悯生6
“啥?!”田帆富顺二人一喊,瞠目结舌。
能修得九头,少说不下五百年修为,他们瞧不出沈钰灵力多高,可以说分明就瞧不出她有灵力护身,怎可能毫发无损斩杀妖兽!莫非刻意压制修为使了障眼法?
沈钰不知如何解释,便转了话锋:“诸位可有谁会医术?劳驾瞧瞧长二小友是怎的。”
富顺点点头,正向倒地的长安走去,届时,山洞阴风阵阵。
众人皆抬首张望,陈齐狐疑道:“这密闭山洞怎么会有风?见鬼了。”
那阴风吹来,将空气都压缩得稀薄,沈钰惯性抬起了右臂握妖丹的手抵风,忽地,长安的身体被不知名东西掠过,然即猛地砸向她,来势汹汹势不可挡。
一念间,她分神去接。
在触碰到长安的前一刻,他的身体被瞬间掀了道,倒飞砸向陈齐与宋丘。
陈齐躲开来,任由长安“啪唧!”摔到地上,他瞪大眼睛扯嗓惊声:“真有鬼啊!”
沈钰心念一惊,来不及收手,手心一凉,迎面来的诡风抓过她手中妖丹,夺路而逃。
宋丘扫视一圈,“大家都没受伤吧?”
“没有!”
田帆:“我也没!”
“咳咳!”富顺夸张地掌着自己脖颈:“哇我差点喘不上气!”
陈齐脑子宕机少顷,指着前路奔远的红衣背影:“她去哪?”
手还未放下,便见玄衣人立即动身追去,两道身影争先隐入黑暗。
追到竹林,此处并无光亮,只余一点残存的明火符在燃烧,映出重重叠叠的墨绿色。
沈钰覆上符包,一探方知她所有明火符已经用光了。
捕捉到空气中的一丝花香,她握住截细竹,对黑暗处道:“是你,柳老板。”
紫衣鬼影在十步外闪过,沈钰果断劈下截翠竹,不做犹豫便迎身追去。
竹影摇晃,鬼娘似乎被追恼了,对着后方甩了道法力,披针形的竹叶片片都锋利如刀,直对着沈钰飞来。
黑暗中并不好闪躲,沈钰左右闪避,还是免不了被道竹叶划破脸颊,她略微侧首,伤处神经传来细细密密的疼痛。
“你若再敢上前一步,我便连你的命一块儿取了!”
沈钰在话落的第三个数往前踏了两步。
破空声袭来潇潇竹叶雨,这次更加的迅猛。
睁眼闭眼都是不见物体,沈钰干脆闭上眼往前冲,符篆跟随沈钰跃起,万幸有一张贴到了鬼娘。
那道女声短促地低吟一声,沈钰擒去 ,抓到了只手腕。
“放手!”
二人分开,飞叶翩翩,双双对峙。
“柳老板这是何意?偏我来时不现身,守株待兔,鬼魅行径。”
鬼娘扯唇,杨柳腰肢缠上几条竹叶青,衬得她愈发诡异,“这妖丹可是好东西,你是来救人的,人你带走,东西我带走,有何不对?”
沈钰扬眉:“尊驾若当真想要,怎不早来取了?”
“能少出份力何乐而不为。”鬼娘气定神闲道:“你既已杀它,我就当这妖丹抵你砸我桌椅的钱,两全其美,如何?”
“非这般简单吧。”
沈钰随意看了眼周遭竹林,“九头妖是你养的?”
“不错,那九头蛇蟒是我养的。”
沈钰再问:“那里头的尸骨,都是被你骗去的人?”
鬼娘拉下嘴角:“话别说这么难听,他们自个儿绕进来的还能怪我不成?”
她定住目光:“你要这妖丹做甚?”
鬼娘轻笑:“你为修者知求道问仙,我为鬼就不能炼丹以强自身?”
