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线索
谭明安在接到谢靖中的通知后，带着一名刑警，一名法医，共三人赶往了事发现场。
刑警名叫武志磊，支队行动组一组的成员。二十六七岁的小伙子，个子不高，看上去精明干练。
法医名叫龙裴裴，检验科成员。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色眼镜，乌黑的秀发只是简单的扎了个马尾，刚从医科大毕业的研究生。
整个市局法医的队伍中，谭明安最看重的就是这龙裴裴了，想将其收为自己的亲传弟子。
他们三人刚到，谭明安便看见了一位“老熟人”，建设路派出所的所长，周木。
周木一如既往地展现出自己的专业能力，将现场保护的很好。
同时，那种不想承担丁点儿责任的心态也是展露无疑。
“谭法医，你们可算来了。来，你们几个先让谭法医他们进来。”
谭明安三人穿过警戒区域来到了死者身前，向着周木问道：“周所长，死者的身份你们调查清楚了吗？”
周木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小本子，开始念道：“张雯雯，三十五岁，女性，家住7栋1单元1506号房，也就是那一间。”
说着，周木指了指头顶上方。
谭明安顺着周木的手抬眼望去，那里有一扇窗户大开着，看来死者应该是从那里掉下来的。
谭明安心中盘算着高度：“那么高的位置，估计是当场死亡了。”
周木在一旁说：“除了那名环卫工人，没有其他人接触过尸体。”
谭明安点点头，蹲下身子，掀开了盖在尸体上的窗帘。
第一眼看上去，死相不算难看。
并没有因为太高而摔的稀烂，应该是窗帘、矮树和草地起到了一定的缓冲作用。
不过口、鼻、眼、耳这几处都溢出了乌黑的鲜血，应该是内脏或者大脑受到剧烈震荡导致的。
谭明安一边戴上手套，一边说：“小武，你找两个人拉起一道隔离。裴裴，你记一下。”
龙裴裴知道谭明安打算在现场做一个外观尸检，便快速打开早已拿在手中的本子，开始记录。
武志磊则是找了两名警戒着的民警，围着谭明安和尸体的区域拉起了一道可以隔绝视线的布帘。
谭明安先在尸体身上按压。
“现在是早上的8点，从死者身体的僵硬程度和尸斑程度来看，死亡时间大概是凌晨的1点至3点之间。但是这几天夜间气温较低，所以准确时间需要进一步检查才行。”
顺着按压的动作，谭明安掀开了尸体外的睡袍。
“死者手臂、前胸、后背、腰间、大腿内侧都有淤青，死亡前应该是经过了剧烈的挣扎。你看，从她双手紧紧抓着窗帘的动作来看，并不像是意外，更像是被人推下来的，而那些淤伤可以证明这一推测。所以初步判断这并不是一起意外，应该是一起凶杀案。”
谭明安自己说出“凶杀案”三字后，突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回头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周木。
后者只是安静地站在后方，看见谭明安看向自己，微微点头作出回应。
谭明安看不透对方的心思，便继续进行尸检，动作变得缓慢而仔细。
“尸体五官可以辨认，有严重的内出血…后脑脊椎…肋骨…胸腹，多处骨头粉碎性骨折…下体充血，应该是死前有性行为…但是没有被侵犯过的迹象…似乎她在被人推下楼之前不久的一段时间内，自己…”
谭明安没有将话全部说出口，不过在场的几人都听懂了。
周木依旧没有过多的表情。
而武志磊和龙裴裴有些不可置信。
谭明安指着武志磊，向着龙裴裴说道：“这没什么奇怪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我们做法医的，不要像他们刑警那样一惊一乍的。”
被谭明安当面吐槽，武志磊只觉得呼吸一滞。
谭明安却是不以为意，将窗帘盖了回去，起身对周木说道：“周所长，死者的背景有调查吗？”
周木应了一声，又翻看了随身的小本子，念道：“我们通过物业找到了张雯雯登记的单位信息，是市百货公司的一名会计。周围的邻居我们也走访了一些，但得到的信息很有限。”
说着，周木将小本子递给了谭明安。
本子上字迹潦草，但很整齐，写着：
1501室，住着一个阿姨，姓李。
“偶尔会在楼下小超市遇见，可每次她都将脸背过去，好像很害怕打招呼一样。我也不是非要认识她，所以即使遇见也假装看不见了。”
1502室，没人。
1503室，一个中年男子，姓张。
“她叫张雯雯？总是见她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见过几次，都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1504室，没人。
1505室，一个姓王的中年女子。
