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平衡
苍天可鉴,在跨进这扇门前,吴斜从没有想过沈芥和沈木之间的关系,会如此‘亲密’。
他和绝大多数人一样,以为像沈芥这样不择手段,心狠手辣的人,即便有几个信得过的手下,也不至于彼此交付真心。
哪怕知道沈芥早已将所有的隐私和秘密,都毫无保留地告知了沈木,他私心里也并没有真正将沈木当作对手,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亲眼所见,亲耳所听——
或许心思肮脏的人看什么都不干净,吴斜下意识就以为他们的交谈不清白。
清白又怎会动手动脚,沈芥那只手都伸进沈木怀里了!
他们毫不避讳,旁若无人。
“你们在干什么!”
一直被刻意压制,迟迟不得释放的情绪,随着眼前的情景陡然爆发。
滔天怒焰即将烧尽吴斜的全部理智,戾气蕴在眸底,一股令人心惊的冷意逐渐蔓延至每个人的心头。
胖子被吴斜那阴冷的声音吓了一跳,也顾不得和云彩互诉衷肠,连忙上前扒拉吴斜,“天真,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怎么了?”,边说,边急切地想透过门缝,看清室内的情况。
病床边,沈芥僵直了动作,一动也没动,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但随之而来的,便是可以称之为冷漠的淡然。
沈木歪头睨了吴斜一眼,颇为牙疼的啧了一声,虽然但是,这家伙是不是脑子被猪拱了,怎么蠢得跟没开化的驴似的。
吴斜没有被胖子扒拉开来,在说出那句话后,他就长腿一迈快步走近前去,一把推开沈木,然后半掐着沈芥的脖颈,脸色发狠,表情危险地看着他。
两两对视,吴斜冷笑一声:“身上还不少伤呢,就这么急不可耐,嗯?我一个满足不了你,还是你想”
“啪!”
响亮的巴掌声响彻整间病房内,把咬牙切齿正构想着怎么杀吴斜的沈木,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汪纭,以及还没到现在还没进入状态的胖子,都震惊的直愣愣呆在原地。
微红发抖的手,伴随一道颇具数学美感的鲜红色抛物线落回病床上,方才被沈木好生注意着的针头,在极强的冲击力下横向划破皮肤,与青白的皮肉一同飞起,落下。
沈木脸色一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片血迹,脚步试探性挪动,眼看着就要过来了,却在触及到沈芥的眼睛之际,忽然顿住脚步,不再向前。
沈芥头脑发胀,胸脯不断起伏,他眼前发黑,却依旧维持着表面平和,他甚至抬起微微颤抖着的手,让手背上的血液流进手心,然后轻声笑了,“呵。”
他是这样想自己的。
吴斜是这样看他沈芥的。
果然,唱戏的人在戏外,看戏的人在戏里。他总以为自己能掌控这个人,他总以为自己能以旁观者的角度看着吴斜,却从来不知道,在他因为这个人一而再,再而三突破自己的底线时,他就已经陷进去了。
是不是执念太深,以至于得知‘真相’时,忽然感到心痛如绞,甚至痛到不能呼吸。
在吴斜心里,他到底是个怎样的形象呢,心狠手辣,无情无义,还有,随便……
他是这样看自己的,沈芥咬牙自虐般一遍遍在心底这样重复着——吴斜是这样想他的。
随便么……任何人都能这样想,可是他不能。
哪怕说他阴险毒辣,说他卑鄙无耻,说他丧心病狂,也不能说他……急不可耐?呵……
果然还是该杀了他,这样,他才不会说出让人不舒服的话来。
吴斜被打偏了头,耳边嗡嗡作响,他僵硬地转过头,嘴角残挂着一丝红色,与脸颊一般红艳。
吴斜看着沈芥,好像忽然从噩梦里惊醒,回想自己方才的言语,一时惶恐至极,他想解释,却无从解释,连发声都艰涩困难,他只能手忙脚乱地去拉沈芥的手。
沈芥攥了满手粘腻,余光瞥见吴斜伸过来的胳膊,直接狠狠推开吴斜,他指着门口,语气发寒:“滚!别让我看见你,吴斜,别再让我看见你!”
沈芥瞪着他,眼底一闪而过的不仅仅是愤怒,还有一种诡异的平静与无力,他看着眼前这张脸,用眼睛一遍遍描摹着,他试图在心底寻找一种平衡,一种能让自己不再执着的平衡。
他放任自己执着了十几年,仇恨交叠,有时候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执着,或许他也曾迫切地想从地狱里走出来看一看,那冰冷的,充斥着暴戾,仇恨,偏执,血腥气的地方,确实没有干干净净的阳光下让人舒心。
可是不行啊,地狱里的锁链将他缠绕得太紧,太牢固,他已经被完全融入,他已经完全是一个合格优秀的怪物,执意触摸阳光,不仅会伤了光,也会伤了自己。
是不是该放手了呢。
沈芥不知道,他偏头不再去看那张脸,他紧紧闭上双眼,他警告自己,适可而止。
合格优秀的纵横家,总会在最恰当的时候适可而止,哪怕是血亲,哪怕是挚爱,哪怕是算计十几年,也还是得不到的执念。
眼看着吴斜依旧毫没眼色的傻站在原地不动弹,沈木两步上前,直接架起吴斜,团吧团吧将人扔了出去。
然后暗搓搓对着门呸了句脏话,小声骂了几句,这才转身帮沈芥处理伤口,止血本不算什么大工程,奈何重伤过后,沈芥的凝血系统受到严重损伤,简单止血并不管用。
废了好一会功夫才处理好伤口,沈木松了口气,刚准备说话,忽然想起来屋里还有俩人,他烦躁地扭头一看,胖子将云彩挡在身后,两人站在不远处,正满脸复杂地看着沈芥。
“你们怎么还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