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爱与恨3
苏苏双眼泪花闪烁，她恨澹台烬，更恨自己。
她抱紧澹台烬，像是抱住一块忽冷忽热的铁，魔神灭世的冷酷绝情与澹台烬的炽热爱意在她眼前交替上演。
从前，她恨的是灭世魔神，爱的是夫君澹台烬，她可以安慰自己这是不同的两个人。
回忆起几百次轮回，她曾多次亲眼见到澹台烬的死去后化身成魔。
红眸的魔神笑意冷酷，金瞳的初魔虚无清绝，以及现在正在抱紧她的温柔的善之魔神。
他们都长着同一张脸，苏苏分不清，她真的分不清。
澹台烬拍拍苏苏的后背，安慰啜泣的她。
苏苏的难过他感同身受，曾几何时，他看到苏苏的脸，就仿佛看到那些致命的钉子扑面而来。
魔宫中，他用爱战胜悲苦，将同悲道转化为悯悲道。
爱能够战胜恨，但是恨不会就此消失，也不该消失。
澹台烬道：“苏苏，你做不到的事情，我同样也做不到。我无法放下对你的恨，可那又如何？正是因为这么恨，才会有这么多的爱。”
苏苏抹掉眼角的泪水，说：“你的话，我听不明白。”
“苏苏，你无法放下对我的恨，难道能放下对我的爱吗？”
澹台烬这一问，苏苏恍然大悟，忘不掉的，她全都忘不掉。
苏苏抬头看向他纯净的眼眸，曾经的温情和亲密，如同鲜花朵朵盛开，一瞬就成了一片花海。
他们的爱与恨纠缠在一起，如同依偎生长的两枝藤蔓，少了任何一条都不行。
澹台烬继续说：“我们的爱与恨，共同孕育出希望之花，终结了同悲道的阴影。你恨我的时候好好恨，爱我的时候好好爱，我也是如此，好不好？”
澹台烬说着，一点点将她往床上推去。
“……你……不要……”
苏苏的手腕被他握住，被迫向后退去，咬牙说：“澹台烬，我也成神了，别以为你可以欺负我。”
澹台烬笑道：“好啊，神明有移山填海之力，我们两个打一架，看看是先分出胜负，还是先毁掉衡阳宗。”
苏苏又羞又恼：“你敢威胁我？”
澹台烬下巴凑近，在她羞红的侧脸轻吻一下，说：“我看得出，你在衡阳宗过得并不开心。”
这一世由于破壳晚了二十年，衡阳宗不再是苏苏的家，曾经的亲人变成了陌路人。
在降魔峰上，苏苏险些被仙门害死，真相昭雪后，仙门对苏苏有愧疚、有敬畏，唯独没有亲近。
苏苏尝试过与衢玄子等人拉近关系，可是没有了曾经的抚养之恩、亲子之情，客套之后不过徒留尴尬。
上一世的感情是不可能追回了，苏苏甚至开始害怕见到那些熟悉的面孔，成天躲在天池小屋闭门不出。
这又是一件苏苏的伤心事，她哀怨地说：“还不是因为你，我连爹爹都没有了。”
澹台烬道：“你现在是恨我，还是爱我？”
“当然是恨！”
“好啊，那你可要好好罚我？”澹台烬抱住她躺到床上，笑道：“毓灵仙子还不动手吗？”
“变态！”苏苏拧住他的脸，“我真想把你这张脸撕烂。”
“仙子下不去手？”澹台烬的脸被她掐着，笑容不变。
苏苏松开手：“哼，你全身上下也就这张脸生得好看，没了这张脸，我才不会喜欢你。”
澹台烬道：“你不愿意看见我的脸，又不忍心毁掉，我有一个办法。”
他抬手变出一条红绸，蒙上苏苏的眼睛。
苏苏眼前是一片温暖的红色，他的脸在红光中模糊不清。
眼睛看不清楚，触觉变得格外敏锐，他的呼出的热气、他粗糙的指节，激得苏苏全身发烫，苏苏按住他的手。
澹台烬以为苏苏不同意，停下手不敢再行动。
苏苏说：“地牢好黑，我好害怕，我恨不得让你杀了我，你为什么不动手？”
苏苏眼前的红绸有些湿润，她又哭了。
澹台烬心痛不已，曾经坚强如铁的苏苏变得如此多愁善感，都是他的错。朦胧的视野，让苏苏回忆起了眼瞎时在地牢冷宫所受的折磨。
几百次轮回中，苏苏的死亡集中于这一时期，使用倾世之玉本就极其损耗身体，再加上澹台烬的故意折磨，苏苏很容易在修炼仙髓中途死去。
“苏苏，对不起……”澹台烬伸手去扯她眼前的红绸，苏苏按下他的手，抱紧他。
“我要杀你，又故意放狠话刺激你，你是不是恨死我了？”苏苏又问。
那些折辱和强迫，使得苏苏多次虚弱而死。澹台烬感觉自己要溺死在血海中了，哽咽着说：“我当时是好恨……对不起……”
苏苏说：“我当时不怎么恨你，隐隐巴望着你能够更坏些，如此一来，我就不会对你太过愧疚，心里能好过些。。”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难怪你当时一直拿话激我。”澹台烬想了想又说，“其实我也没那么恨你，我得到的爱太少了，你的爱总让我不安，担心随时会失去，真的失去后，我反而松了一口气。把你关起来后，我才觉得完完全全得到了你。”
苏苏更用力地抱住澹台烬：“我们今后有很多很多时间，可以把这些爱恨聊清楚，实在是来之不易。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我被命运驱赶着去完成任务，很多事情都没有时间好好想过。”
“嗯，我陪你把这些都想明白、聊清楚”
“你知道我最恨你哪一点吗？”苏苏问。
澹台烬说：“大概知道，我猜和我最恨你的地方是一样的。”
苏苏道：“你最恨我跳城楼？”
“没错，你竟敢当着我的面去死，还说生生世世与我不复相见，我真是恨死你了。我去幽冥川找你，就是想找你算账。在弱水的腐蚀下，很深很深的悲伤才显露出来，后来，我只求再见你一面，其他什么都不在乎了。”
苏苏听完他的话又沉浸在伤感中了，这一世她承受过灭魂钉的苦楚，感受过被仙门审判的绝望，澹台烬吃过的苦，她也能感同身受了，但是在幽冥川寻魂五百年是怎样的痛苦绝望，苏苏还是无法想象。
澹台烬问：“那么，你最恨我的地方，是我以身殉道吗？”
苏苏说：“是啊，上一世的最后，你逼我亲手杀掉你，你有想过我会多痛苦吗？我才不要这么痛苦，所以我回来找你了。”
“苏苏，谢谢你找到我。”澹台烬轻声说完后，头缓缓靠近，轻碰她的额头。
午后阳光照进小屋，两枚神印发出淡淡的金光。
一番缠绵后，苏苏额上的红绸散开，落到澹台烬的眼前，他的视野染上柔和的红光，仿佛是苏苏在发光。
他又看到，夕阳初雪中，苏苏跌跌撞撞地跑向跪冰的他，眼神中的炽热仿佛要将他融化。
记忆中的那双眼睛，跨越五百年的时光与百次轮回，和眼前之人相重合。
澹台烬抱紧苏苏，百次轮回的命定的考验终于如噩梦般燃烬，世界迎来曙光，孤月等来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