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板副业送外卖
两天前王煦初收到请柬,问陈照是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老同学新婚宴客。”陈照道,“汪琴在同学会上对你一通骂,大概是觉得不好意思,主动示好。”
说着未等王煦初开口,陈照又问道,“对了,同学会那天你和你们班长说了什么?汪琴向我打听你是不是在粤城见过李曦。”
王煦初心头一紧,“那你怎么回?”
“我肯定装傻说自己不知道啊,问她是从哪里听说的,她说是你们班长。”
意料中的事并不算难接受,王煦初一时猜不出班长的意图,语调极冷,“知道了,到时候我回去一趟。”
“光你回来?两份请柬呢,汪琴的意思是如果你能联系上李曦,帮忙把请柬交给她。”
王煦初不敢打包票,缄默。
“我知道自己不该多管闲事,可她俩的关系不是很好吗?朋友结婚,无论是否到场,起码通知要到位,反正你和李曦离得近,不如帮了汪琴这个忙。”
说得轻巧,离得近又不等于交了心,王煦初没有马上答应,又聊了些无关重要的事,便挂线了。
并非他不愿意帮,而是他摸不清李曦纯对旧友汪琴的态度,无法帮。
记得停电那天,自己不过是提了一句,李曦纯就像断尾的困兽,张牙舞爪情绪激动,根本无法正常沟通。
那是李曦纯的逆鳞,碰不得,提不得。
眼前人双眸低垂,王煦初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发出的声音如嘶吼过的鸦鸣,缠了层层的厚沙砾,“我收到了两份,这一份,写的是你的名字。”
短指甲在手掌心划过一道浅痕,不痛,留下短暂的印,李曦纯怔怔地看着递到自己跟前的红色请柬,眸光发虚,瞳仁变成氤氲的圈。
当年那个傻女孩,憧憬的分明是蕾丝边点缀的米色请柬。
她拆开了信封,简约的中式设计,请柬中央是烫金的印刷字体,规矩大众,只有手写的‘李曦’二字,醒目扎眼。
相隔多年,李曦纯早已忘了旧友的字迹,却无比笃定,这是汪琴亲手落笔。
汪琴写‘曦’字时,习惯把最后的笔画,绕成一个翘起的小勾。
“十三你看,这样钩着写,这一点是不是很像半边的小爱心。”
像,最像了。
店内音响依旧播放着那首歌:‘如果你爱你,你会来救我,空气很稀薄,因为寂寞……’
莫名地,李曦纯脑海里浮现出那套紫色套装。
或许一个月后,她能穿下那条裙子。
最后,李曦纯把请柬收进包里,也把车厘子果酱带走了。
那天晚上,王煦初的神情很奇怪,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眸中透着浓重且苍凉的哀色。
李曦纯读不懂他青春疼痛文学男主角的忧伤,在他问出‘你会去吗’时,选择如实回答。
“不确定。”她对上王煦初的目光,说得真诚,“请柬,谢谢了。”
请柬是收下了,至于是否出席,仍是未知数。
她无法给出明确答案。
只是那天后,她家都会准时出现一份早餐。
之前王煦初偶尔会给她准备,或是三文治或是牛角包,也有自制的饼干小零食,放在家门旁提醒她记得吃。
但也只是偶尔,可现在,每天都有不同的早点放在门边,中式豆浆蒸包肠粉,西点牛奶面包甜糕,品种丰富美味,王煦初甚至嫌地上不干净,自费购买置物架和小型保温箱。
这人中邪了?
殷勤献得莫名其妙,李曦纯惊惧,鼓起勇气问他是不是遭遇了灵异事件,作为热心的楼上邻居,她可以帮忙打听驱魔除妖的道士出山费,只希望他保留良知切勿牵连无辜。
于是喜获‘感谢姐姐关心’、‘姐姐这么担心,难道心里有我’的油腻发言。
吃人的嘴短,李曦纯只当王煦初有事需要自己帮忙,只是羞于说出口,不得不采用迂回的长久战。
就这样,李曦纯一边欢喜地吃着免费早饭,一边惶恐地猜测楼下老王经营不善,并等待他道出借钱周转的请求。
诡异的情况持续了一周,周末晚上李昕从澳门回来,她代购了不少护肤品,还买了李曦纯想要的香水。
“这款快断货了,有市无价,我眼疾手快抢回来的。”李昕献宝般让李曦纯试香。
“我打算送人。”李曦纯不拆,珍重地放好。
“送人?”李昕一再追问,才知晓汪琴结婚的事。
儿时曾同住在一个小区,李昕自然认识汪琴,同时惊喜李曦纯愿意回临市。
“其实还不确定。”李曦纯踌躇忐忑。
裙子买了,礼物准备了,可她硬拖着迟迟不敢联系汪琴,好像往前踏出的第一步,隔着遥遥山海。
李昕仍然高兴,只要李曦纯有踏出去的念头,她都支持,“不管怎么样,先把自己全身心准备好。”
这个准备从头到脚,自然包括她的红头发。
李昕让张小庭给李曦纯设计新发型。
张小庭学美发之初,李曦纯是他任劳任怨的小白鼠,托尼张本想染出时髦迷人的高贵樱桃红,只是技术欠佳且缺乏实践性,一番操作猛如虎,最后沦为村口大婶的耀眼红。
这一次,张小庭誓要让李曦纯脱胎换骨,把属于他与她的荣耀夺回来!
