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爱与恨1
长泽山中,天池小屋。
黎苏苏抓起一把栗子壳扔向虚空,喊道:“别跟着我,烦死了!”
虚空中,一个黑影闪现,很快消失,顺便把地上的栗子壳打扫干净。
黎苏苏气哄哄推开门,望向远处练功的衡阳宗弟子们,自觉无处可去,又返回屋内,盘腿坐在床上,继续剥栗子壳。
她剥完却也不吃,把炒得金黄色的栗子堆成小山。
这些天,天天吃栗子,她早就吃腻了,可是不剥栗子她又该干什么?不在这里她又该去哪里呢?
她一想就头痛,心里烦的要命,只好剥栗子来打发时间。
好烦啊,胸口堵着一块大石头,呼吸都不顺畅。这一个月来,她看见他烦,看不见他更烦。
最要命的是,她不知道这样的烦躁是从何而来。
世界得救了,她成神了,澹台烬成为善之魔神,一切都达成所愿。
魔宫坍塌后,万年前崩塌的天柱碎片慢慢聚拢,重新组成天柱,上清神域再次开启。
澹台烬飞到上清神域,布置好悯悲道后,回来接苏苏,苏苏躲在衡阳宗避而不见,澹台烬便像狗皮膏药一样死死黏住苏苏不放。
苏苏把最后一个剥好的栗子放在栗子堆顶上,一座栗子山搭好了。
她看向栗子山托腮叹气,澹台烬是魔神,负责转化世间悲苦,她又是个什么神呢?
那日,澹台烬从同悲道出来后,前往上清神域履行神明之职,苏苏到人间匆匆游历一番,人神魔和平共处,四处太平无事,百姓平安喜乐。
神明需庇护人间,可是人间早被仙门治理得井井有条,凭空多出来一个神,哪里都没有用得到她的地方。
她自小以除魔卫道为己任,勤奋练功,一刻不敢松懈,魔神降世后,她回到五百年前拯救世界,更是重任在肩,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一切都结束后,她本该过上幸福悠闲的神仙日子,可是她很烦,一股无名火从心底燃烧,越烧越烈,烧得她整个人坐立不安,特别是看到澹台烬的时候,那股无名火窜上她的额头和眼睛,头脑发烫,眼中冒火,恨不得在澹台烬身上烧出几个窟窿来。
她又有什么资格向澹台烬发火呢?他亲手杀死她,又复活了她,从来都不想真的伤害她。
几百次轮回中,她向澹台烬的心口钉过多少次灭魂钉啊!是确确实实地打算让他去死。
澹台烬依然原谅了她,满腔的爱意从来都不曾改变。仙髓换邪骨是她的任务,降魔峰的审判不是因为仙门是非不分,那是换邪骨沾染的业因,是她的报应。
于情于理她都没有理由去怨恨澹台烬,她只是想一个人静静地待一段时间,调整好心绪后,再与他相见。
可是那个讨厌鬼怎么连这点时间都不给她呢?
即使看不见人,苏苏也能感受到他的气息,他日日夜夜守在这小屋里,与她寸步不离,真真是烦死人了!
苏苏一巴掌把桌上的栗子山推倒,吼道:“栗子我早就吃腻了,我要吃长泽山烤鸡!”
澹台烬正隐匿身形站在她身旁,听到后,无奈地笑了,苏苏的脾气还没闹完啊。这一个月来,苏苏总是提出各种离谱的要求,糖炒栗子不许放糖,辣椒炒栗子不要辣,各式花样炒栗子,让他把种在衡阳宗的两棵栗子树都薅秃了。
长泽山烤鸡是衡阳宗的名菜,要求倒是很简单。但是把烤鸡端上去,苏苏就会说“我叫你走开啊,怎么还跟着我!”,朝他乱发脾气。
若是对她的需求置之不理,她一个人在这里生闷气,澹台烬也放心不下。
苏苏不愿意去上清神域,他就在这里陪她;苏苏说不想看见他,他就隐身。一个月来悉心照料,伏小做低,对她有求必应,还要他怎么样啊!
这样闹下去总归不是办法,澹台烬在她面前显出身形,用哀求的语气说:“苏苏不要闹了,跟我回去好不好?”
苏苏被他吓了一跳,瞪圆了眼睛,像是要重新认识他一样,牢牢盯上几秒,很快又错开目光。
她本以为等上片刻,香喷喷的烤鸡就会自动出现在桌上,就像以往几十次一样。
她不愿意看见他,更不愿意受他的照顾,因此才对他发火。
澹台烬若是受够了,让她一个人静一静不就好了吗?
为什么要说她在闹?她才没有无理取闹,明明都是澹台烬的错!
心口冰冷,冰冷得像是被剑刺中的那一刻,苏苏的声音也冰冷了。
“这里庙小,容不下魔神的大驾,还请魔神移步。”
“苏苏,求你跟我回上清神域吧,红柰果树开花了,我们去看看好不好。”澹台烬放低声音继续哀求。
几百次的轮回,他当然知道苏苏吃软不吃硬,可是这次,无论他如何伏小做低,似乎都无法打动苏苏。
他伤苏苏太深太深了,他忘不了苏苏濒死时绝望的眼神,她飞溅出的血迹像是铁汁一般烙在他的身上,每一次靠近她,身体都会隐隐作痛。
所以他躲进了同悲道里,宁可承受罡风烈火之痛,也不愿意面对她。
是苏苏坚定地选择了他,拼命抓住他的手,再一次将他从黑暗当中救出来。
没有苏苏,他悟不出悯悲道;没有苏苏,就没有他澹台烬。几百次的轮回,早已将二人的命运深深纠缠在一起,他根本想不出没有苏苏他该怎么活。
苏苏打他也好,骂他也罢,他都会欣然接受,用近乎永恒的寿命,去补偿他欠苏苏的一切,唯独受不了苏苏不理他。
“苏苏,求你……”澹台烬半蹲下来,姿态低到不能再低,“你恨我就打我吧,求求你不要不理我……”
苏苏坐在床上,沉默片刻,丹唇轻启:“恨你?我为什么要恨你?你终结了魔神的阴影,为世界带来永恒的光明,我感激你还来不及。”
澹台烬握住她的手,白皙柔软的手是冷的,苏苏任由他握着,半阖着眼眸,依旧不愿意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