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方展的阴谋诡计
一丝笑意在风间信介的嘴角划过,这是他精心设计配比的三连发攻击,若不是为了低调行事,只要稍微在粉尘配比和喷火器设置上改动一下,整座三十三号平房就会被炸成粉末。
今晚,这里不太平。
三十三号平房前,老鼠无奈地站住了脚步,身旁蹲着同样无奈的野猫,两只家伙静静地望了平房数秒后,各自转向,一东一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平房区。
“阁下,您断得很准。”风间信介嘴上依旧客套,恭谨地问道,“我很好奇,阁下在这卦上还能断出其它状况吗?”
“鬼子死光了,可麻烦还在。”吕澄瞪了他一眼,“你就知道笑,都不知道有什么好笑。”
“天卜阁下,您需要多休息。”风间信介的语声温和而充满关切,仿佛一个相交多年的老友正在规劝方展,“疲劳会让您的身体变得沉重,思维迟钝,也会感染您周围的朋友。”
几乎在同一时刻,三十三号平房的外墙上迸射出了无数条细针般的“水刺”,几名尚来不及做出反应的忍者瞬间便成了筛子。
那几名忍者!风间信介背后的那几名忍者消失了,甚至不知是什么时候消失的。此刻,这些鬼魅一样的家伙很可能已经发动了什么诡异的忍法,几秒内,不,也许零点几秒内就会对方展造成致命的伤害。
早在一天前,风间信介就已对整个平房区进行了勘查布署,制定了最为严密的作战计划,而现在,他所要做的就是在死寂中等待。
风间信介身后那懒洋洋的男子正是方展,紧贴着他身后的秦扬和苏彦一语不发地垂手站立着,庹洛则隐在他俩身后,一双细长而狡黠的眼睛在夜色中不住闪动着。
话音未落,风间信介便风一般地消失了。
这口气很随意,有些调侃的意味,按说这时候风间信介脸上应该挂不住了。也是,每当他的自信心膨胀起来,方展总会贼贼地用一根小细针来扎上一下,换作是谁,都会恼羞成怒的。
※※※
“你一定觉得我很愚蠢。”方展苦着脸,掐灭了手中的纸烟,一付破罐子破摔的架势,“好吧,动手吧。”
他这么一说倒好,方展更来劲了,哈欠打得一个比一个大,就在风间信介以为他打完了最大的那个哈欠时,方展再度带来了惊喜,那嘴张得大大的,似乎在酝酿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超级哈欠。
等待三处的敌人失去耐性,等待敌人焦燥的破绽,等待完成计划的最佳时机。
风间信介突然发现,自己有些欣赏眼前这位年轻的天卜。
当然,他欣赏的是天卜此刻的表情,一如他每次在敌人脸上所看到的表情。
就在他说话的同时,东、西、南三个方位同时爆出一股杀气,夜色瞬时凭添了许多色彩,黑的、灰的、红的、绿的、白花花的……
刘孜飞站在窗前,默默地眺望着平房区内闪现的星点灯火,眉头微微跳动了一下。
平房区不远处,私立医院里。
三十三号平房几乎快被折腾垮了,可方展却没有出现,若不是风间信介一直守在屋外,他完全可以怀疑这是间空屋子。
这片死寂僵持了数分钟后,夜风似乎不耐烦了,忿忿地发出一阵呼啸,将天空中淡淡的薄云撕扯开来,透出一片不死不活的月光。
敌明我暗、快速突袭、全方位包抄……刘孜飞突然苦笑了一下,这恰恰是他以往拘捕重要罪犯时最喜欢采用的战术。
刘孜飞没有回应胡乐的嘲讽,而是静静地靠在窗边思考着。
这一卦绝不是无聊,天卜果然是个可怕的家伙,竟然只用一卦就掌握了绝大部分的信息。但所幸的是,他没有觉察到关键的那部分……
堂堂天卜竟然如此儿戏,这个懒散而奇怪的年轻人究竟是大气还是孩子气?!
