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上了三爷的钱
回去的路上。
与三爷相遇的情景再次浮现在谭暮莘的眼前,他行为仗义、出手利落,从土匪手中救下她们,又一路护送她们到了京城外。
三爷对于两个萍水相逢的人,做到这种地步已是仁至义尽。
进城前,她说要找机会报答他。
没想到阴差阳错让她进了三爷的成衣铺子,莫非是命运使然,她的云锦注定要折在这里?
想来,她已经离开陵城一个月了,那些商户知道她离开了会不会误以为她逃跑?
三个月的限期不过眨眼间,她该如何在剩下的两个月内赚够银子?
不知不觉间,肩上担子竟越来越重了。
她抬起头,看向天边飘着的几朵云彩。
京城与陵城相隔甚远,却同在一片天下,只有看着无边无际的天,才能找到一丝熟悉的感觉,她快要记不清陵城的冬夜是何模样了。
她一路颓然地走进浣洗院子。
阿笙见她脸色不好,迎了上去:“徐小姐为难你了?”
“没有,事情了结了,这间铺子是三爷的。”
“三爷?”阿笙回忆了一下,“是当初救了我们的三爷?!”
“正是。”
“有三爷在,太好了,阿嚏!”阿笙说完打了个喷嚏。
谭暮莘替她重新压好衣领,语气中充满担忧,“现如今比不上当初在家里有炉火,京城本就寒冷,一定要多穿。不过是衣裳洗得比她们慢些,没关系的,切莫着凉。”
“劳工的衣裳太薄了,棉麻的料子不御寒,寒风吹来疼得刺骨。小姐你发现没,京城的人穿的全是棉麻,偶然遇上几个料子好的,也是些贵人穿的。”
“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穿得岂能太奢靡?云锦是有价无市,寻常人家哪能买得起,你以为是陵城呢。”
说完她自己一愣,一个新的赚钱门路闪入脑海。
京城里的云锦大都是供给朝廷,平头百姓哪有机会穿这么好的料子。
你以为他们不想吗?
他们想!但是没机会。
因为每年朝贡时候云锦有价无市,全国的云锦都得献给皇上,各宫娘娘留下了一批好料子,中等料子的云锦便被赐给朝中官员。
剩下的贩卖到街市上成了有市无价,化成有钱人的囊中物。
谭家从前外出做生意,带上的料子也是分为三六九等,最好卖的是中等料子的云锦,既不过于奢靡,又能彰显家世。
若是能在京城开一间云锦铺子,并且按照陵城的价格售卖,定是能得到百姓的喜爱。
阿笙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一心想着典当行中的云锦,“我们能不能先找三爷借点钱把云锦赎回来?”
谭暮莘:“那匹云锦暂时不能赎。”
“怎么?小姐有何打算?”
“阿笙我问你,倘若京城的棉麻料子和陵城云锦同时挂在铺子中,不考虑银两,你选哪个?”
“自然是云锦!夏天穿着不闷热,冬天穿着不透风,比我们身上穿的料子舒适多了,水洗后也比棉麻轻得多。”
“对,我要在京城开一间云锦铺子,做些百姓能买得起的寻常云锦料子。”
齐声禾灵机一动冒出的想法,越想越觉得心潮澎湃。
等铺子开起来,凭谭家的工艺,陵城的价格,云锦定会卖的很好,何愁宋策回不回来。
“可咱们没钱啊,也没东西可以典当了,虽说您现在去了绣房,工钱要比洗衣裳多二两,可是我们每月工钱加起来也不够租间铺子啊,还要买劳工、修建染料池……”
阿笙扳着手指说着最现实的问题。
开铺若是简单,京城的百姓岂不是人人都能做得起生意。
阿笙数着数着,眼前一亮看向她,“您是想找……三爷?”
“对。”
背地里将买卖打到东家头上,实在是放肆。
谁让她的云锦是因为他的心上人才折进了当铺,不让三爷出点血,她实在难以咽下这口气。
这点报复心思,她没说出口,怕吓着阿笙。
开铺子面临的第一个难题是,如何劝说三爷投资她的铺子。
毕竟三爷是个商人,商人重利,光有诚意不行,三爷看不上,得拿出点有用的利益说服他。
谭暮莘足足思考了一天,直到天色渐沉,月亮悄然爬上树梢,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手上有那些可利用的筹码。
许是因为心中压了件事,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竟然失眠了。
是夜,漆黑一片,今夜同样失眠的还有三爷。
“宋哥儿,喝杯参茶慢慢聊。”
一位穿着青绿色衣裳的老者端了杯参汤敲门,进门后把参汤放在他的桌案上。
书房内除了三爷,还有沧澜和城东铺子的冯管事、城西铺子的王管事。
三爷坐在桌案中央,面前放着几本账簿。
城东、城西两位管事各坐三爷两侧,沧澜站在三爷的身后。
几人许是在聊生意上的事情过于专心,桌案上的烛火灭了也没人发现。
三爷见他在一旁站着,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端起汤碗浅喝一口。
“老夫人让你送来的?”
