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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巳节设计款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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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个地方的上巳节习俗不同,陵城往年是城内商户们合资举办水祭游行,再从各家铺子里选几名劳工抬祭祀的东西,逛完整个陵城,把东西抬到京水湖边祭拜。

    祭拜完,大家坐在水渠两旁,在水的上流处放置酒杯,任由酒杯顺流而下,停在谁的面前谁取饮。

    不知道京城的习俗是什么。

    她从案上抬起头,四处张望别的绣娘。

    蓦得同一个满目茫然的绣娘对上视线,那绣娘面上一愣,突然“娘啊”一声喊了出来。

    “这不暮莘吗,你怎么在这啊?”

    绣娘喊完,绣房里其他三个绣娘也纷纷看了过来。

    谭暮莘谦虚笑笑:“卫蓝姐,荷花姐,木槐姐,张管事让我来的,我以后就在绣房帮忙了。”

    卫蓝:“好事儿啊!你正好教教我苏绣。”

    木槐:“早就觉得你应该来我们这了,洗衣房平白浪费你这双巧手。”

    荷花:“也教教我,我想学你给徐小姐绣的双面异色。”

    “可以,双面异色不难,我绣一遍你就能看懂。”

    绣娘们很热情,围绕着她的苏绣七嘴八舌聊了起来。

    从她的绣艺聊到她误打误撞进了这家铺子,聊天过程中,她也了解了这群绣娘。

    卫蓝是济南人,因为家中重男轻女,所以她爹娘把她卖给一个四十多的老爷当小妾,她成亲路上逃掉,进了一家绣房,偶然遇到三爷,便跟回了京城。

    木槐和荷花是浔城人,说来和冬桑是一个地方的人,也认识去世的青儿,只因家中实在穷得吃不起饭了,才会去陵城学手艺。三爷觉得她们二人技艺精巧,愿意出陵城的两倍工钱邀她们到京城铺子里做绣娘。

    从她们的口中,感觉三爷好像挺宅心仁厚。

    谭暮莘单手托着脸,听着三人的聊天,聊来聊去半天也绕不开这间铺子的东家。

    “三爷是个大好人,没有他我早就饿死了。”

    “是吗?”

    谭暮莘眼皮子抽搐了两下,她可是清清楚楚记得昨天三爷要拿她的工钱,抵扣徐秀秀选得料子钱。

    无良奸商。

    “可不,还有呢,每逢节日他会让我们设计款式,卖的好便有机会同他提要求。元宵节的时候,我卖的最好,然后让他给我准了几天假,还不算旷工!放眼整个京城,谁能像三爷这么有人情味。”

    “真的?!”

    天赐良机啊!

    她正愁没有筹码和三爷谈投资铺子的事!

    若是她设计的款式能在上巳节卖得最好,岂不是能让三爷对她刮目相看?

    等她证明自己的手艺和开铺能力,到时候哪怕三爷不同意投资,以她的能力担保,向三爷借些银子总归会比现在容易吧。

    “唔……也不全是,商人哪有有良心的,听说他和老夫人的关系不太好,也不亲近。”

    “老夫人?”

    谭暮莘来了兴趣。

    难不成三爷家中有后宅秘闻?

    莫不是老夫人觉得徐秀秀乖张跋扈不适合当主母,不同意他和徐秀秀成亲?

    想来也是啊,三爷瞧着过了适婚的年纪,可是至今未娶妻呢。难不成是在同老夫人暗自较劲?此生非徐秀秀不娶了?

    她讶异地眼神在几个绣娘身上流转,期待她们继续往下说。

    木槐眼珠子瞥了眼门外,见四下无人故意压低了声音,“我也是上次不小心听见张管事讲的,说老夫人成日里用热脸贴三爷冷屁股,只可惜三爷的心捂不热呢。”

    “谁说的,徐小姐不是焐热了嘛,瞧三爷每次跟她在一起时候那个眼神,浓情蜜意的。徐小姐说往东,他不敢往西,徐小姐说要这铺子,咱们三爷都能拱手送给她。”

    卫蓝年纪是这里面最大的,性格却是最俏皮,最不稳重的一个,什么浑话都敢说,嘴巴一张一合完全没个顾忌。

    卫蓝说完,其她人笑的前仰后合。

    绣房不大,五十平的地方摆着四台织机,和四张桌案。几个人边聊天边干活,氛围乐乐呵呵的,没什么勾心斗角。

    不一会的功夫,一个接一个地画完了图纸。

    谭暮莘的款式还是以上巳节为主,她想来想去依旧觉得上巳节更为重要,不过她把女儿节的氛围融入进去了。

    主色用的女儿家喜欢的粉蓝色、翠绿色。

    而上巳节与水有关,款式的领口出画了云海浪花,肩袖上画了对称双金鱼,下摆上是几道渐变色堆砌的浪花,恰好做到与领口图纹呼应。

    这款式若是做成云锦,穿在身上一定精彩夺目,定会成为整个上巳节最瞩目的女子。

    她在图纸一角写上款式的名字——金鲤游裳。

    宋策做了多年的布料生意,拿到绣娘们的设计图后,一眼瞧上图纸中最奢华、最与众不同的一张。

    “这张图纸是谁设计的?”

    图纸为了保证公平公正,没署上名字,只有收集图纸的张管事才知道是谁画的。

    张管事收集图纸的时候也一眼从颜色寡淡的款式里看中这张,只是谭暮莘再三强调衣裳料子得用云锦,他猜想宋策考虑到料子的成本,应是不会选她。

    没想到宋策一眼瞧中了。

    “是,谭家那位画的。”

    宋策一记眼刀轻飘飘杀过去,张管事立马改口,“谭暮莘的。”

    “想用云锦?”

