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渐行渐远的两兄弟
为了让谢靖中尽快了解案情，也为了向孙副局长汇报这几天刑侦支队的工作，赵建伟安排莫亚茹将3月18日当天出警的影像播放给谢靖中看，并在旁做着讲解和补充。
3月18日一大早，报警中心将一起命案转接到了市局刑侦支队。
报警人名叫陈小雷，家住嘉园人才公寓3栋1单元208房间。
说是人才公寓，其实更像是一片廉租房小区。
整个小区占地不大，住户却是不少。
三梯十二户的单元楼，有七个单元。而每一栋都有二十八层楼那么高，栋与栋之间就这么紧紧地挨着。
小区外，是一条不大的主干道，而小区内只能步行。
电话中的陈小雷很是惊慌失措，显然是被吓坏了。
昨日还坐在一起吃晚饭的亲哥哥，今天一早就面容诡异且扭曲的死在了自己的床上。
当赵建伟带队赶到现场的时候，只看见208房门大开，一个黑瘦的年轻人抱着双腿蜷缩在墙角抽泣，乱哄哄的头发贴在头顶和脸上，有些邋遢。
年轻人听见门外动静，抬眼看去，发现是警察，立刻惊呼着冲了上去。
“杀人了！有鬼，有鬼！”
“是鬼怪杀人！”
“是厉鬼索命！”
这三句话，一直在他的嘴边重复着。
赵建伟留下莫亚茹安抚着这个年轻人，让胡茂和另外几名刑警去检查房间和现场，法医龙裴裴去检查尸体，谭明安则是在一旁指导着。
安抚了很久，年轻人的情绪才逐渐平稳下来，可是表情却变得木讷和呆滞。
“可以聊聊吗？”赵建伟和莫亚茹坐在年轻人的对面。
年轻人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言语。
“你叫什么名字？”
“陈小雷。”
“你和死者什么关系？”
陈小雷没有回答，而是抬起头看向陈建伟，眼眶又开始红了。
半晌，他开口了：“他是我大哥。”他强忍泪水，没有再一次哭出来。
“那你哥的名字是？”赵建伟拍了拍陈小雷的肩膀。
“陈大雷。”
“是你报的警？”
陈小雷点头。
“那可以说说早上的经过吗？”
“一般来说，我大哥起的比我早。可今天我起来的时候，发现大哥的卧室门开着，而他还在床上。于是想进去叫醒他，可是……”
说着，陈小雷的眼泪夺眶而出。
眼看陈小雷的情绪又要失控的时候，一旁的莫亚茹却是问道：“小雷，你先冷静一点，对了，你刚说的厉鬼索命是什么意思？”
莫亚茹的声音很轻很柔，钻进了陈小雷的耳中。
虽然将他从悲伤中拉了出来，可是却推到了惊恐里去。
坐在沙发上的陈小雷身子使劲向沙发里钻，口中喃喃自语，并且声音越来越大。
“果然是这样的，就是这样的。我哥是中邪了！肯定是这样的，他说的是真的，帖子里的故事是真的…”
他这个样子，让所有正在工作的警察都停下了手上的活计，看了过来。
作为警察，自然是不信鬼神之说的。
可陈小雷的神情却是让在场的所有人心中都是一紧，心情顿时又沉重了几分，因为案情变得复杂了。
陈建伟轻轻咳嗽了一声，让大家继续干着自己的工作，而他则是在屋内找了一圈，拿着一瓶矿泉水回到陈小雷身前。
“来，别怕，我们这么多人在的，先喝口水。你刚说的鬼和帖子，是什么意思？”
陈小雷接过水瓶，咕噜噜三口，喝了个精光。
“谢谢。”他惊魂未定，喘着粗气说道，情绪比刚才好了一些。
赵建伟坐回原位，说：“不客气，是什么东西让你这么害怕？慢慢说。”
“警察叔叔，你们相信鬼吗？”
“鬼？”赵建伟和莫亚茹对视了一眼。
“是，是的……可是……”陈小雷欲言又止，看着赵建伟满是疑惑的眼神，没有继续说下去。
莫亚茹再次轻声说道：“没事，我们听着呢，信不信的不重要，关键我们需要知道发生了什么。”
于是一段故事从陈小雷口中说了出来。
他和陈大雷来自城北郊县一个名叫“陈家村”的地方。
那里说穷不穷，说富不富，但毕竟只是一个小村子，直到这几年才慢慢发展起来。
初中毕业后，由于家庭的原因他们没有继续读书，而是帮着母亲处理家中农务。
可正值青春年华的两人，并不满足于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
于是在三年前，他们二人说服了自己的母亲，决定进城务工。
母亲很支持他们，将部分积蓄给了两兄弟。由弟弟陈小雷保管，两人商量着一起使用。
虽说是两兄弟，可是两人的性格却是截然不同，连带着容貌也有些差异。
两人五官相差不多，身高体型也一样。
但是哥哥外向一些，腰背挺得更直一点。
弟弟内向一点，有些畏畏缩缩的样子。