“你倒会撒谎。”沈钰心中已然明了,不消再多问:“九头蛇若是你养的,你就不会任由我将其杀掉。”
鬼娘丝毫不急切,带着些许嘲讽:“你可别自作聪明。”
“我并非胡乱揣测。若你是这蛇妖主人,想要它妖丹轻而易举,何须我一个外人插手挖丹之事?若你想要将我当做饭食喂养给它,何不一开始就与九头蛇蟒在此地待我自投罗网,你二者对上我一个岂不更轻松?”
鬼娘忽地咬牙切齿:“他奶奶的,养猪还是为了吃肉呢!老娘养它来就是为了妖丹很难理解吗!少他奶奶自作聪明了!”
说罢,鬼娘拉回主动权,冷道:“你不如好好考虑自己还能不能活着出去!”
“铮——!”
一道稳而迅猛的剑气与飞叶相撞,剑气斩过之处,竹子、土地,结了层冰霜。
沈钰逆着飞叶迎去,为玄衣公子挡下另道来的竹叶,指间符篆燃烧,她启唇:“天地玄宗,证吾神通。”
数道符篆呈八卦盘状排开,在沈钰周身起了层金光防护罩,飞叶扎不进,反倒被屏障弹开倒飞向鬼娘。
后者连连闪避,还没定住身形,眼前又猝不及防飞来柄长剑,直接刮到她眼球中央。
鬼娘捂着眼睛向来处看去,与玄衣人对上视线,不待她闪避,血红的符篆飞来扎进她体中,瞬间在体内燃起阵火焰,冰火两重天!
剧烈的灼烧感拖着鬼娘坠到地面,眼前立马指来一道剑锋,玄衣人的剑停在鬼娘眼前几寸,转而横在鬼娘脖颈侧身给沈钰让了路。
此番举动让沈钰颇为惊讶,她上前来微微颔首:“多谢公子相助。”
沈钰转身,抬手为鬼娘拨下额间发上的竹叶,才道:“那蛇妖的九个头皆是活人所化。”
鬼娘掀起眼皮,嗤道:“明知故问。你既晓得了还问我做什么?”
“所以,你的目的并非妖丹,你只是想让蛇妖被杀死,你害怕它,或是蛇妖背后之人?”沈钰抬起下颏,几乎笃定,“为何这么做?”
鬼娘看着沈钰恨得牙痒痒,她到底还是小瞧这女子了。
“干你屁事!”
话落,脖颈间的寒意盛然,剑刃没入血肉几分,从刀口溢出丝丝血痕。
“等等!”沈钰喊住玄衣人。
鬼娘讥讽狠了眼色:“装什么圣人!你以为你们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我就感激你了?”
未理会鬼娘,玄衣公子像是快速拉回话题般问:“何解?”
联想蛇妖两个头互相交缠,宁愿自损也要把对方咬下,九个头摇摇晃晃并不和谐的模样,沈钰道:“献祭。她以活人献祭给黑暗,此黑暗为修为更高的邪魔妖道,对方收了活人的魂魄,将冤死之人的怨气注入蛇兽体中,蛇兽化妖。”
鬼娘:“胡言乱语!”
沈钰接着道:“此乃常规的献祭之术,还有一种献祭,是活人自愿奉上肉身为蛇妖吞噬,灵魂便会融入蛇妖。”
鬼娘:“一派胡言!”
沈钰顿住少顷,“且听我讲。”
“女侠——!”
不等沈钰讲,长安等人饶了大段路姗姗来迟,才寻到他们,竟看见这般“血腥”一幕!他两眼一翻,又晕了。
田帆敏锐观察到鬼娘指甲攥着地面黄土的动作,食指指去:“她要遁地跑!”
快如风,去无踪,鬼娘随着飞叶挂起的龙卷风消散,摇曳的竹林渐渐平息。
陈齐掐长安人中把人掐醒过来,他抬眼,倏然与半脸上沾着血珠的沈钰对视。
“啊啊啊——!!!”
长安惊声指着人后退。
“啪——!”