    宋策冷哼一声,面上却没看出半分不悦,相反,心情很好的样子。

    张管事试探着上前一步,问:“让她用?”

    没做过生意的大小姐,哪里考虑的到时间、成本。

    成衣铺中最昂贵的料子是丝绸,原材料用的蚕丝,而云锦则需要蚕丝绕线、金银线、丝绒等多种面料织造。

    半个月的时间能赶制出几件?

    “……”

    宋策没接他的话,只是把那张“金鲤游裳图”抽了出来,余下的图纸交还给张管事,“让她们赶工。”

    “是,三爷。”

    张管事拿着图纸退了出去。

    果然如他所料,三爷不会选谭暮莘的图纸。

    京城虽然富家子弟众多,云锦不愁销量,可到底是没有其它料子便宜、稳妥。

    他把心放回了肚子里。一年到头没听宋策提过晋升的事,好不容易有机会了,他可不想输给城东城西那两个老东西。

    那两个老东西平日里便不如他,他向来是几间铺子中的佼佼者,万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栽跟头。上巳节可是关乎着他能否晋升总管的关键日子!容不得差池。

    张管事近日来事事要过问他,同张管事讲完话,总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和心累。

    他翻出房内的茶叶,这是他去天津时顺道买的,今日刚拆包。又把桌案上的茶壶放在小炉子上加热。

    一小会儿后,炉子上的水烧热了,他伸手去提来泡茶,账房的门同时被扣响,他以为是沧澜送来了城东城西的图纸,道了声“进。”

    门口却探入一个圆圆的脑袋,脸上挂着恬静的笑。

    “三爷。”谭暮莘开口。

    张管事把所有人的画稿返还回来,还让她们开始赶工,唯独漏了她的没给。

    说明三爷肯定有事找她,于是无论张管事如何阻拦,她照样凭着一腔孤勇敲响了三爷的门。

    这是她唯一的翻身机会,也是日后脚下唯一的路。

    “来说服我?”宋策端起茶杯,轻轻尝了一口,被茶水烫到了嘴唇。

    她极有眼色地倒了杯凉水递过去。

    宋策没接,“说说看。”

    “我的款式是根据传统上巳节来设计的,领口和下摆均和水有关,自古以来上巳节是水滨祭拜的节日。”

    “继续。”

    “因京中今年流行过女儿节,故而挑了女子钟爱的粉蓝色、翠绿色,这样清丽的颜色可以衬的女子们更加甜美娇俏,而且颜色清丽不挑肤色,不挑日子,参加上巳节传统的祭拜也很合适。”

    “嗯。”

    “如果用云锦的料子,绒线中掺入孔雀毛。走动时熠熠生辉,会更加绝艳,京中女子各个身份显贵、家世显赫,配她们再合适不过,试问,谁不想在上巳节成为最瞩目的女子呢?”

    “你可知云锦的成本有多贵?”

    “……”谭暮莘笑容凝固,她当然知道,可是寻常丝绸做不出云锦的效果,“三爷是个商人,固守成规虽稳健,但日子久了迟早会被胆大的商户赶超,何不现在试点新的?”

    “你只是个绣娘,试错无非下个节日重新再来,我是成衣铺的掌柜,风险是我在扛。上巳节不过是个小节日,我何必如此耗费?大可将省下的钱砸在乞巧节上。”

    他晃动手中茶杯,闻着沸水冲出的茶香,心绪格外宁静。他慢悠悠地反驳,质疑她的每一个想法。

    谭暮莘淡然开口:“倘若,此次云锦卖不好。”

    “怎样?从我铺子出去?说来说去,还是我的损失最大。”

    “我给三爷当一辈子的劳工!”

    “噗——”

    温言,他一口茶水喷了出来,桌上的账簿被茶水沾湿几片,谭暮莘连忙拿出袖中手绢递给他擦拭。

    手绢料子柔软滑腻,握在手中迟疑了一下。

    他拎起手绢一角抖落开,看出了是云锦料子,上面的图案针脚细密平整,看得出绣娘的苏绣功底了得。

    “你故意的?”

    “非也,三爷!”谭暮莘正式开始游说,“这是我包袱中唯一一张手绢了。试问这种料子摸在手上,哪位贵女能忍住不买呢?三爷您担心的无非是两点,一,半个月的时间能赶制出几件,二,成本高该定什么价格,是否会有人心甘情愿地买?其实我有个好主意。”

    “说!”

    “半个月我只做三件,每一件价格是铺中寻常衣裳的半价,让贵女们参加拍卖,谁出的价格最高就卖给谁,我们陵城的女子互相还有攀比的时候呢,京城中的贵女应是也有攀比心的,本着不该让死对头抢到衣裳的目的,也会狠狠叫价。”

    “然后呢?贵女们不肯参加拍卖,你能有什么办法?”

    “有,我承诺提前三天交上衣服,三天内你把沧澜给我使唤。”

    “沧澜?”

    “我需要他帮我四处张贴告示,宣传铺子的这项活动,凭铺子的名气,吸引住贵女们的注意力不难。”

    “允了。”

    “谢三爷!那我先回去赶工了~”

    她说完,抬头对上三爷的眼睛,他眼神中的欣赏转瞬即逝,但还是被她捕捉到了,心情霎时间有些愉悦,像吃了快糖饵。

    “慢着,你的金鲤游裳款式是几年前的了,京中贵女已经不穿这种。”

    “……”

    她听得懂,这是骂她老土。

    “改一下。”

    宋策拿了支毛笔,又翻出“金鲤游裳图”,顺手圈画了几笔,图纸上的衣裳像换了种气质,瞬间变得端庄奢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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