掀：“你作为民宿的员工，不会外语吗？”
秦栗心说佟归寒以为她是他们公司里的员工呢，她接待到外国人的几率不大，当然任由自己的英语水平退化，点击手机屏幕，电影开始，秦栗语气悠闲自信：“我有手机翻译。”
电影挺长的，秦栗估摸着看完杨大厨就该做饭去了，也没人打扰他们，靠着沙发放松身体。
秦栗看了一会电影，目光就移到佟归寒闭上眼睛的脸，他的侧脸是秦栗最喜欢的侧脸，她可以大声告诉全世界，这是她最喜欢最喜欢的侧脸，流畅的，挺拔的，立体的，绝不会转向她的。
以前秦栗觉得是他站的太高了，看不见任何人，现在才发现是他对着所有人闭眼，他谁都不喜欢，包括她。
柔和的目光消失于质感强烈的电影画面前，秦栗闭上双眼，试着体验佟归寒此刻的感受，脑子里如有一汪晃动的浊水，秦栗逐渐意识昏沉。
佟归寒在第一次犯病恢复之后就看过这部电影，但也不介意以这种状态重温一遍，倒是秦栗一句话都没说，让他感觉有点不对劲。
“……”佟归寒站起来朝秦栗的方向走了两步，沿着沙发靠背慢慢往前伸展自己的手，直到碰到细软的头发，佟归寒手指虚浮着，点到她泛凉的皮肤就往外移开，大概估测着她的姿势，佟归寒稍稍俯身，在电影的台词声中听见她的浅浅的呼吸声。
喊他看电视自己倒睡着了。
确定秦栗不是突发恶疾当场去死，佟归寒坐在能听见秦栗呼吸声的距离，继续听他的电影。
小竹下到一楼，看见窗帘拉着，慢慢推开玻璃门探近一个头。
发现客厅里放着电影，沙发上坐着两个人，还没说话就对上那双没有情绪的眼神，小竹僵硬片刻，忽略被佟归寒挡住大半身影的秦栗，默默退了出去。
民宿里除了小竹，出现时间最规律的就是杨大厨了，他路过客厅的时候也往里看了一眼，然后就是做饭了。
小竹就等着杨大厨下来，立马凑上前：“大厨，你看见了吗？他俩在客厅看电影。”
杨大厨洗洗手准备干活：“已经看完了。”
“那他俩还在那吗？”
小竹突然压低声音，怕栗栗突然出现在她身后。
“还在。”
小竹悄悄摸摸地问：“你说栗栗跟那个人是不是有点那什么？”
“那什么是哪什么？”
“就是火花你懂吧。”
杨大厨不知道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摇摇头没继续说话。
小竹看杨大厨又陷入闷葫芦的模式，带着失望继续洗葱，这个民宿没人懂她想磕cp的心！
雨意连绵，空气中浸透的干净水汽，秦栗给佟归寒打扫完房间，举起手里的杯子站在屋檐处。
清哥今天没出门，居然在楼下坐着。
清哥呆滞的眼神被秦栗吸引：“你在干嘛？”
秦栗说：“接杯雨水泡茶。”
“雨水能泡茶吗？别人不都用露水吗？”
“不泡怎么知道，而且你怎么出来了？”
“我想跑步。”
秦栗惊讶地差点摔掉水杯：“你？现在？跑步？”
清哥把手插进头发，劳累地叹气：“看了一个番，我就想跑步，但是，才出门就累了。”
“等天晴再跑吧。”
“他们下雨也在跑步。”
秦栗沿着走廊走到玻璃房下，把杯子递给清哥：“你自己身体你不清楚吗？你这样跑一定会生病的。”
清哥举起杯子就往嘴里送，猛地反应过来，“这不是你接的雨水吗？”
秦栗惊讶脸：“什么？你发现了？”
清哥麻木地看向秦栗，这不是秦栗第一次想给他喂奇怪的东西了。
在某次饭局，秦栗看见清哥看番剧时太专心，居然往嘴里塞了一个姜块，面不改色的吃下去之后，秦栗就时不时想测试清哥的注意力。
秦栗笑吟吟地接过水杯，“只是试试你而已，不会真的给你喝的。”
清哥不信，上次她突然递给他一杯榴莲青柠榨汁，他就喝下去了，秦栗没拦他。
“栗栗，我想续住一个月。”
秦栗捂住嘴：“你不早说，没房了！”
清哥举起手机：“那我怎么看你还发了广告。”
“抱歉，开玩笑而已。”
清哥：“……”
小竹一直在旁边默默敲键盘，听到这笑出声来，“栗栗，你好坏，干嘛一直逗他。”
秦栗意味不明的笑笑，“是他姐姐拜托我的。”
“我姐姐！”
“你跟我姐姐在联系？”
秦栗把杯子里的水泼出去：“当然了，你姐给我房租，我不跟她联系，要给让你免费住吗？”
“下个月的房租，我会自己给的！”
秦栗给自己倒一杯刚刚泡的茶，欣赏院子里雨如银丝的意境：“我无所谓，只要按时交钱就好。”
清哥放在膝盖上的拳头收紧，一声不吭上楼去了。
小竹噼里啪啦的手指停下：“栗栗，清哥的姐姐你见过？”
秦栗递给小竹一个眼神：“够八卦的。”
“说点浅的嘛。”
“见过，清哥给你的微信是他的，用来维持正常生活，给我的是他姐姐的，用来给我转房钱。”
“那，清哥自己没有工作啊。”
秦栗托着下巴：“怎么了？”
小竹说话小声，都大不过雨声，充斥着复杂的情绪：“就是二十八还没工作，有点……”
秦栗如牛饮水，一口干完杯子里的茶。
“这里多的是没有工作的人，辞职的，失业的，从没工作过的，请假的，”秦栗把放着茶壶和茶杯的托盘拿起，准备去敲佟归寒的门问问他喝不喝茶，“在这里说现实，显得不高级啊小竹，灵魂至上，自由至上。”
小竹是为了逃离总是对她各种不满的家庭，才跑到这里当义工，在那个家里跟这里，她干同样的活，至少这里没有对她无限的批评。
小竹每日处理简单的民宿工作，应付着导师和论文。她的心犹如楼房，一楼觉得轻松，二楼觉得愧疚，三楼觉得悲伤。
轻松为自己逃离压抑的气氛，愧疚为自己这个年纪还没有既能养活自己又补贴家里的收入，悲伤为自己永远不可能摆脱这种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