沈钰甩出道符篆,正面贴上他印堂,长安终于缓过气消停下来。
“你喊什么一惊一乍的!她又不是鬼!”陈齐捂住耳朵,很是痛苦。
“不是啊…”长安面门沾着符篆,一说话便吹得薄纸飘飘,他挠挠头:“我不是怕鬼,我只是晕血。”
“哈。”陈齐翻了个好大一个白眼像被气笑了,“没出息那样。”
长安扯下符篆,“你怎么骂人呢!”
“我说错了吗?”陈齐眼中透出傲慢:“ 你没见过杀过鸡还是没见过杀过鸭?”
长安很是认真解释:“每个人体质不一样,我从小就晕血!”
陈齐抱着手臂:“要我是你家中长辈,早把你丢去大街了,能成什么事!”
“我怎么就惹到你了!至于这样吗!”长安脸涨通红,偏是找不到话驳回去,只能愤愤瞪着人。
宋丘上前拦在二人之间,看着陈齐的目光带着警告:“啧!你少说点能怎样!”
陈齐丝毫不悔,只挑眉:“我又没说错。”
“你怎么这么没礼貌!”
“我就没礼貌怎么了?”
陈齐迎身几步,“他本来就瞎矫情!”
长安:“你!”
“”
听身后几人吵吵嚷嚷半盏茶,消停了,沈钰才开口问:“诸位来时可有寻到那走失的孩子?”
六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一致表示:“没有。”
田帆反手叉腰道:“因为根本就没有什么走失孩童。”
“没有?”
陈齐道:“你走后那老汉镇定得很,中途频频去堂前寻鬼娘,最后一次出来兜里“丁玲铛啷”响,显然还坐不住凳了。 ”
田帆道:“若不是富顺想了“馊主意”,故意去撞老汉,还不知道原来那老汉拿了鬼娘的金元宝,拿人钱财替人办事,什么寻人分明都是假的!”
富顺噘嘴移开目光看头顶,长安接过话茬:“然后我就说侠士若见死不救,还修什么道称什么英雄!”
田帆摊手:“趁鬼娘不注意,我们便抽身向九龙洞赶来了。”
沈钰听罢默了须臾,委实不懂这番大费周章就是引她来屠蟒的?天下修士何其多,偏偏到她才出现。
向着出口走,长安询问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几人都表现得很好奇,毕竟那可是九头蛇妖!
听沈钰大致讲了经过与主观猜测,长安疑惑挠挠头,“献祭…?还有人上赶着送死?图什么啊?”
沈钰略一思索:“倘若是那些人走投无路,想要与蛇妖达成某种协议呢?这蛇妖或许跟鬼娘有无法割舍的联系,但绝不是主仆之分。”
这般交流意见,终于是见到光,洞门口立着歪歪扭扭的“九龙洞”三个字迹,刻在岩石上。
谁会想到这“九龙洞”的“龙”是假,不过只是头没有爪子的九头蛇。
经过片山谷溪流,长安叫住沈钰:“女侠!”
沈钰回过头。
长安指了指溪流,挠挠手背,“能不能拜托你把脸上的血洗掉”
眼瞧着陈齐的嘴要发功了,沈钰徐步走去,俯下身,捧起溪水,凉意从面部蔓延到脖颈。
身旁“哗啦”清响,原是那玄衣公子也俯身来捧水,他见她看他,便回予浅笑,血迹洗下,还是个皎皎如玉的温润公子相。
山谷外头是条小镇,正是清晨赶集最佳时辰,镇民纷纷投来视线,多是看玄衣人那满身的伤,生怕风一吹就能倒。
沈钰顿住步子,向身后长安伸手。
长安瞧她手心,抬眼满是疑惑:“女侠,你要…什么?”
