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不放
吴斜的声音很轻，但却异常执拗，他半垂下眼皮，遮挡住了暴动翻滚的暗红色。
解语花朝身后摆了摆手，跟随来的伙计悄声退下，解语花往前走几步，视线落到满墙的刑具上，脸色微沉。
“吴斜，他会杀了你。”
吴斜那样对待他，以沈芥有仇必报的性格，解语花不信他会就这样算了。
杀？吴斜轻笑出声，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情难自禁，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低，肩膀都抖动的厉害。
解语花蹙眉看着他，眼底满是担忧与疑惑。
被吴斜发现是迟早的事，他知道自己瞒不过很久，只是这也太快了些。
伙计没打扫干净是一回事，在吴斜的敏锐和疑心下，他自己也不能保证能瞒多久，无非一切暂缓，还要时刻注意不被吴斜发现。
其中最关键的一点是他想试试，他想看看沈芥在吴斜心里到底重要到什么程度。
一个不稳定性与威胁性皆高于临界值的人，他究竟有什么魔力让吴斜爱上他？
他凭什么？凭那张比女人还美的脸吗？解语花不懂。
“你笑什么？”
吴斜渐渐停下笑声，他收回嘴角的弧度，轻飘飘地抬手将墙角处的白色药丸拿过来，他没有抬头，也没有看到解语花那变来变去的脸色。
吴斜站起身，垂眸看着手中的药丸，然后轻轻一掰，内里微微发黄的颜色，让吴斜凝起的眉终于松开了些。
是他换过的药，沈芥来过这里，由解语花的表现来看，沈芥最后是在这里被他发现的。
他没死。
吴斜终于松了一口长气。
没死就好。没死就好。
吴斜转身看着解语花，与解语花对视半刻，终是柔了眼底的神色：“小花，如果有一天黑眼镜死了，你会不会拼命想办法救他？”
这话让解语花联想到了不太好的事，他皱着眉，垂眸略微思索了一下，然后道：“这不一样，他跟沈芥不一样。”
“黑眼镜之于你，和沈芥之于我一样，我和他，早就纠缠不清了。”，吴斜说着，宛若咀嚼着一枚又酸又涩还苦辣苦辣的糖，明知道难吃到了极致，他还是不想放手。
凭什么放手呢？他欠了他那么多，凭什么要他放手？他不放，死也不放！
解语花觉察出他话中的意思，苦口婆心地劝他：“吴斜，你到底明不明白，他会杀了你，他真的会。”
吴斜挑了挑眉，眼底微暗：“那又怎样？这些年，他没了半条命，我也没了半条命，我们俩合起来，才算完整。”
疯子和疯子就该在一起，哪怕相互啃噬相互折磨，也合该是一对的。
解语花被他气的两眼一黑，几乎要破口大骂，忍了忍，还是忍住了。他胸口起伏了好一会，脑袋一蒙，直接冷声质问道：“那张启灵呢？张启灵和他，你选谁？”
刚说完解语花就沉默了，真是被吴斜给气糊涂了，怎么提起张启灵那个家伙了，吴斜不会多想吧？
解语花闭上嘴，略有些局促地看着吴斜。
吴斜倒没有表现得有什么异样，只是悄悄捏紧了指尖的药丸，“小哥知道。”
解语花微微瞪大眸子：“什么？”
吴斜苦笑着，用一种最无所谓的语气道：“我的心思，大概也就沈芥一人不懂了。”
“……我明白了。”，解语花闭了闭眼，气的心疼。
张启灵的事也劝不住吴斜了，哪怕张启灵是因为沈芥才消失的。
吴斜的固执是可预见的，早在得知事实‘真相’，吴斜也不愿意杀死沈芥时，解语花就有所预感，只是实实在在这么一听，真是让他忍不住砍人。
吴斜见自己真把人气狠了，又踯躅着说了句：“放心吧，他死之前，我死不了。”
二人沉默了一会，吴斜就开始着急了，他想见沈芥，看到那间血染的屋子和地上滚落的药丸，他就焦心的紧，沈芥为什么吃药？难道又犯病了？他伤的重吗？是不是汪老板跟他说了什么？
解语花见比，不爽地哼了一声，转身向外走去：“吴斜，一个废人，总比一个炸弹好管。”
“我会考虑，你别担心了，之后好好养病，想办法治治黑眼镜的眼。”
——
医院。
急救室外。
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捏着手中夹板，夹板上夹着病危通知单，脸色微白地盯着眼前的男人。
男人一身冷意，明明长了一张书生气十足的脸，浑身却萦绕着一层厚重的压迫感，让他几乎喘不上气。
“你说什么？”
吴斜脸色难看地看向医生手中的单子。
医生吓得心尖一颤，结结巴巴道：“我…我说，病人情况不太好，你…你们谁是病人家属，这是病危通知书，需…需要签署……”
吴斜一把夺过医生手中的单子，医生吓得腿一软，以为他要打自己，往后一退，哐当一下撞上急救室门。
这是家就近找的医院，医疗技术有待商榷，因为沈芥身上有很多枪伤，找医院时解语花还费了点精力，但到底不及京城的医院好。
解语花从吴斜手里拿过单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上前一步朝那医生歉意笑笑：
“这位老板太担心了，你别介意，我们都是他的家属，单子的事情我们知道了，请你们尽全力治疗。”
单子的事他们知道了，但却没有签署的意思，医生看了眼他们，联想到急救室的病人，以及院长火急火燎地找过来特意安排的急救事宜，他心下了然。
这些人绝不是普通人，至少连他们院长都不敢得罪，怪不得要封锁消息。
这么一想，医生更加谨慎，他咽了口唾沫，脸色郑重：“你们放心！我们一定竭尽全力！”
沈芥身上中了十几处枪伤，大多数位置都很巧妙，如果没有心口边那颗子弹，兴许连重伤都不算。加上他失血过多，送来时已经严重休克，这让急救医生万分头疼。
最后在得知病人的病史和用药后，年迈的老教授医生差点没给这位糟蹋自己身体的病人跪了。
什么药也敢乱吃？
到现在没死都算他命硬。
幸好中枪时没有吃他之前的药，不然身体机能被迫反向调动，这会儿坟头都该挑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