这样一来，两人站在一起对比就出来了。
陈大雷爱笑，露着大白牙看上去眉清目秀的。虽然皮肤黑一些，但是显得更阳光开朗一点。
陈小雷则是随时弯着腰，单从外表看上去就比他哥矮了一些。加上忧郁的表情，闪躲的眼神，同样是黑，陈小雷就显得黑黑瘦瘦，有些邋遢了。
不过性格的话，却是弟弟更稳妥一些，所以钱财才会交由他来保管。
进城后两兄弟便租了这的房子住到现在，又找了同一家餐馆打工，生活逐渐走向了他们预料中的轨道，积蓄也多了起来。
可是只过了半年时间，两人之间就产生了间隙。
其中缘由，陈小雷总结下来是两人的价值观变了。
弟弟陈小雷觉得，他们来自农村，文化水平低，又没有任何背景可言，属于无根之木，想要在大城市立足必须有一技之长。
所以他觉得可以利用那些积蓄，报考一所技术学校，边打工边学习。
而陈大雷的想法却是截然相反的。
他觉得眼下的情况就挺好的，甚至他自信他们兄弟俩用不了多久就可以闯出自己的名堂。
至于他的自信是哪里来的？陈小雷觉得根源是他哥哥对自己外表的自信。
相较而言，乐观大方的男孩自然是更讨喜一些的。因为在这半年里，陈大雷已经谈过两次恋爱了。
爱情能让人自卑，也能让人自信。
它本身不会给人带来任何改变，却是情绪的催化剂。
面对城市的繁华和花团锦簇，拥有两段快餐式爱情的陈大雷，自信心得到了无限放大。
所以他毅然决然地离开了餐馆，在朋友的介绍下去了一家知名的连锁发型工作室做学徒了。
而去理发室的原因更简单了。
他觉得在那里可以接触到更多的女孩，甚至是姐姐或者嬢嬢。
且是那种“我不想努力了”的嬢嬢。
这是陈大雷总结出来的“人生哲理”，并打算贯彻执行之。
陈小雷坚持着“读书改变命运”这个点，利用工作之余疯狂摄取各种知识，最终如愿考上了市职业技工技术学校，学的是医学护理，还有一年就毕业了。
就这样，两人走上了不同的人生道路。
“过年时我们两人回了趟家，可等收假回来的时候，我哥就变了。”慢慢地，陈小雷的故事已经讲到了前不久。
“变了？具体是哪些方面？”赵建伟问道。
“他突然开始在城市论坛里更新一些文章。”
“什么样的内容？”赵建伟再问。
陈小雷拿出手机，登上了城市论坛的app，找到了“雷子不雷人”的主页。
“你哥是这篇帖子的作者？！”
由于就在前几天城市论坛里才被邱浩然的花边新闻闹得沸沸扬扬，所以那篇同样是榜单上的热帖《谁来救救我？！》，自然是被赵建伟等人翻阅了好多次的。
作者每天都被“厉鬼”以不同的方法杀死一次，让人记忆深刻。
可谁能想到，3月17日下午作者刚更新了一条被女鬼以头发索命的文章后，18日早上法医就在对他进行着尸检了。
陈小雷点头：“是的，你们也看过他的文章？”
赵建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们都以为那些文章不是死亡预警，而只是一个文学爱好者随笔写下的短篇小说。
但他还是说道：“你可以给我们详细讲讲和帖子有关的内容吗？或者你哥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
陈小雷想了想，说道：“应该是从2月18日开始的，我们从老家回来后，我哥就说他经常做噩梦。嗯，不对，或许更前面一点就有异常了，只是我不知道而已。”
赵建伟皱眉：“什么意思？”
“我和我哥很久没有坐下来好好聊天了。”
“因为你刚才说的理念的问题？”
“是的，我们的作息时间基本没有在一起的。他比我回来更晚，出门也比我更晚。也很久没一起坐下来吃饭了，所以我并不知道他的异常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只记得他告诉我开始做噩梦，并将噩梦记录下来的时间是2月18日，但我想他的痛苦会更早一些。”
“痛苦？”莫亚茹问道。
陈小雷点头：“是呀，被那样的梦日日袭扰，怎么能不痛苦呢？”
赵建伟说：“那就从2月18日开始吧，他和你说过些什么，越详细越好。”
“2月18日…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我还没出门，我哥就已经起来了。对，就是坐在那个位置上。他脸色蜡黄，看上去身体出了一些状况，我便上前去询问了。”陈小雷一边说着，一边指向这个房间内的各个位置，似乎想要还原他脑海中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