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归人
耳边嘈杂声渐渐消失，整个人都轻飘飘的，沈芥缓缓睁开眼睛，眼前是刺眼的白光，远处逆光走来一个人，他抬脚往前走去
“滴——”
病房内，心电图机刺耳的长滴声让所有医生心头一颤，连忙进行最后的抢救措施。
奈何病人的伤是在心脏附近，不能用除颤仪，一通忙活下来，刺耳的机器声依旧没有停下的趋势。
病床边一群医生面面相觑，他们都是很有经验的老医生了，更知急救时间有限，根本容不得他们多想，于是连忙招呼助手出去喊病人家属：“病人求生意识薄弱，带家属进来试试吧。”
说完，三两医生长叹一声，其实到这一地步，已经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正常情况下医院不可能轻易让家属进抢救室。
但抢救时间极其紧急，病人如今情况，八成已经没救了，如果能由家属唤醒一点求生意识再好不过，如果不能
几位有经验的医生都默默准备着抢救所需用品，哪怕还有一丝希望，他们也不会放弃，治病救人是他们的职责与毕生理想。
吴斜穿好防护服进来时，见到沈芥脸色青白，毫无血色地躺在床上，浑身插满了输血管子，胸前更是一片血红。
吴斜脚下一软，眼眶瞬间变得通红，手忙脚乱地跑到病床前：“沈芥沈芥！”
一旁的医生连忙拉住他：“家属，这位家属，请您冷静，病人如今没有求生意识，请您在我们抢救过程中尽量能唤醒他的一丝意识，哪怕只有一丝，我们也会竭尽全力。”
另一位医生也接话道：“时间紧急，请您配合我们救助病人。”
“我我知道。”，吴斜尽量让自己清醒一点，他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沈芥，毫无意识，实实在在任人宰割的模样，吴斜只觉心脏像是被剜了一刀，痛入骨髓。
方才见过吴斜的小助手见此，觉得果真人类在生死面前是如此脆弱，这位老板刚才还凶神恶煞的样子，见到病人就慌了神了，哪里还有方才的架势。
助手暗自感叹着，默默搀扶着吴斜站在病床一边，边看手术边听吴斜喊着病人的名字。
沈芥？这个名字真好听，小助手之前没注意的病人名字，如今又特意瞟了眼病例单子，原来是这个‘芥’，只是不知是余舟一芥中的芥，还是芥子中的芥。
沈芥正缓步向前走着，忽然，一道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从遥远的天际传来。
沈芥停下脚步，朝天空望了望，他觉得这道声音好熟悉，好亲近，可就是想不起来是谁。
是谁？沈芥眨了眨眼，忽然垂头看向自己的双手，他又是谁？他怎么想不起来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沈芥环顾四周，只看得见一片苍茫的白色，这是哪里，他是谁，他怎么在这里？
天边不断传来那熟悉的声音，他一句也听不清，他又看向正前方逆着光的人影，心里有道声音说让他赶紧过去，可是又不知道为什么要过去。
过去做什么，他为什么要过去，那个人是谁，他又是谁？
于是沈芥皱了皱眉，往后退了一步，又退一步，逆光的人影依旧站在那里，随着沈芥退后，那人影看起来忽然急切起来，他朝沈芥招手，不断挥舞着胳膊，他在喊沈芥过去。
——快过来，只要过来了，一切都会好的，一切都会。
可是沈芥不知道他想说什么，退了两步后就站在原地，一面盯着人影，一面听着天边的声响，他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可是怎么想也想不起来，索性就坐下，垂头慢慢地想。
病床边，见长鸣的心电图机终于恢复，即使微弱无比，但总归是有希望了，医生们都松了口气，叮嘱吴斜继续喊。
吴斜拂开搀扶他的小护士，往病床前凑了凑，从间隙里看着沈芥。
“沈芥，快醒醒，我已经找到回洛这个村子了，虽然它现在已经不叫回洛，但那片红松林还在，我们回去看看好不好？”
吴斜的话最开始还算正常，慢慢就开始变了味道，到最后，每每他一开口，连拿刀最稳的医生都有点想抖。
“沈芥，你不是要杀我吗，你快醒醒。”
“沈芥，你要是敢死，我就把那片红松林烧了，你也不想你家人死了也被打扰吧。”
“沈芥，你答应过我的”
一旁给医生递刀的护士不时咽着唾沫，越听越觉得这位老板简直是恶贯满盈，无恶不作。
不仅要放火烧山，还威胁那快要死了的病人，说什么他欠他的，简直离谱。
主刀医生也觉得吴斜脑子好像不大正常，正想着一会建议他去看看精神科，就见一旁机器提示，病人生理参数已经回升，当即就将吴斜的事忘到九霄云外，专注抢救。
沈芥盘坐在地，沉默地听着吴斜的声音，他想起来了，吴斜吴斜，那是吴斜，他在喊自己。
沈芥渐渐酸了眼眶，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很想哭，但半天也流不出眼泪，于是他站起身，四处找寻吴斜的身影。
他想找到吴斜，然后紧紧地抱住他，那样温暖的人，不论是怀抱还是性格都能让人贪恋不已。
他有点冷，他感觉自己好像刚从冰天雪地里出来，从头到脚都是冰的，他想见见太阳，温暖的太阳。
于是渐渐的，他听见了耳边嘈杂的说话声，时有时无，手脚也不是那么冰冷了，他像是躺在云里，舒服的很，于是在这舒服的云朵上，他渐渐想起了一切。
‘小芥儿’
‘师父’
‘姐姐’
‘救我’
‘是你！是你！’
‘’
——
icu病房内。
昨天抢救及时，沈芥已经脱离危险，但医生还是担心，于是就将沈芥放进了icu，icu限制家属探视时间，吴斜也才刚刚进来。
病床边，一身防护服的吴斜正拿着热毛巾给沈芥擦手脚，就见一个护士慌慌忙忙地推门进来：“您好，外面有人想见您，很着急，说说什么小哥出来了？我”
护士还没说完，正给沈芥擦身子的吴斜就蹭的站了起来，凳子腿和地面相互摩擦，发出一声尖锐的声响。
“你说什么！？”，吴斜扭头看向那小护士。
但小护士也解释不清楚，只顾着摆手道歉，吴斜在原地犹豫了一会，最后沉沉看了眼沈芥，转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