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整理
察觉到门外说话声,沈芥眸色微沉,笑意也随之淡了些,他顿了顿,然后将靠枕放到一边,整个人蜷进被窝里。
他想休息一会儿,或者说,他需要休息一会儿,他需要赶紧整理好心绪,赶紧从情绪的牢笼里跳出来,以便于后续计划的顺利开展。
他需要在吴斜这里做一个决定——放弃,或者不放。
其实对于一个丧心病狂的疯子来说,放手不放手听起来都太可笑,可是沈芥不得不承认,他确实不想杀吴斜。
以他尚未磨灭,仅剩一丁点的良心来说,他觉得自己应该放过吴斜,是他一手造成了吴斜这些年的悲剧和痛苦,哪怕他毫无悔过之心,也该在结局时分还给吴斜一个光明些的未来,一个没有他的未来。
当然,在这之前,该利用还是得利用,毕竟他就是这样卑劣的人,不是吗?
沈木以为门外那些人会进来,但是没有,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远,沈木悄悄松了口气,心说吴斜这家伙还是有点了解他老板的,他若是真的进来,这件事才真算没完。
沈芥躺了一下午,临近傍晚时,护士送来了个精致的保温盒,是吴斜送来的,沈木打开看了看,挺有营养的汤,闻着挺不错,但是卖相不大好。
沈木犹豫了一下,还是拿了进来,刚将保温盒放在床头,沈芥就醒了,这半个下午,他自顾自琢磨了会儿,剩下的时间都在睡觉。
“什么时候了?”,沈芥将被子巴拉开,露出那张因缺氧而微红的脸庞,明明刚睡醒,那双眼睛却异常清明,清明中又带着莫名的妖异,沈木一看,就知道他已经‘走出来了’。
一个口口声声说着想死的人,一次又一次的从地狱里爬出来,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根本不想死,另一种,是他还不能死。
沈芥不能死,既然已经因为报仇耗费了那么多年,再多点也没关系,反正他也活不久了。世界上对病患病情最清楚的,除了主治医生,就只有病患自己。
沈木看着‘恢复正常’的沈芥,没由来的心底酸涩,他的正常是好还是坏呢,沈木不清楚。
但至少在这段时间里,沈芥绝不会再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他会计算着,在他计划完成前,他一定不会死。
“天快黑了,老板,要不要吃点东西?”
沈芥在床上伸了个懒腰,然后磨蹭着撑起身子,倚在床头,语气是以往惯有的含笑慵懒:“不饿,先说正事。”
沈木撇撇嘴,营养液一打就是几天,这几天他连水都不怎么喝,虽然不吃不喝也没什么关系,但到底还是不如吃些东西的好。
沈芥无视沈木的怨气,他清了清嗓子,道:“你去汪家,把张家和张家古楼的全部资料拿出来。”
闻言,沈木指着床头鼓鼓囊囊的包,道:“拿出来了。”
沈木早知道沈芥需要这些东西,所以去的时候,把需要的不需要的,能拿的不能拿的,都拿出来了。一部分放进了包里拿了过来,其他的都藏在安全的地方。
沈芥挑眉,点了点头,继续道:“这两天你去找一下张启灵,还是上次交易的事情,我需要你‘看清楚’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又或者说,他对那个分支的人到底了解多少。”
说着,沈芥顿了顿,忽然想起沈木能力的致命缺点,就又补充道:“知道个大概就行,不用很详细。”
沈木点点头,“老板想从他找突破点?可是涉及张家,他未必会告诉我们。”
沈芥轻笑,涉及张家他未必会说,涉及吴斜就不一定了:“按我说的做,还有,这段时间多和吴斜接触接触,我需要知道他心底所有的秘密,记住,是所有。”
“所有?包括……老板你的吗?”
“对。”
其实有时候沈芥还挺羡慕沈木的,那么厉害的能力,若是给他,他早就报完仇了。
或许,他还能知道吴斜心里,对他到底是怎样的想法,除了‘急不可耐’,还有什么呢?
还有他最感到困惑的,吴斜真的不恨自己吗?既然不恨,他又为什么执着于将自己留在身边,他既然不恨,又为什么要继续他的精神折辱法?
想着想着,沈芥忽然呼吸一窒,他狠狠闭了闭眼,他警告自己别再想了,越想,陷得越深,就越摆脱不了对这个人的执着。
“我需要知道他的弱点,他最想要的东西,还有,他到底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沈芥对沈木说着,也在对自己说着,他需要利用吴斜,而不是再一次陷进去,他要适可而止。
“至于张启灵,你尽快去问他,别让他发现你的能力。”
“好的,老板。”
沈芥当然想直接从张启灵身上找突破点,但据他所知,张启灵虽然是族长,可他当族长时,张家已经是强弩之末,他是被推上那个位置的,一个替罪羊羔,还真不一定有汪家内部的资料可靠。
做计划,自然要万无一失才好,多设几个备选项,并不费什么功夫。况且吴斜这个突破点虽然有点费时,但却是最好利用的。
沈芥微微眯起眼,唇边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沈木看了看,暗暗在心里点头,对味儿了,这才是他最习惯的表情——平等的蔑视所有能喘气儿的东西。
沈芥还是没吃饭,沈木劝不动,也就没再说。
夜幕降临,凉意逐渐升腾,白日里喧嚣的医院逐渐安静下来,冷风渐起,沈木下楼吃了点东西,回来时正巧看到吴斜和张启灵站在医院走廊里。
沈木现在看见吴斜就哪哪不对劲,大概是手痒,又或许是脚痒,反正想打人,非常想打人。
沈木站在不远处看了会,忍了忍,觉得他老板的脾气是越来越好了,或者说对吴斜的底线是越来越低,他都那样说了,老板居然不想着让自己打他一顿泄愤,实在让人不爽。
大约是沈木的眼神太过热切,还没盯多久,就被张启灵发现了。
沈木毫无被抓包的自觉,他朝张启灵翻了个惊天大白眼,然后走近前去,“来这里干什么?”
“他怎么样了?”,吴斜忽视他的恶意,直问道:“他没事吧?”
沈木用他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盯着吴斜,“你说那些话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的身体,有没有想过现在要舔着脸来问我?”
这话真是毫不客气,若是换个人,大概已经被招呼上了,毕竟吴斜现在的脾气可真不算好,吴斜哑然片刻,抬脚往病房走去。
沈木想拦,但想了想,又没拦,他老板既然要利用吴斜,自然不能任由这个矛盾加大,不然可不好利用。
沈芥有沈芥的打算,他知道吴斜会回来,也就一定会有应付办法,沈木想着,也就不再担心。
这时,沈木忽然想起来自己身边还站个人,哦,是张启灵,想到沈芥给他的任务,他扭头看向张启灵,“谈谈?”
说完,沈木就抬脚往一边消防通道内走去,张启灵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