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破茧于腐朽之上
到底要怎么判断危险从何而来，要怎么去判断一个人是否值得依靠？又要怎么判定他不会是危险的来源？怎么保证他不会对你下手？
这确实是一个很困难的课题，求生总是很艰难。
在最开始碰到塞勒斯的时候，江疏影的直觉就为她疯狂报警。
流血、死亡、危险。
他是出笼的野兽，日夜虎视眈眈着她的性命，但那时候她只以为这是窥见他黑暗本质以后的本能恐惧，投身黑暗者总是危险的，正如难以揣测的尤利西斯一般。
他伪装的真的很好，但塞勒斯没有料到一件事，这个世界上居然有人一点精神力都没有。
所以，已经见过虫族的江疏影，终于辨别出她对赛勒斯的细微恐惧与始终维持的抗拒来源于什么。
早在她认知到之前，身体已经为她第一时间发出警报。
而在开始怀疑他以后，诸多的疑点开始浮出水面。
尤利西斯嗅觉敏锐到庄园内的花朵都需要专门培育无香种。赛勒斯身为他的保镖，嗅觉必然更加敏锐，加上他的职责，他绝对不可能喷洒香水。
那会混淆他的五感，失去最尖锐的、对危险的嗅探能力。
“小疏影。”
“你怎么比我还悲伤啊。”他哑着嗓子在笑：“明明现在要死掉的是我。”
因为怕你还有后招，把我带走一起去地府啊。
拥有智力的高阶虫族可是很恐怖的，何况还是直接潜伏成为联邦议员心腹的间谍虫族，他到底能不能被溶解剂杀掉她都不能保证。
只是他的杀意愈发浓厚，只怕到出口就是她丧命之时，江疏影不得不抢先出手了。
她只是站在原地久久的凝望着溶解的他，眼泪一串串如珍珠落下，哭的凄惨。
赛勒斯悠长的叹了口气。
他很想知道她怎么能做到一边用眼神诉说着对他的爱，一边把针剂注射入他的身体，夺走爱人的生命。
“我挺喜欢你的，其实我本来打算将你制成标本带回去的，但是我现在改变主意了。”他说。
“你比我想象中更有趣。”
狼人黑色的残躯之上破茧而出一道浓墨重彩的赤影。
他赤红的瞳如汩汩流出的鲜丽血液，半透明的翅膀和童话中古灵精怪的小精灵一模一样，漂亮的与她曾见过的所有虫族都不一样。
“这才是我的真容，我名为红，看清我的模样，记住我的名字，将我如梦魇一般深深铭刻心中。”
红的声音缥缈不定。
他看她的眼神纵容如主人看着抓挠衣服的小猫。
江疏影在他的注视下脊背发凉，她知晓他那轻描淡写的话语是认真的，他真的想要把她做成标本带走。
她距离死亡仅有一步之遥。
远处有枪炮声响起，整个建筑物都在震荡，红知晓自己是时候该离开了。
“我掌中的鸟雀，在我剥夺你的翅膀之前，最后一次尽情翱翔吧。”
他说:“再见。”
“下一次见面我会带你一起离开。”
“所以，在我抓到你之前尽情的逃跑吧，这是我给你最后的自由与仁慈。”
赤色的影炸开，墨水一般将整个房间喷洒上浓重的锈红色，爆炸是瞬间的，江疏影却感受到如潮水一般的腥甜味蔓延上鼻腔，几欲将她溺死在其中。
有什么东西标记了她，这种被污染扭曲自我本质一般的感觉让她感到天翻地覆的翻涌呕吐感觉。
江疏影弓下身体，抓着门框的手用力到失去血色发白。
身后有脚步声。
顾长清看不清她的神情、也看不到她染红裙摆下身躯是否有伤口，3s级空间异能虫族，神秘莫测、将他们耍的团团转的红，分身就这样死在这里。
而江疏影，这个幸存者是勇敢的战士还是狡猾的背叛者？
顾长清本该思考这些，但在注视她第一眼，他竟被夺取了呼吸与心神。
大片大片的赤色染就一幅惊心动魄的画，她弓着身体站在这间充斥着虫族威压的房间，紧绷的背部显出嶙峋线条，白中透出血管青色的手掌颤抖着捂住嘴。
腐烂肮脏的废墟之中，她美丽、狼狈、泥泞，仿佛只刚刚破茧而出的蝴蝶，耗尽全部力气试图振翅。
她应该在缠绕荆棘的玫瑰园中，她应该在阳光明媚、雨露清澈的晨光中，亦或者生机盎然的绿色林野上，可如今：
——她存在于这里。
强大的虫族成为朽烂尸体，化作她的养料。
直到很久很久之后，仿佛带毒素的腥香仍深深烙印在他脑海，顾长清才恍惚发现自己原来第一次真正认识她是从这时。
遍布裂痕的房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巨响，破碎的石头掉落到地上。
“你还好吗？”
江疏影听见冷硬的关心声，他好像不是在关注她的身体情况，反而像是遇见有传染疾病的重病患者，警惕万分。
江疏影没有回答。
她颤抖着深长的呼吸了一口气，蜷曲着身体低声回答：“我感觉不太好。”
江疏影身上并没有什么伤口，红仍是赛勒斯的时候，将她保护的很好。但他离开前似乎给她做了什么手脚。
“请站在原地配合我们。”
江疏影轻声说：“好。”
话音刚落，“咻”的声音响起，麻木的感觉自左手臂被扎的地方蔓延开来。
失去意识之前，江疏影想。
现世报来的还挺快，刚刚还是她用麻醉剂扎别人，现在轮到她被扎了。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江疏影模糊听见有人站在她床侧争吵。
“你知道他假消息”
“这并不是告诉地方”
“你这账”
她竭力想要听清，却仿佛置身泥沼，只能听见细细碎碎的声音，直到重重的一下关门声彻底将她震醒。
江疏影从病床上弹起来之后感觉自己似乎终于活过来了，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背后被轻轻拍了拍，贴着她背部的宽大手掌温热。
她转头，看见一个熟悉的脸庞：
——是尤利西斯。
那刚刚是他在和人争吵？和他争吵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