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交易
沈木察觉到他的不对劲，脸色霎时一变，连忙站起身遮挡住沈芥的视线，又急忙想转移他的注意力，奈何吴斜不在，他只能蹙眉麻木地‘推销’着手里的汤。
沈芥的视线依旧直愣愣地往张启灵所在的地方望着，在他自己也没发觉到的时候，他已然屏息了好半晌，脸色因缺氧而泛红，他却没有松懈的意思。
沈芥就那样半撑着身子，呆呆地望着某个方向，眼底沉着不知名的巨浪，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概只要吴斜不在，沈芥的注意力就能轻易被任何人任何物牵引走。
他看向张启灵的眼神，陌生又惶恐，陌生得像是三年来两人所见的第一面，惶恐得像是看到了什么深夜青鬼，令他惊骇又畏惧。
或许畏惧这个词不该放在沈芥身上，毕竟像他这样的人，只有别人怕他的份，绝无他怕别人的份。
沈木说的口干舌燥，还是没引来沈芥一丝的注意，他终于有点慌了，于是放下手中的保温桶，侧身将凳子拉过来，坐在沈芥面前，正对着沈芥的脸。
沈木抿唇看着着沈芥，然后伸手轻轻遮挡住他的眼睛，声音很缓很柔，带着强大的安抚性：“沈芥，醒醒，沈芥”
沈芥早在沈木的手放过来时就‘醒’了，但他并没有说话，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动作，然后轻轻眨眼着双眼，长睫在沈木的手心扫动着。
过了一会，沈芥才缓缓偏头躲开沈木，沈木见状，刚想松口气，却见沈芥自嘲般地哼笑一声，仰面躺在洁白的被褥里，眼神空洞。
沈木哑然片刻，满腔话语，最后只剩下了句:“老板，我回来了。”
沈芥凝视着天花板，“阿木我有点冷。”
他有点冷，好像是手冷，也好像是心，或许哪里都很冷。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沈芥有些无力地闭上双眼。其实他不是冷，只是有点累。
沈芥觉得自己好像病了，他曾无数次从鬼门关口往返人间，却从没有像这次一样感到痛苦。他该怎么办呢，那些所有的真相，那些所有的阴差阳错，他该怎么办？
沈芥不知道。
或许他应该报仇。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身上没力气，一点力气也提不起来，他不想动，在某些瞬间，他甚至在想那些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报仇不报仇有什么意思呢。
其实像他这样被张家人利用的普通人，应该有很多很多，只不过因为他命大没死，只不过因为他比那些人‘幸运’一点点，只不过他‘成功’地被榨干了所有价值，而已。
家人死了就死了，他活着就活着，反正都会死，或许是今天，或许是明天，有什么意思。
没意思。
好没意思，一切都好没意思。
沈芥这样想着，然后在下一瞬间又全盘否定了那个想法。
看来他是真的病了，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
他沈芥哪怕是天塌了，也会是第一个站起来顶住天的人，他怎么可以有那样的想法呢。
他应该站起来，去找到真正的幕后真凶，然后杀了他。当然，这真凶自然也包括他自己，他会为此赎罪，他会以最令人泄愤的方式为那些罪恶赎罪。
沈木沉默着帮沈芥拽了拽被子盖好，然后坐在床边，一面挡住沈芥的视线，一面扭头，脸色复杂地看着张启灵。
张启灵依旧不善做什么表情，接收到沈木的视线，张启灵只是沉默着，其实从沈木问他那些问题后，他就对沈芥的事情有所怀疑了，方才沈芥的神情更能印证他的想法——那些人不仅对家族内的人狠，对外界普通人更狠。
以人为棋，确实是他们的行事风格。
于是张启灵顿了顿，在沈木的迟疑的目光下，站起身，转身准备出门，毕竟沈芥似乎不大能看见他。然而他刚走到门边，就听到沈芥说：“站住。”
这句话是给谁说已经很显然了，只是他为什么会拦张启灵，沈木不明白，他尝试着去代入沈芥，却发现自己如果不去‘看’不去‘听’的话，还是很难知道他在想什么。
也是，如果没有那特殊能力，他早被沈芥忽悠的团团转了，哪里还能知道他内心真正的想法呢。
在沈木满心自我怀疑时，沈芥猛地坐起了身，他微眯起眼看着张启灵，然后轻轻攥住了沈木的手腕。
沈木被冷的一个激灵，他抬眸看向沈芥，却发现沈芥没有看他，反而与张启灵无声对视着。
张启灵不清楚沈芥为什么喊住他，却又不说话，等了一会，沈芥还是不吭声，张启灵蹙了蹙眉。在他偏离沈芥的视线，抬脚准备出门时，沈芥才幽幽道：“我们做个交易。”
张启灵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沈芥继续道：“把张家那个派系的所有人员信息给我，我就放过吴斜，不然，我就拉着他一起死，你知道我做得出来。”
这下沈木更加迷惑了，他刚和吴斜商量完针对沈芥病情的‘治疗方案’，怎么他忽然就要‘放过’吴斜了？
沈木暗暗咬牙，心急不已，他试图在沈芥没注意到的时候‘听听’他到底在想什么，却再次被沈芥抓包，沈木被掐地倒抽一口凉气，却还是极力维持住了自己的面部表情。
张启灵站在原地并没有回应沈芥，沈芥也不急，他歪头假装思索了一下，然后道：“这样吧，给你半个月的时间想，半月后再给我答案，也不迟。”
沈芥话音一落，张启灵就开门离开了。
张启灵一走，沈木就龇牙咧嘴地将沈芥的手从自己身上拔下来，然后撤离半步，“老板，你不是被喂了药了吗，我没猜错的话那药效还没散吧，怎么还那么大力气。”
眼见张启灵离开，沈芥也松了脊背，并不似方才紧绷，他看着手腕被沈木捏红的地方，语气很轻，“我记得我们约定过，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随便对我用你那烦人的能力。”
说着，沈芥抬眸直视沈木：“你看到了，对不对？”
沈木脸色一僵，即使知道这只是沈芥的试探，他也没有想着隐瞒，于是他收回揉腰的手，默默点头。
沈芥闻言，像是被什么击垮了一样，瞬间身体一软直栽向地面，眼看就要掉下床，沈木手忙脚乱地上前接住他。
沈芥半靠在沈木怀里，闷笑几声，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还有一些沈木也说不清楚的意思。
沈木想不清楚，沈芥也不用他想清楚，沈芥一拳锤向沈木的肚子，大约是因为方才那一掐，把他身上的力气都用了个差不多，所以锤在身上一点也不疼，但沈木还是配合地痛呼了一声。
沈芥翻了个白眼，一胳膊把他推开，然后抱起枕头往床边一靠，沈木哀嚎了一阵子，见沈芥不理他，也就收了声。
沈木一收声，就听沈芥道：“我的刀呢，你看到了吗？”
“没有，不过我这有枪。”，沈木将衣领敞开，示意沈芥看自己腰间别着的改装枪，然后问道：“老板想要吗？”
“给我。”，说着沈芥就微微侧身扯开沈木的衣角，伸手去拿枪。
“你们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