结果染出了一头酣畅淋漓的紫,高调且辣眼。
“这是什么颜色?”
这个状况和当初染红色时一模一样,李曦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欲哭无泪,离汪琴的婚礼只剩半个月了,难道她要顶着一头紫毛出席好友的婚礼?
“这是树莓紫。”李昕到楼下买热饮去了,张小庭争分夺秒给李曦纯洗脑,“多好看啊,衬得你皮肤特别白。”
这套说辞,也和当初染红色时一模一样。
“颜色太深了。”李曦纯苦着脸,这挑染的紫色,衬得精神小妹的气质日月同辉。
客户不满意,张小庭再度调色,他混了个粉色,又加了点橙黄,搅成一坨,均匀涂抹在李曦纯的紫色头发上。
又是如此任性大胆的举动,李曦纯倒吸一口凉气,眼见张小庭哼着歌调调信心十足,她连质疑的勇气都削减了,只能任由宰割。
而这次,张小庭染出了一头嚣张跋扈的橘粉色。
果然谁都不能逃脱托尼老师的手与剪刀。
这下轮到李昕嗷嗷叫了,“这个颜色怎么……它怎么能这么……突兀?”
为了亲姐的自尊,她特意换上委婉的修饰词。
橘粉是好看的,阳光下还能透出淡淡的紫,可搭配头顶的黑发实在不伦不类,李昕咬着饮料吸管左右端详,“不如全染了吧。”
李曦纯吓得大声反对,只是挂耳挑染已如此精神小妹了,不敢想象全染后会变成什么样子,最后还是张小庭折中,弄了个渐变。
长达六个小时的折腾,李曦纯脖子酸得厉害,大冬天她洗了好几次头,风筒的呼呼声成了夺魂的魔音。
头发未全干,她人累心累,懒得下楼吃晚饭,揉着脖子让李昕帮忙打包。
明早第一节有课,李昕今晚得回学校去,“到时我放楼道门那儿,你自己下楼拿。”
李曦纯朝妹妹比了个心。
两人离开后,李曦纯收拾家里的残局,折腾了一天,她肚子饿得咕咕叫,撕开王煦初给她做的曲奇狂啃。
原以为要等很久,可十五分钟不到,屋门被敲响了。
不是说打包放楼道吗?李曦纯赶紧看手机,才发现李昕十分钟前发来消息,说楼下老王帮她买饭。
怎么回事?
而敲门的人也在屋外喊了,“李曦纯,是我。”
她赶紧去开门,果然是王煦初。
无声对视的数秒间,二人都读懂了彼此的欲言又止。
“你怎么来了?”
李曦纯盯着他手上的外卖袋子,生怕他揶揄自己的新发色,先开口调侃,“咖啡店已经落魄成这样了吗,王老板副业送外卖?”
王老板闻言失笑,收回落在她头发上的目光,“路上遇到李昕,她说你还没吃晚饭,刚好我去买晚饭,顺道把你那份也买了。”
说着扬了扬手里的包装袋,“快让我进去吧,订的煲仔饭,我拎着两个瓦煲走了一路,很重。”
好个亲妹,转手把姐姐给‘卖’了,李曦纯闻言只好让开,关上门后才隐约察觉不对劲,等等,为什么是两个瓦煲,她一个人哪吃得下两份饭?
“有一份是我的,我还没吃晚饭。”
王煦初一副自来熟的模样,摘下围巾,又在长桌上收拾出空位置,“今天店里忙,中午我只吃了一份三文治,好不容易能歇会儿。”
“那你怎么不回‘thirteen’吃?”李曦纯走过去,看他自顾到阳台洗手、搬椅子,无奈,这人还真是一点也不客气。
“二楼满座,店里休息室也冷,大冬天在冰柜旁吃饭太遭罪了。”
说着还故意摆出一张‘世道艰难,勤勤恳恳只求一碗热汤饭’的委屈可怜脸,“李老板,就借你一点地方,吃完我就走,别赶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