就在接近黄易松留守的轿车时,老鼠再次急停,这次它竟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野猫,随即慢慢换了个方向,比刚才更为小心地远离轿车而去。
愚蠢教条的中国人,风间信介心中冷笑了下,在刻板的条框下思考问题,不懂得如何为己所用,你们只会永远落后,甚至在自己的发明上也同样落后。
一只老鼠踩着月光蹿进了平房区,身后跟着一只穷追不舍的野猫。
风间信介这次终于有些挂不住了,以卦象推算姓氏,虽然断的很巧也很准,可在当前这样的局面下,未免有些无聊了。
可风间信介不会,因为他太熟悉这种战略了,任何时候都绝不能被敌人挑拨起自己的情绪,否则便会致命。
杀气出现时,风间信介没有动,他只是冷冷地盯着方展,确保在最佳时机亲自擒获天卜。
黑暗中,刘孜飞的眼睛闪动了一下,胡乐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他的笑意。
风刃五攻之“水刺”,三十三号平房的墙内早已被风间信介安插了数百条特制水管,直通地下主供水管道,远处的高压水泵一旦启动,整个三十三号平房内将会迸射出无数条细针般的“水刺”,就算方展是铁打的,也一样会变成个人形漏勺。
但,对方是天卜方展,风间信介丝毫不敢懈怠,即便是他最得意的风刃五攻,也只是作为辅助手段罢了,更重要的是……
“刘哥,看样子那边开始动作了,咱们难道就这么等着?”吕澄努力分辨着平房区的动静,略有些不甘。
说着,他不知从哪里摸出根扭曲的纸烟,很是珍惜地点上,认真吸了一口,呼出的烟雾很快便被夜风吹得无影无踪。
萧三才蹲守的鸽棚没了气息;黄易松和吴梦觉留守的车内没了动静;三十三号平房似乎也已人去楼空。
对风间信介的奉承,方展没怎么搭理,只是象征性地摆摆手,继续卖力地打着哈欠,眼泪鼻涕纵横交错,像犯了毒瘾似的。
※※※
“能,当然能。巽为风是比和卦,吉祥,但是卦象上飘忽不定,你是来对付我的,这卦放在你身上就等于说你会跟我虚晃一枪玩阴的。”方展来了兴致,吐沫横飞地说道,“那个兑卦是把小刀,藏在风里的刀很危险啊,指不定会从哪里冒出来砍我一下。而且,兑卦的小刀藏在巽为风的中间,也就是说,你心里已经动了杀机。”
“好笑啊,当然好笑,人家天卜十分钟内杀了几十个一流日本忍者。”胡乐继续笑着,指了指刘孜飞,“敬爱的刘队长却要我们在这里装死,你说好笑不好笑?”
一个为逃命,一个为填饱肚子,两只家伙玩命地跑着,连喘气都顾不上。
只要方展走出三十三号平房的房门,只要方展踏上门外五米范围内的任何一个角落,都将会有一整套连绵不绝的精密装置等着他。就算不能完全将方展禁锢,这些装置也足以耗尽他的体力。
但今晚的计划并不是要和方展死耗,风间信介的计划精密得尤如一块精工机械表,而这块表的读数是由鬼塚指定并再三确认的。
风间信介伸出左手,比划了一下,最左侧的忍者扳开地面上的一个小活门,拉动了隐藏在其中的拉杆。
“你是九菊一派的人,应该也懂卜术吧?”方展扬起手中的纸烟,饶有兴致地看着烟头在风中忽明忽暗,“今晚上风挺大,你说,这能不能取个‘巽为风’的卦?”
说到这,他像似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顿时复杂起来:“那样的话,九叔一定会来收我们的尸。”
风刃五攻之“木残”,三十三号平房的地面下隐藏着一套传动装置,扳动拉杆后的五秒内,一百二十八根尖锐的铁木尖桩将在屋内破土而出,像肉叉般穿透屋内可穿透的物体。
难道在灭灯的一刹那,方展他们突然有了神通,遁身去了别的什么地方?
因为,只有在黑暗中,他们才能为所欲为。
此刻,陷入黑暗的平房区内,死寂的氛围似乎侵透了每个角落。
卦是很准,也料到了所有的一切,但却忘了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应期”。换句话说,方展虽然算到了所有的动向,却没去算这些事情何时发生。
虽然它们不清楚,那三个地方蹲着的几十只东西究竟是什么,但它们很清楚,那里任何一只东西身上的杀气都足够杀死它们一千次。
※※※
“以象取卦,可以。”风间信介点点头,将双手背在身后,恭谨地期待着方展的下文。
“啊~啊~啊~嚏!!!”方展大张着的嘴猛然闭合,发出了期待已久的超级……喷嚏?!
