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本来算好时间到办公室的,和凌瀚一耽搁,钟荩是最后一个到办公室的。与她面对面坐着的同事今天要开庭,桌上堆着两本厚厚的卷宗,另一位资历深的同事做他助手。牧涛爱安排以老带新,这样,新人在法庭上不会太怯场。
门面一般的茶餐厅,包间里装饰得极其奢华。随意插在花瓶里的是蓝色妖姬,桌面是名贵大理石,餐桌餐椅都是缕花雕刻的红木。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庭审在孩子哇哇大哭中结束,闻者无不耸然动容。
她低头一看,是张类似申请报告的复印件,上面的字迹有些模糊了,看日期是二十四年前的,大概意思是,刘玉慧之案没有追查的意义,申请结案。申请人是……汤志为。
“刘玉慧是?”钟荩问。
“他……申请终结案件,不再调查?”这不合常理呀,妻子被害,男人不想揪出凶手报仇吗?
钟荩都有点懵了,但她不好拒绝,只得跟着过去。
“汤志为的前妻。他当时是刑警大队的大队长。”
同事功课做得好,诉讼时,理据清晰分明,语句不紧不慢,却字字逼人。可惜钟荩却一再走神,那张复印纸在脑中盘踞不去。牧涛没有说明,但她听得出来,当年,汤志为等于是阻止调查这件案子,强行结案。这样做的目的是他想保护谁还是刻意遮掩什么?
和案件无关,任法官请钟荩吃午饭。
“怎么适合我了?”钟荩笑问。
“客人已经等你一会了。”服务小姐轻叩下门,里面传来一个柔美的声音,“请进!”
妈妈是植物人,爸爸成了罪犯,四岁的孩子怎么办?法律也许可以惩恶扬善,却不见得能回答这些。
任法官笑笑,“不是什么恶人,是我的朋友,一直想见见你,我想你也很想见见她。”
她还是去了法院。
父母无从选择,当命运对我们露出狰狞的面目,我们唯有回以无奈的轻叹。
钟荩倒吸一口冷气,两人没有再交谈下去。
“一个月就结案?”这根本就是想草草了事。钟荩拍拍额头,想不明白了。
钟荩闪了闪神,牧涛力排众议,把戚博远案子交给她,同事们心中都有点不满。
钟荩下台阶时,脚步有点浮。
钟荩站在门外,冷不丁生出这样一番感受。
“女检察官出面声讨男人,更得人心。”
背后倏地发冷,钟荩抱住了双臂。
“一个月。”
“有挑战的、争议些的……”
有人从后面轻轻拍了下她的肩,她回头,是戚博远案庭审时的书记员。
“其实这案子非常适合你。”同事拍拍卷宗,“家暴案,老公常年虐妻,朋友、家人都劝,为了孩子忍忍吧,结果,这一次失手,妻子被打成了植物人。”
牧涛并没有多说,从公文包中拿出一张纸放在她面前。
“马上就走。”
钟荩轻轻点头,心中是排山倒海般的感慨。就是明天是世界未日,她也没什么可怕的,她有凌瀚。
牧涛深深看她一眼,“宁城人爱讲一句谚语:牵动荷花带动藕。”
车开出小区,他说道:“钟荩,小屋我续租了。那边房子大,你和阿姨都可以搬过去住。”
任法官很懂她,从在戚博远电脑里初见这张面容,她就很想面对面见到本人。付燕看上去比照片上要端庄、贵气,妆容精致得无可挑剔,绝对配得上“厅长夫人”这样的称呼。
“如果连自己都放弃自己,那证明别人对你的决定就是正确的。”牧涛严厉地看着她。
同事没说完,牧涛进来了,“怎么还没去法院?”
“是的!可能当时实在无从调查。”
钟荩不解地皱着眉头。
“一会,你也去法院听听。”牧涛说道。
任法官把她带到一家幽雅的茶餐厅,“沿着走廊往里走,最后一间,叫藕香轩。我不进去了。”
钟荩没见过汤志为,她觉得付燕要是与戚博远站在一块,不管是哪个年岁,都是一对璧人。
门一点点打开,餐桌后温婉娴雅的女子扬起一脸的笑,“钟检察官,幸会了!”
家暴案对公众开放,法庭里坐满了人,她在最后找了个位置。
“领导同意了!”
“那什么案子适合你?”
“这个日期与案发那天隔了几日?”钟荩指指复印纸。
“我觉得有隐情!”
钟荩苦笑,“我还有什么必要过去!”戚博远案子结束,她将继续做文职。
“我看着像钟检,正好,不用打电话了,任法官找你。”
甜美的服务小姐热情地为她引路。
钟荩震愕地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