沈钰颔首道:“还请小友借我些银子。”
长安点点头,将腰包放到沈钰手中,后者谢过,随即快步进了家近处的包子小铺。
出来后,沈钰将剩下的银子递给长安:“多谢,来日我有财了,再还你。”
说罢,她径直走到玄衣公子跟前,向人递去一个肉包:“到医馆前先吃些填着肚子吧。”
长安唇角抽了抽,心忖嘟囔:“他还用去什么医馆……”
过了山谷小镇便是座高岭,越往上爬越是荒草丛生,老树昏鸦,散发凄凉之意。
爬到山头,已到亥时,树影深深,寒风阵阵。
八人暂寻了处大榆树下席地休息。
陈齐咬了口冷的微微发硬的饼,“两个时辰前我肚子就咕咕叫,一直没说,唉!差点饿死我!”
长安摸着扁扁的钱袋子,不满更甚:“吃吃吃,就知道吃!”
白日陈齐嘴馋包子,带头提议要去下馆子,结果吃了好些山珍海味,结账时候陈齐的钱袋丢了,只能让唯一有钱的长安掏兜。
陈齐三口便吃完个饼,仍意犹未尽宋丘见状,把自己的分了一半出去:“诺。”
长安看着二人,嚼吧嚼吧手里的干饼子,“你们关系这么好?”
陈齐勾起边唇角,算得上得意,“那当然!我跟宋丘好哥们,从小一块长大的,杵臼之交!”
长安扫了眼其他三人,“你们五人都是一块长大的?”
“当然不是!”陈齐扯过宋丘:“我们二人与他们三人是萍水相逢。”
长安咽下食物,一点头:“那你们是因为什么走到一起结伴的?”
陈齐道:“五灵阵听过没?”
长安摇摇头。
“五灵阵也叫五行阵,从上古流传下来,有""金木水火土""五系灵根任意其一的修士开阵为上佳,五个人开呢又比一个人更稳妥。”
长安恍然大悟,他连连点头:“所以你们刚好是分别拥有“金木水火土”五系灵根的修士?”
“不错,我是火系。”陈齐打了个响指,指尖立马浮现一小簇火苗。
他靠着宋丘,拍拍人:“他是风系。”
宋丘一甩胳膊,“重死了,走开点。”
“啧!”陈齐一咋舌,非要凑回去接着把宋丘当成靠垫。
宋丘调侃般道:“现在是好哥们,吵架的时候是谁第一个要分道扬镳的?”
陈齐推了把人:“你故意拆我台吧宋丘?是不是想绝交!”
宋丘抓到人尾巴,立即反手指着人对长安道:“看吧看吧!”
“你!”陈齐语塞后抬起了手:“我打你!”
沈钰在旁听着,捡了些枯草树枝,身旁公子也帮着拾,生起篝火,就安安静静的坐在她身旁。
陈齐宋丘二人还在贫嘴,长安吃饱喝足躺在火堆旁,只当听不到,不消须臾,呼噜连山。
天色暗下,陈齐打了个寒颤怨道:“怎么这么冷!”
“呵呼…呵呼…”
接话的是长安的呼噜声。
忽闻一声:“陈齐……”
陈齐耳尖耸动,抬眼道:“干嘛?”
“……”
除了睡着的长安,其余几人皆是神色怪异地看着陈齐,陈齐不明所以:“看我干嘛?刚刚谁喊我?”
“没人喊你。”宋丘翻了个身,挠挠胳膊。
陈齐推了把宋丘:“是你喊我吧?逗我玩呢?”
“啧!谁理你啊。”宋丘扭着身子离陈齐远了些。
陈齐抱着包袱拍拍,往后坐,正要靠着树睡觉,忽闻:“陈齐”
“诶,谁啊。”陈齐挺直背四下扫视。
沈钰戳火堆的动作停下。
陈齐拖着快入梦的宋丘:“是不是你喊我?”
“去你的!陈齐你有病吗?我要睡觉!”
陈齐瞪大眼睛,“你竟然骂我!你起来!”
“你烦不烦!”
闹了宋丘一阵,陈齐困了,躺下后惬意眯起眼睛。
再闻:“陈齐”
“诶唔!”
陈齐刚出声便被沈钰猛地按住嘴,缩在嘴里的舌头差些被牙齿咬到,他“呜呜”瞪眼:“做什么!是你喊我?”
玄衣公子沉着脸:“喊你的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