他做了个极其细微的动作,示意身周忍者警戒待命。
“活见鬼了是不是?咱俩还没聊完,他们倒先动上手了,可怜的是,你那几个手下都成了炮灰。”方展叹了口气,无限理解地说道,“咱这边不用说,老萧那里捣完芥末已经有一会儿了,派去黄老那边的惨了点,估计都成生鱼片了。”
风刃组忍者最擅长的就是伏击刺杀,他们能够在敌人附近隐秘地潜伏上一个月,同时还能保存充沛的体力和杀气,直到一个恰当的时机,将敌人一击必杀。
也正是这样,风间信介的任务只能是——活捉方展。
走了?黑暗中,刘孜飞的眼睛亮了起来。
和“忠义礼智信”比起来,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等着。”刘孜飞平静地说着,回身关掉了房内的灯,“要像死人一样安静地等着。”
这陷阱只是个预防措施,却歪打正着,不得不说是天意。风间信介自信满满地挺直了腰杆,身上透出一股胜利者所独有的杀气。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身后缺少了万道霞光和无数碎纸彩带。
“既然你没有变成芥末和生鱼片,那就麻烦你回去给鬼塚带个话。”方展的脸色突地一沉,语气冰冷地说道:“别总惦记着别人家里的东西,不管过去、现在还是将来,任何形式的侵华战争你们都赢不了。”
杀气出现后,风间信介也没有动,他只是呆呆地盯着方展,确保眼前这个扮猪吃老虎的家伙是个如假包换的人类。
走出三米后,猫鼠追逐战继续上演,也许刚才的耽搁让它俩缓过了劲儿,速度远比之前快了许多。
对大多数人类来说,黑暗不是个讨好的玩艺儿。
对于这些计划,他十分自信。
两秒后,老鼠和野猫换了个方向,小心而缓慢地远离鸽棚,并不时回头张望,似乎在提防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很好的行动掩护,刘孜飞不由自主地点点头,突如其来的黑暗会对袭击对象造成心理恐慌,可能只有数秒,但却足以让发动袭击的人抢占先机。况且,采用这种战术时,通常都会备有夜视仪之类的辅助设备,倘若再加以人数及武器优势,这场突袭可说是十拿九稳。
刚示意完毕,风间信介的头皮突地一抽,团身迅速向外侧滚出数米,随即整个人像蚂蝗般伸展,紧贴住地面。
风间信介的念头刚起,远处不知什么地方传来一阵金属摩擦震动的响声,有如一只沉睡在地下的野兽正挣扎着要破土而出。很快,震动传到了风间信介的脚下,向三十三号平房内延伸而去。
只零点一秒,风间信介转身他身后不到两米处,站着一个年轻男人,正卖力地打着哈欠,那男人身后还站着两男一女,其中一个男人双眼紧闭似乎是个瞎子。
余下的忍者都已伏在了了风间信介的身边,同伴的尸体就横在不远处,但却没有人出声,每个忍者的目光依旧冰冷肃杀,毫无一丝情感。
“其实啊,这卦还能看出你打算怎么对付我,兑卦是巽为风的二三四爻,二三四对着西、南、东,你手下人会从这三个方向突袭我。”方展翻翻眼睛,吸了口烟,“但兑卦是西面,它是真正的刀,所以你的人打算从西边给我来个一击必杀什么的。”
逃到鸽棚处,老鼠突地一个急刹车,野猫紧跟着也停了下来,两只家伙好像突然忘记了自己的角色和目的,一下僵在了那里。
“今晚没人能替方展收尸。”刘孜飞的语气淡得像是夜间的微风,“他们不能,我们也不能。”
可惜,这不是鬼塚想要的,所以,方展不能死。
直直走出五米,老鼠才加快速度,野猫不紧不慢地跟着,相比之前两次的玩命状态,这会儿,它俩倒更像是在应付差事。