“那个女孩？她是一个女孩吗？明明年纪和我差不多，却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狗都不喜欢！我可没有骂她，是真的狗都不喜欢她。我记得一个多星期以前，具体是哪一天记不清楚了，总之就是她在楼下准备进单元的时候，被小区里的一只流浪狗追着咬。我亲眼所见！你想啊，路过的人那么多，那狗谁都不咬，就咬她，不是她的问题那是谁的问题？”
1507室，应该是一个刚毕业的小姑娘，姓郑。
“我隔壁还住着人？你不说我都没发现呢。”
1508室，老两口，年纪有些大，精神头还行。
“那个小姑娘？见过两次，每次都不正眼看人的，也不知道是怕生还是傲气？”
在最后，还有周木自己给出的评价：
“张雯雯，未婚、单身、独居，不善言辞，性格内向？”
结尾那个问号画的很大。
谭明安将本子还给了周木，随口问道：“你写的？”
周木接过本子：“总要有一些自己的判断嘛。”
谭明安向上指了指，问道：“那死者的房间你们去过没有？”
“还没，刚让所里的人去通知开锁师傅了，人没到。”
谭明安看了看周围的铺面，又问：“那周围的监控呢？”
“已经让同事跟着物业去看了。”
看着周木安排的井井有条，谭明安想到了谢靖中。
一般来说，一个优秀的刑警，除了极强的执行能力外，还要有充分的想象力。
这周木不仅同时具备，执行力也很强。
也不知道他当一个派出所的所长，是“高攀”了，还是“低就”了。
谭明安说：“那行。周所长，一会儿我们一起上去吧。武志磊，你去物业那边一起看看监控，重点是凌晨案发的那个时间段，看看没有没可疑之人经过这片区域，或者在远处眺望过这边，都记下来。龙裴裴，你安排一辆救护车，将尸体送回市局，做一个全方面的检测。离开之前采集一个死者的指纹同步给我，我上去比对着看一看。”
十分钟以后，周木跟着谭明安来到了1506室的门口。
开锁师傅打开工具箱，一旁的民警也打开了胸前的记录仪。
周木却突然开口说道：“谭法医，既然案件已经由市局刑侦队接手，待会儿我再进去就不合适了。我让我们这位同事帮你拍摄和记录现场，我就先下去了。”
说着，周木满脸堆笑转身欲走，不想却被谭明安拉住了。
“周所长，你可走不得呀。后续我担心有些专业问题怕搞不定，你可得留着帮帮我呢。”
谭明安知道这周木是想溜了，怎么会这么轻易放他离开？
周木也没想到，市局有名的法医会将姿态放得这么低，只好苦着脸留了下来，嘴里客气地回着：“哎呀，谭法医说笑了，您才是专家呀。”
房子内部的结构和陈列非常简单。
两室一厅的格局，一间是张雯雯的卧室，另一间是类似书房加化妆间的样子。
简单的蓝白灰三色为主的家具和家电，连一株绿植都没有找到。
门开的瞬间，屋内的空气随着大开的窗户穿堂而过，吹向楼道外面。
房间中没有女人应有的香味，反而是一股淡淡的烟草味灌了过去。
厨房的灶台上没有煮饭留下的油烟痕迹，反而是垃圾桶里有很多收拾过的外卖餐盒。
沙发上也没有散乱的衣物乱扔，卧室的床同样收的很整洁。
并且这间房子中，没有入室抢劫或者盗窃的迹象。
谭明安看着这样的房间，对张雯雯有了进一步的判断。
会抽烟，不会做饭，但爱干净，轻微洁癖。
整个家装风格表现出一些性冷淡风，但谭明安知道张雯雯并不冷淡，或许只是她自己强压给自己的暗示吧。
这样看来，她是对自己的过去，或者现在不满，想寻求改变。
那么单身的原因，大概率是对自己或者另一半的要求较高。
想着这些的同时，谭明安从随身的包里翻出三双鞋套，自己留了一双，两双递给了周木和那位用记录仪拍摄的同事。
进入房间后，谭明安第一时间戴上了乳胶手套。
谭明安从包里翻出一台手持仪器，比测温枪大上一圈，也更厚重和有质感一些。
这就是他让龙裴裴将死者指纹传过来的仪器了。
前方有个摄像头，利用特殊的光线和药剂，可以让附着在物体表面的指纹显形，并用呈像和影像进行比对。
可谭明安转了好几圈，这个屋中只有张雯雯本人的指纹，甚至连鞋印、毛发这些都没有发现。
明明在尸体身上发现了淤青，可是这个房间里却看不出任何打斗过的痕迹。
到这里，谭明安有了一个初步判断。凶手一定很谨慎，要么作案时“全副武装”了，要么事后清理过现场。
但是无论哪种情况，从这么精心的谋划的现场可以看出来，凶手对杀害张雯雯是势在必得的，那么找到作案动机就可以顺藤摸瓜锁定凶手。
房间很快就转了一圈，谭明安最后将注意力放在了窗户边的矮柜上。
窗户两边，一边悬挂着厚厚的蓝色丝绒窗帘，靠近矮柜的这一边空空如也，显然就是被张雯雯拽下去的那一块了。
矮柜下方有一把高脚椅，拉出来刚好可以组合成一个迷你吧台。
不过这个吧台不像是准备来喝酒的，反而像是让人站在这里看风景时，可以更舒服一些。
矮柜上放着一个烟灰缸，一盒女士香烟，一个打火机，一部手机还有一本台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