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 章 君子之辩
“德枢兄所言是也。”孔明起身环顾众人道：“儒有君子小人之别，君子之儒，忠君爱国，守正恶邪，是也尽人臣之事，主上有错，则劝其主，民有危机则顾其民，是也汉堂之上，丁管撞柱，兖州之时，边让赴死。
“若夫小人之儒，惟务雕虫，专工翰墨，青春作赋，皓首穷经，笔下虽有千言，胸中实无一策，且如扬雄，以文章事莽，不免投阁而死，此乃小人之儒也。
“更有甚者，恃强凌弱，望风骑墙，世受皇恩而不思报效，侍奉其主却极近谄媚，稍有兵事，便举家搬迁，于朝内夸夸其谈，于民间大肆收刮，悠悠苍天，朗朗乾坤，此辈比一匹夫尚且不如，却亦是儒也。”
程德枢怒指孔明道：“孔明，你…你…你怎敢如此。”
孔明道：“亮随意一语，德枢兄勿怪，切勿对号入座。”
江东众人，各怀心事，是也，半晌无人答话，孔明又道：“今亮公务在身，诸位即做不得主，亮在此已无意义，即去找吴侯去了。”说罢起身即欲离开。
我环顾众人道：“孔明平日便是如此，诸公勿怪，只是纳粮一事，还有赖诸公。”
张昭起身道：“文人之间，口舌之辩，倒是无妨，至于粮税之事，明日吴侯堂前，再做分辩。奉先兄，劳苦功高，即来我建业，理应好好款待才是，不知现住何处。”
孔明道：“江南烟花柳巷，甚是繁华，我二人尚有白银几许，不劳张公费心。”言毕，转头离开。
我面向江东众人，一一拱手，江东诸辈窃窃私语，多是谩骂孔明之语，我也来不及多说什么，快步追上孔明，问道：
“先生这是何意，我等此来还未办成半分大事，先生即把他们大骂一顿，如此一来，以后行事，岂不更加艰难。”
孔明笑道：“昔日孙策残忍好杀，屠戮者众，然今日其亲友皆坐于堂内，吾此为对行事大有助益。”
“一则，孙仲谋不在乎区区米粮，其怕我引江东士族归汉，故而可使仲谋放松警惕，二则，江东士族，生性如此，你若循规蹈矩。他就认你软弱可欺，则凡事诸多掣肘，这第三即是周公瑾不日即归，不可丢了脸面，让人耻笑。”
孔明说完哈哈大笑，又道：“奉先兄，若非有兄在侧，亮安敢如此啊！”
突然一道惊雷乍现，天空瞬时阴云密布，我道：“让你吹牛，老天都看不得你了。”
孔明摇摇头道：“怎得突降此雨，吾竟没有算到，终究是天意难测呀。”
我白了他一眼道：“你就可劲得瑟吧。”
次日孙权堂前，孔明把诏书又背了一遍，孙权道：“吾子尚且年幼，怎可入朝，陛下放心，我江东自是忠于大汉。”
我看了一眼孙权果然金发碧眼，异于常人。
孔明道：“江东六郡在吴侯治理下，日渐繁荣，曹操这十年共纳粮百万，我亦详细计算过江东产量，吴侯纳粮50w，何如？”
孙权尚未说话，张昭出列道：“孔明若是征粮，一年十万担，我江东百姓就是饿死，也会竭尽全力，这五十万担却是哪里去取？”
顾雍又道：“孔明所言，曹操年年纳说，岁岁称臣确是不假，然他与袁氏年年征战，袁氏年年纳粮，他若不拿，上柱国的并州铁骑，岂不早早就攻他兖州去了？”
我正欲答话，诸葛亮道：“如今天下共享太平，若战事一起，耗费钱粮何止百万，顾大人既知如此，当知天子治理天下之难。”
薛综道：“我江东，自伯符将军定都建业以来。未曾受过朝廷一分一毫……”
话未说完，诸葛亮怒道：“薛敬文，你何故说此不忠不孝之言，昔日许贡王朗等皆有奏章，陛下不忍生灵涂炭，故而未曾发兵，不然你真以为长江之险，能够挡得住中原百万铁骑。”
诸葛亮说的义正严辞，在座的自然明白，此刻应休养生息，汉室五州皆不富裕，可是谁也不能实话实说，若是真敢言天子无能，万一真的震怒，百万大军顺流而下，又该如何是好。
忽有一人道：“贤弟，我东吴大事，须文武共决，此时公瑾领兵在外，不日即将回朝，且我江东多产丝绸，贤弟自可带回万匹，岂不比米粮妥当，来日，若能扫平刘表，互通商贾，则天下幸甚，百姓幸甚。”
诸葛亮见是自己长兄诸葛瑾出面，随即躬了一礼道：“理应先拜会兄长。”又站起身来道：
“吾兄言之有理，粮米乃民安身立命之所在，丝绸却是富户豪绅之把玩，江东盛产丝绸，足见富足，若能带回丝绸两万匹，则钱米之事自是好谈。”
吴侯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丝绸之事，权知之甚少，张公可试言之。”
张昭出列道：“刚刚子瑜所言极为不妥，我江东产丝，不足十万，万匹之数尚且捉襟见肘，况丝绸多于集市买卖，府库本就存量不多，来日吴侯家中，多有用度，送与陛下百匹自是无妨……”
张昭还欲再说，孙权道：“此事等公瑾回来再议。又对我道：
“上柱国功盖寰宇，诸葛孔明，亦堪比萧何，今日无事，不妨后殿一叙如何。”
孔明点头称是，我自是随他心意。
到了后殿，鲁肃亦在，众人纷坐，孙权道：“吾之难处，诸位想必也知，这每收一层赋税，百姓就多一层疾苦。”
孔明起身道：“是也，若江南民生凋敝，亮绝不来此一遭，今四海皆为战火所累，百废待兴，吴侯即领江东，以江东子民为重本无可厚非，可万民何辜，全赖吴侯一片仁人之心。”说完躬了一礼。
我心中暗想，这孔明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刚刚还骂薛敬文不忠不孝，转身竟理解万岁了。
鲁肃笑道：“孔明巧舌如簧，却也在理，今即与上柱国远来，10万担米也称不得无功而返，玉器丝绸陶瓷皆可供挑选。”
孔明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