可屋内却没有人夺门而出,也没有任何惨叫或呻|吟。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中国话他懂,比那些动不动就喜欢剖腹自杀的前辈们更懂。
极不情愿地坐起身,胡乐向窗外略瞟了两眼,呲牙笑了笑:“真有效率,鬼子都死光了。”
鸽棚边上,轿车附近,三十三号平房外,老鼠和野猫所看到的是一群全身深灰色打扮的人,若不是动物本能的敏锐,就连它们也无法发现这些跟水泥雕塑一样的家伙。
风刃五攻之“金裂”、“土葬”、“火绝”,风间信介一改之前战术,同时发动了三种忍术攻击,高浓度粉尘和隐藏在墙内的金属丝、喷火器将三十三号平房瞬间化作了人间炼狱。
“不愧是天卜阁下。”风间信介恭谨地说着,身子一躬,“妄想以三十二道忍法困住阁下,是我太天真了。”
到时,风间信介可以悠闲地待在安全线以外,从三十几种方法中随意挑选一种,将方展裹成个大粽子带回鬼塚那里交差。
“行,那就用巽为风。看到你第一眼的时候,最显眼的是你那个大口罩。”方展大大咧咧地指了下风间信介的面罩,“跟嘴有关,那就是兑卦,巽为风中间二三四爻也是兑卦。”
说到这里,方展晃了晃脑袋,显得颇为得意:“巽为风的中间,你姓风间。”
说到兴头上,方展显得有些手舞足蹈,但他的动作刚做到一半,却又停在了那里,眼睛盯着风间信介的背后,有些愣神。
“忍法·貘之息”,风间信介预设的陷阱,踏入有效范围的人会触发预设的特殊粉末,感到极度疲倦,如同几天几夜不曾休息一般。如果再配合疯魔一流的“忍法·貘音”,对方的大脑便会在温和的语声中进入休眠,无论何种环境之下,都屡试不爽。
坐在病床上的胡乐很是不屑地瞥着刘孜飞的举动,嗤笑了一声:“像死人一样等着,那就只有给方展收尸的份儿。”
“唉,我说忍者大哥,您什么时候投奔拆迁办了?”身后不远处,一个懒懒的声音突然响起。
方展依旧苦着脸,冲风间信介无奈地摊开双手,在他身后,秦扬等人也不知什么时候没了踪影。
“最近鼻炎犯了,碰到什么粉粉尘尘的就打喷嚏。”方展揉了揉鼻子,一脸抱歉地说道,“对不起,让大家失望了。”
不过,世事无绝对,有些人却偏偏喜欢黑暗。
“现在。”风间信介低头望着地上的月光,心中暗暗道,“天卜,你可以动了。”
医院的窗边,刘孜飞闷闷地看着不远处的平房区,就在五分钟前,那里的星点灯火同时熄灭,再加上周围本就没有路灯,整个平房区倾刻陷入了一片死沉的黑暗中。
覆灭,风刃组的完全覆灭!风间信介连绝望的动力都已经失去了,今晚他似乎一直在扮演丑角,在方展的导演下娱乐着不知躲在何处的观众。
野猫耷拉下耳朵,拖着尾巴跟上老鼠,脚步轻盈得像个做错事的小媳妇。
方展的语速很快,一堆话只用了十来秒的时间,风间信介的脸却变了足有几十种颜色。
风刃组,九菊一派的精锐忍者小组,带队的组长风间信介是鬼塚深为器重的中忍之一,只要是鬼塚派给风间信介的任务,那就一定是最棘手、最危险也是最重要的。
“忘了说了。”胡乐盯着刘孜飞,继续笑道,“那个怪人好像已经走了。”
什么?!风间信介心中略微一颤,很快便又恢复了平静,接连做了三个手势。
但计划这东西写在纸上的时候总是很完美,可一旦实施起来却总是会遇到些让你意想不到的问题。
他在意的并不是方展,而是那个能操控金属的人,那才是个最大的变数。
地面再次震动了一下,三十三号平房的屋顶落下不少灰渣,铁木尖桩已撞击到了屋顶。
“刘哥,差不多了。”吕澄集中精神凝望片刻,随手拉了一把躺在病床上假寐的胡乐,“胡乐,起来帮着看看,这方面你他妈比我能力强。”
很好,风间信介宽心了不少,面罩后的嘴角微微扬了起来,看来自己在身后多留一手绝对是个明智之举。