“您奔波劳累几日人都瘦了,老夫人心疼您,特地亲自下厨给您熬的参汤。”
“告诉她下次不用熬了,端下去。”
“老夫人是一片好心,您在外奔波劳累几日人都瘦了一圈……”
他一记眼刀杀过去,管家闭了嘴,端起汤碗撤出他的桌案范围,退了两步似是想起什么,说道:“宋哥儿,前两天有人上门找你,来了两三回了,都扑了个空。”
“什么事?”
“没,没说什么事。”
“这种事怎么处理,还需我教你?”
宋策抬手拿起毛笔在账簿上圈起一出,他脸色阴沉,整张脸线条崩的紧紧,眼神中透着忍耐。
管事识相地闭上了嘴,端着汤碗退出去,顺手带上了书房的门。
等管事走远,宋策才放下手中毛笔,说道:“我外出的日子,城中各家商铺有什么动静?”
“唔……城东那片尚且安分,没什么动静。”
“城西的靛蓝铺最近似乎在准备上巳节的事情。”
宋策问道:“上巳节?”
沧澜:“袚褉的日子。”
王管事反驳道:“不是,今年京城中的小姐们过得是女儿节。”
沧澜:“女儿节不是乞巧节吗?”
“你还知道这个?”宋策不可置信地看向沧澜,沧澜脸色蓦的升起一片红晕,不再多嘴。
宋策:“继续。”
“上巳节的确也叫女儿节,往常是去水边举行祭礼,秉火求福的,没人拿这‘女儿节’当回事,不知今年京城哪里盛行的风,城西那群闺阁小姐纷纷宣扬起了上巳节,街上许多铺子也在筹划呢。”
“城东没听过这动静?”
“没有!三爷,小的在铺中兢兢业业,断不会偷闲的,的的确确是没听过。”
“你对上巳节有什么看法?”
宋策抬眼看向王管事。
城东的动静向来才是京城的风向,谁家铺子新出了什么款式,隔天整个京城都盛行起来。
反倒是城西,地理位置偏僻,街市向来是不如城东热闹的。
此次风声竟先从城西流传出来,有些奇怪,惹人怀疑。
王管事:“小的也不知道该不该筹划,只是听闻尚书府上正在写帖子,拟邀各府千金去踏青、泡温泉,想必是看重这个节日的。”
“消息准确?”
“不,不敢保证……眼下距离上巳节还有半月时间,小的只是听了风声而已。”
王管事说完,书房内安静了下来,除了宋策,其他几人你看我我看你,彼此交换着眼神。
宋策靠在椅背上,手中摩挲着腰间翡翠若有所思。
半晌后,抬手唤沧澜,“明天通知张管事,让绣房出女儿节新款式图纸。”
“遵命。”
“三爷?那城东?”
“全按照女儿节筹划,上巳节期间,收入比平时高出两倍的铺子,管事晋升总管。”
“是!三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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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暮莘整夜失眠,到了四更天蒙蒙亮了才睡着。她一大早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了绣房,看见几个绣娘围着张管事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张管事:“今年咱们铺子不过上巳节,过女儿节。这批衣裳要按过乞巧节的款式来画,听明白了吗?”
“不明白!张管事,为何清除不详的日子成了女儿节?”
“款式要什么类型的?”
“什么什么类型,没听见说要按乞巧节来嘛。”
“不知道我还不能问一下了。”
张管事一个头两个大,被围在中间吵得头痛欲裂,“款式你们自己定,没有主色,画好后交给我,我再交给三爷,今天必须画好图!”
“今天?!你开什么玩笑,哪有一天交的,再这样我要回济南老家了。”
张管事:“今天必须画好,容不得商量!”
说罢,他甩手离开,留下一群绣娘面面相觑。
口头上威胁是假的,仗着自己绣娘身份,锈技出众给张管事点脸色看罢了。
实际上,张管事一走,几个人纷纷找出毛笔纸张思考起来。
绣房没有冬桑那样的人物,都在各自忙各自的事情。
谭暮莘是新来的,自己找了个没人坐的位置坐下,也开始思考起了上巳节的款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